浮光逐笑来-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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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消失啊……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时的他说的话语,想到那时他无比坚定温柔的眼神,可是现在……柔卿又望一眼地上尚有余温的鲜血,这算什么?!魔物终归是魔物,魔尊……是更加嗜血凶残的魔物?!
不是的。不是的。他所认识的楚四歌,绝对不是这样子的。因为害怕,他连步子都没有办法挪动,恍惚之中,又听得楚四歌在他耳边厉声问,“你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么,我与白逸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柔卿垂着头,长而直的乌发遮去好看的眉眼:是的,他都听到了,但是,他不能理解。
鼓起所有的勇气对上那双骇人的瞳子,他咬牙,“柔卿不明白……魔尊大人究竟用意为何!为什么沉渊派会将布阵图送到他们的敌人手中?为什么您要杀了那位白公子?为什么您想要毁掉……毁掉整个魔域……”
“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即便我不杀白逸之,以他的身份也绝对走不出魔域——由我了结,总好过落在菩提手中。”楚四歌并未有想多做解释的意思,只是径直往宫门去。他并不是有心隐瞒什么,只是,一切还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谁料从不懂得反抗的奴隶竟上前一步拦下他的去路,加重口气,“请您告诉柔卿事情的真相。”
楚四歌一怔,脱口道,“……要我动手杀了你吗?”
柔卿动也不动。
楚四歌抿着唇,将手中织羽剑擦着他的耳边狠狠戳进石壁之中,强大而苛烈的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黑煞宫正殿。柔卿决然闭上双眼,本以为那男人要发怒,然片刻沉默后睁开眼睛,他却发现楚四歌几近是无力地伏在石壁之上,额前碎发遮住了半张脸,微微下垂的眼角也再寻不得往昔的不羁神色。
“你走罢,不要再问了。”末了他说,“……算我求你。”
被主人请求……这是何等无法拒绝的事。弹指一挥间的十年,那个不老不死的男人却着实沧桑了许多,柔卿看着他,忽而婉转了声音,“……离开魔域,柔卿又能去哪里呢?一直以来,柔卿都是无处可去啊!无论魔尊大人做出什么决定,柔卿都会陪在您的身边,侍候您……所以,请不要赶我走……”
他是如此弱小,失去了唯一的保护伞,这世间险恶,不知还能走多远,多久。
他攥紧了脖颈间的黑纱,如果此刻百里逐笑在这里,她一定不允许楚四歌做出如此任性的决定,一定不允许。
“柔卿……想侍候在魔尊大人的身边……对、对不起……”眼中竟有了薄薄的水雾,但他心中明了,楚四歌决定的一切,绝不会因为自己而改变,他能够做的,只是听从——这世间的万般美好,唯有活着,才能感受。
“柔卿,离开魔域——这不仅仅是请求,这是命令。”
楚四歌说罢,一步一步走出黑煞宫。
*
从清晨开始,百里逐笑就觉得心神不宁:三三两两的乌鸦停留在云府后院的柿树上,她一开门,就惊飞了许多,略显凄惨的鸣叫声叫人不得不去在意。
她还与小狐狸青仔打趣道,要喊白逸之过来认个亲——一切都好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的白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你是说,你是说……白师兄他,他……”无极阁中,百里逐笑有些晕眩,扶住了椅背才稍稍稳住了身子,“爹,你莫要戏弄我,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云欺风也不再维持一贯气定神闲的悠然神色,天气并非炎热,甚至还有些凉意,可他手中的折扇啪啪扇个不停——魔物们像是故意炫耀一般将斩杀沉渊第一医师的消息传播开来,流川修仙之人无不为白逸之扼腕叹息。
她已经不能用悲愤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是反反复复低声呢喃着,“白师兄他那么厉害……怎么会,这不可能……谁能将他……”
“楚四歌。”流川侯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句话之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这个答案在百里逐笑的意料之中,但是从云欺风的口中说出,还是着实令她的心狠狠揪紧了一下——能杀死白逸之的魔物,流川之上,也唯有那个混账了。
“可是……白师兄他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去魔域?他有什么理由一个人去那里!楚四歌……楚四歌那个混账……”银牙紧咬,她握紧手中的草芥剑,猛然间又想起什么,她冷冷看向云欺风,沉了声音,“是不是爹的命令?你们……在计划着什么?”
“哦呀,霜绯真是会说笑,我怎么会让小白去招惹那些魔物呢?霜绯这么说的话,爹很伤心喔,爹真的……会很伤心的啦……呜呜呜呜……”佯装难过一般抬袖子抹了抹眼泪,英明神武的流川侯大人似乎觉得玩的有点过,清了清嗓子安慰宝贝女儿道,“霜绯你也莫要伤心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我都不想的……看样子他是真的要和沉渊作对了,真是……”
云欺风没有继续说下去,百里逐笑知道他想说什么。
“回答我,白师兄为什么会孤身闯入魔域,是爹的命令吗?”
“当然不是,腿是长在小白的身上的,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与楚四歌那小子说清楚吧……哦呀,气氛上好像是这样的……”
无可奈何地叹气,明明想表现的坚强一些,然而眼中氤氲而出的泪光却出卖了她。百里逐笑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会为白师兄报仇,一定。”
“即便对方是楚四歌?”不合时宜地反问一句,云欺风露出一副质疑的表情。
百里逐笑看了他一眼,“怎么?”
流川侯撇开目光继续摇扇子,“没什么。”
“爹。”她又唤一声,踌躇片刻又问,“白师兄的魂魄也消散了吗?”
“小黑他,似乎没有放对手一条生路的习惯呢。”他望天。
“如果你骗我,我就诅咒你天天被娘罚跪鹅卵石小径,睡屋顶,练习字,还有……”身材清瘦的少女一挑眉,“……床底下的小黄书都被娘发现。”
“……爹错了。”
云欺风好面子,又极护短,生平唯一义子死于魔族之手却还能如此淡定从容——百里逐笑嘴上不说,心中略有思量,难得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自己的女儿到底不笨,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被留在无极阁中云欺风摇了摇头,表示无趣,他悠悠抬手,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便扑着翅膀停在他伸出的食指上,低低唤了几声,小脑袋蹭上狐颜男子的脸颊。
“委屈你了小白,小黑这么做,也是希望你安然从魔域脱身。六十年很快的,我会助你修行,六十年后,你便可以重新幻化人形……现在的话,就稍稍忍耐一下好了。”云欺风微微勾起薄唇,笑意吟吟用手指逗弄着它,“不过,倒是能让我稍稍定下心来了呢,小黑到底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对不对?”
☆、知己知彼
她以为日子会过得很慢。
但事实上,比她所想要快那么一点点。
传言可畏,沉渊上下尽知流颜师叔遭难一事,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门皆沉浸在悲愤之中,更有跟随白逸之修行的弟子扬言应该联合其他门派即刻攻打魔域,势必要将楚四歌碎尸万段。
唯有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众人面前,冷冷道一句: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报个屁仇。
被泼了冷水的众人心中自然不会好受,但介于他们的逐笑师叔与魔尊之间欲说还休的关系,也只好忍气吞声祭出兵刃各自练功,心中咒骂几句这女人冷漠绝情——咒骂归咒骂,然而战场上绝不能有侥幸的心理,如果连自保都做不到的话,就更不要说报仇了。从这点上来看,她说的确实没有错。
佯装的淡然不敌心中闷疼,百里逐笑一身短衣立在屋檐一角,居高临下望着青锋坪上练剑的沉渊弟子,熏风拂过,眼眶竟莫名有些湿润。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很多事云欺风宁可交代给白逸之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给她。自己不论怎样保持理智,那两个保护欲过强的男人都铁了心要将她隔离出去,因为这次的对手不是别人,偏偏是她喜(。。…提供下载)欢的某个混账家伙。
白逸之出事后,形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原本按兵不动的几个修仙大派一一都送来了可供调遣的门徒和法器名单,并按照之前百里逐笑所绘制的布阵图在各个伏击点加派了弟子驻守,只等沉渊一声令下,随时要为流川大陆赴汤蹈火。
云府书房中,百里逐笑看着那个由各门派掌门人亲笔书写的“情真意切”“信誓旦旦”的信帖,不自觉就笑出声来,指着布阵图上一处空缺与云欺风道,“都给我们留好正面迎击的地点了,哼,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云欺风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册,“沉渊乃是流川之上第一修仙门派,其他各派哪个不是唯沉渊马首是瞻?所谓唇亡齿寒,听命于我不过是眼下利益一致,求的保全,与其去指望别人冲锋陷阵,倒不如信自己人来得心安,毕竟与魔域结下梁子的,是我们沉渊呐。”
百里逐笑点点头,“那么爹要出战吗?”
“我?哦呀,老骨头一把了,卖萌耍帅还可以,打架什么的,吃力又不讨好,还是免了吧……机会让给你们年轻人,不好吗?”他歪过头,努力做出一副真诚的模样,眨巴着眼睛道,“由霜绯做先锋就好了啦,没有小白的话,爹必须要留守沉渊山,待你将小黑的兵力耗得差不多,我会来支援……”
“……你可真会推卸责任。”
丢过去一个眼刀,对于自家亲爹的古怪脾气,百里逐笑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稍稍思索了片刻,她从怀中摸出另一布卷,摊在书桌之上,压低了声音道,“霜绯听说,此次大战魔域倾巢出动,兵力上我们几乎没有优势,楚四歌这家伙城府甚深,我想……”
流川侯墨瞳轻扫布卷,乃是一张碧水河沿岸地图,其上圈圈点点用朱笔描画了些图文,只听百里逐笑又道,“流川凡人居多,几经思量,我觉得主战场还是选在碧水河为妙,派人驻守住魔域通往流川的天然甬道,就能够牵制住魔物的行动;再者,此处临近楚荒大陆,楚荒多妖物,即便那时弗叔率领妖族赶来支援,也绝不违背道义……”
“霜绯。”云欺风打断她,眯起眼睛道,“战场选在碧水河我没有意见,但是……凝冰谷那边,不要抱有期待。”
“可是,那年夏天,您不是邀约弗叔来云府小叙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
“喔,那个啊,只是因为家里的柿子熟透了,叫他过来帮忙摘柿子而已啦。”
“……骗谁啊!大夏天才不会有柿子!”云霜绯青筋一跳,顿时一掌拍向桌子,内心狂呼“混账”,普天之下,敢对流川侯这般不敬的,除了寒倾夫人,她是第二个。
“哦呀,被拆穿了呐……哎……”尴尬之中云欺风终于变得正经,轻咳几声,冷了眸子,“霜绯,当年我与弗惑商议,希望他这次不要插手,而他也同意了。此次仙魔之战,妖族不会帮任何一边,战争本就是一件灾厄之事,莫要牵扯太多无辜生灵。”
百里逐笑语噎,愧疚于自己的不计后果。
在她看来,云欺风从来都不是好战之人,总是能够圆滑地解决所有棘手的问题。他说自己是一柄没有鞘的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要学习的,还很多。
“那么,最终部署的话,稍稍更改一下罢。”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提议,“我请求重新绘制布阵图。”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云欺风早已翻看起手边的书,听罢头也不抬,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婉转且文艺地表明了“你小丫头家家这么搞明显是多此一举”这个观点。
“可是,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不也是爹教过我的吗?”百里逐笑据理力争,“霜绯在想,楚四歌此刻恐怕已经弄到了先前绘制的布阵图。沉渊可以保证隐秘,可那混账有的是诡计和手段,只怕,只怕其他门派会走漏风声也说不定……”
“你怎么会这么想?”云欺风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