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瘾-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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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爱上时思。
“其实在他遇到你之前,我们都没见过他对哪个人产生过这么明确的依赖感。”李盛安感慨似的笑了笑,可面上的沉重却并未随之褪去,“也许你没有发现,他在面对你的时候,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自如。”
不只是不那么自如,傅铭渊的爱,是他自小缺失之后就从未拥有过的,所以捧到时思面前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到甚至有些笨拙。但时思沉浸在脸红心跳的甜蜜里,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李盛安的那支烟早已被他揉碎在掌心里:“心理医生说,他其实极度缺乏安全感,一直都划定了严格的自我领域,在这个范围内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早就习惯了让任何事都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能忍受出现任何偏差。”
那些春草般初初露头的问题,随着他爱上时思,随着他对她的爱越来越深,终于开始有了蓬勃生长的迹象。
李盛安看着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时思:“你工作的事他确实做得不对,我想你知道了这些事,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他的想法——他只是太怕了。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一旦抓住了,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多年来冷漠的表象下,对温暖的渴求,远远超过了他的预知。
李盛安说了很多,但却并未听到任何回答。
时思泥塑一般呆坐在原地,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响动都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她在听到故事最惨烈的地方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过任何一个字。
李盛安并未试图再说下去。因为那些沉重到哪怕只是回忆也会让人窒息的过往,终是让他自己也再坐不住。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浊气都发泄出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抽支烟。”
时思机械般的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李盛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默默站起身来。
僵硬的坐了太久,以至于她的步履都有些蹒跚起来。
她透过玻璃看进去,病房里的傅铭渊还带着呼吸机,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可神情却是平静甚至有些安然的,和曾经无数个夜里拥着她入睡时没有任何区别。
很多事其实都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直发生着,而如今她后知后觉,所有当时并未在意的片段,此时也在她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
他面对鲜血时艰难的呼吸,谈及父母和童年时苍白的脸色,偶尔午夜梦回时额角的冷汗……她也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衣柜里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
柜中躲避的他和外面的血腥杀戮,她所遭逢的天降横祸,于他而言,却是噩梦的重温。
时思不敢想象,这个男人这些年来到底要怎样艰难前行,才能将那些困扰他多年的血腥恐惧抛得更远一些,可转瞬之间,却又要在异国他乡,被遍地的鲜血把所有记忆重新唤醒。
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仍然爱上她。可自己在埋怨他的独断专行时,却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忽略了他其实一直在压抑着内心的真实感受去爱她,迎合她。
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对他内心的不安定感也一无所知。
而那个藏在衣柜里的小男孩,只能日复一日的,被笼罩着血色的噩梦折磨。
时思转身靠坐在门边,死死咬住手背,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
傅铭渊自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噩梦中醒过来,痛觉也随着他眼睛的睁开而一并苏醒,他有些艰难的呼吸着,手刚刚动了动,又惊又喜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你醒了……”
梦里的情景和眼前的画面慢慢重叠,傅铭渊一时有些分不清此刻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慢慢眨了眨眼,时思已经倾身靠近了些,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他面上,傅铭渊终于心下大安。
只是眼前的时思却憔悴的可怕:神情极为疲惫,眼底一片浓重的青黑痕迹,许久未睡的模样,双眼也又红又肿,显然在自己未曾醒来的时间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他此时看了,只觉得心疼。
傅铭渊试图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时思已经急忙制止了他的动作,哽咽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不要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先去叫医生过来。”
她说完之后还没来得及转身,他已经微微抬起左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但简单轻缓的动作却成功阻止了时思的脚步。
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再次弯腰,倾身靠近了些:“怎么了?”
傅铭渊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微弱:
“对不起……不分手好不好?”
你明明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时思原本以为流干了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
她哭得近乎哽咽,有眼泪掉落在他颈间,却仿佛滚烫灼热的连他的心也一并刺痛了。他所想给予的所有拥抱和亲吻,也都因为周身的剧烈疼痛,而变得有些遥不可及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爱她,却还是让她那么难过。
他还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时思颤抖的唇已经吻上了他。
浅尝辄止的亲吻有别于往日的甜蜜,因为此刻她不断留下的泪水,而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但因为是她,所以他仍然贪恋。
时思的手轻轻覆上他苍白的脸颊,眼中的泪水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被折射成了耀眼的星光:“我们重新开始。”
来自身体的剧烈疼痛,此刻似乎变得并不那么重要了,自听到她说分手之后就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的心跳,也终于开始一下一下,重新恢复了跳动。
傅铭渊静静的看着笑中带泪的时思,也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好。”
*
“傅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秦川敲敲门走进病房,将文件夹放到了床头柜上。
彼时李盛安正坐在傅铭渊的病床边,和他讨论着公司的一些情况,时思自傅铭渊转出ICU后就几乎和他一直形影不离,但此时因为回家收拾东西,所以并不在房里。
傅铭渊靠坐在病床上,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时小姐收到了面试消息,那些简历是她在您出事前投过的,但是她已经暂时回绝了。”秦川站在病床前,仍然老实的把这段时间的消息汇报给傅铭渊。
傅铭渊当然明白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
李盛安想劝,但由于太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所以也只能轻描淡写的劝:“凡事过犹不及。”
“嗯。”傅铭渊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昔的甜蜜缱绻。他对于短暂失去后的重新拥有,变得越发珍惜也越发谨慎起来。
李盛安离开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看向病床上英俊苍白的青年:“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我还是把过去那些事告诉了她。”
傅铭渊彻底清醒之后,心思敏感的他已经从时思的一些言行中猜到了一些端倪。虽然他并没有问什么,但这声抱歉仍是在李盛安心中盘桓了许久,如今说出口,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你,李叔。”
虽然是谢意,但是他的声音里并无过多的情绪起伏。
傅铭渊身体尚未恢复,久坐之后仍有些乏力,他抬起头,动作轻缓的揉了揉眉心,目光中闪烁的光芒一时晦暗难明。
“只要能让她回头,我本来就不介意用任何方式。”
第37章
“时小姐,医院到了。”
到达医院地下停车场之后,察觉后座的一人一直动静全无,司机回过头去,才发现时思靠在后座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时思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看,这才知道身在何处。
如今傅铭渊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她陪在医院里只是简单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但她仍然睡不好——自从得知傅铭渊的旧事开始,她便已经连续几夜都在做同一个梦。
她梦到傅铭渊悬在崖边,满身是血的朝她伸出手,可还没等她伸手抓住他,他就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
她站在崖边低头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坠落时眼中清晰的绝望。
他其实一直是在等她救他的。
梦里的悲恸和愧疚那么真实,以至于她每次惊醒的时候都满身是汗。醒来后她总是心有余悸的去看旁边病床上的傅铭渊,直到确认他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异样,才能躺下来,努力平复心情之后,再次睡去。
时思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司机已经下车帮她打开了车门。
下车之后,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从一辆银色跑车上下来的傅铭凯。
傅铭凯正要朝电梯口走去,就也已经看到了她,于是双手插袋站在远处,一副等她过去的样子。
走近之后,傅铭凯毫不客气的吩咐跟在时思身后的司机:“你可以先回去了。”
见时思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于是司机向两人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跟在傅铭凯的身后朝着电梯口走去,时思一言未发,但也并未再像从前般,表现出对他的排斥和怀疑。
逝者已矣,无论大人间有着怎样的是非对错,孩子却永远是无辜的。时思直到看见傅铭凯的这一瞬间,才想起当初自己反击他同样不正常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直面具似的笑容会出现一瞬间的龟裂迹象。
因为傅铭渊是受害者,傅铭凯同样也是。
“我哥怎么样了?”傅铭凯神情轻松的一路向前走着,并没有看时思,“希望我的突然出现,不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明知傅铭渊只是车祸受伤,但傅铭凯似乎永远喜欢攻击他的心理问题,时思刚刚那些对他近乎于同情的想法,此时却如鲠在喉,回击不是,不回击也不是。
“怎么突然这种表情看我?”傅铭凯见她不说话,回过头去看她,察觉到她复杂的神色,以为她质疑自己此行的目的,此地无银般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可不至于故意落井下石,专门跑到医院来气他。”
时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脚步加快了些,和他并肩前行。
据她所知,傅铭渊尚未醒来的那两天,泰和股价动荡,高层之间也难免有人想借机动些小手脚,但这段时间里,傅铭凯确实如他所说,并未落井下石。
“我听说那两个董事联系过你,为什么你……”时思的疑问还留了半句在口中,并未说完整。
傅铭凯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反而笑了起来:“你对你那位男朋友的实力太不了解。李盛安和秦川他们那几个人不是吃素的,除非他真的突然死了,不然泰和乱不了的。”
更何况,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钱。
时思对他言语间的微嘲并不在意:“我可能确实远没有你了解他,可我也不明白你恨他的理由。当年的事,明明和他无关。”
傅铭凯脚步一滞,随即看向她:“你知道了?”
他问完之后,又仿佛并不在意时思的回答,若无其事的轻笑出声:“……怪不得这么快就和好了。”
时思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对傅铭渊的维护:“他和你一样,只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更何况他受到的伤害……远远大过你。”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电梯口。只是电梯还没有来,傅铭凯看着面前紧闭的电梯门,声音有些轻:“哦?是吗?”
因为他受到的伤害远远大过自己,就不能恨他吗?
“我想知道……受到伤害的大小,你是怎么衡量的?”傅铭凯原本清越的笑声此时也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阴沉,“因为他在现场吗?因为他都看见了?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你甚至说不定会觉得……我还有那么一点儿幸运?”
不等时思回答,傅铭凯的笑意却已经消失了。
“我倒宁愿看见的是我,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放学后回到那个房子里,等着一群陌生人来告诉我,我的爸爸到底是怎么发疯的!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时思忍不住开口,声音里依旧满是对傅铭渊的回护。
她不能够忍受傅铭渊遭受过那样的不幸之后,还要面对唯一亲人毫无因由的恨意——这种所谓的恨,更像是一种迁怒。
傅铭凯冷笑着反问:“那是谁的错?你又觉得……我应该恨谁?”
他温柔美好却早逝的妈妈,沉默寡言的爸爸,歇斯底里的继母……每个人都在他的生命里粉墨登场,却又迅速的鸣金收锣,他却仍留在原地,就像一个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