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绘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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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笑嫣默默地捧着汤药去了西院。
“二爷要我亲自看着母亲喝下去。二爷说,母亲如果倒掉了,厨房里还备着一大锅!”虞笑嫣漠然地转述着江无邪的话。
“他……”陈婉如银牙咬碎,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他竟然心狠至此!”
虞笑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搭话。
忽然,王嬷嬷“扑通”一声跪到了虞笑嫣脚下,颤声道:“二夫人可否行个方便?就当老夫人都喝下了可好?这药来得凶猛,只怕喝下去,老夫人性命不保!”
虞笑嫣左右为难。陈婉如腹中的孩子一定是生不得的,可是如果因此而要了陈婉如的命……代价太大了!她在心里将江无邪骂了个千百遍!
王嬷嬷的额头重重地叩着地面,不几下,额角已渗出丝丝血迹。虞笑嫣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她蹲下身子将王嬷嬷搀了起来,无奈道:“这都是二爷的意思……二爷一但知晓了,我也不好交待!”
“只求二夫人去向二爷求个情面,都道虎毒不食子……”
“不要求她!”陈婉如尖叫着扑过来,将王嬷嬷拉了过去,“她指不定心里怎么看我的笑话呢!”
“你给我住嘴!”王嬷嬷突然对陈婉如大吼道。不止是虞笑嫣,陈婉如也呆住了。
王嬷嬷忽又腆着老脸对虞笑嫣道:“事已至此,上天有好生之德。麻烦二夫人回去通传二爷一声,就说这药老夫人喝不得,改天奴婢亲自为老夫人配下一剂汤药……”
“嬷嬷?”陈婉如不可置信地道,“你也要这样对我么?”
王嬷嬷生生地别过脸,狠心道:“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苦果得你自己咽下!不然,不要说你我,就是舅老爷也没有脸面了!”
陈婉如倚着床柱缓缓跌坐下去,眼神空洞,喃喃地道:“不,我不甘心呐……我的孩子……我才二十二岁……我不甘心呐……”
虞笑嫣的鼻子一酸,扭头便走了。。。。
第016章 知己
南院一片沉寂。晨风拂过,忍冬藤间不时有蜂蝶飞舞,新升的朝阳透过墙头的浓翠洒落下来。江无邪从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院门口。不知道她这次会不会能那么超然物外呢?
虞笑嫣行色匆匆地走进南院,迎着江无邪玩味的审视走了过来。江无邪有些失望。他没有看到自己意料中的慌乱,硬要说她眼中能读出什么的话,那只有……悲悯!
“你看着她喝下去了么?”江无邪问。
如果可以,虞笑嫣真想挥手给他两耳光!那明明是他的孩子,明明是他和陈婉如做出的好事,为什么要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难为他还笑得出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缓缓道:“虎毒不食子。”
“哦?”江无邪额角青筋猛跳,“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
“二爷觉得有什么不同么?”谁说的都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江无邪沉声道:“如果是你说的,那我是不是可能理解为夫人想认下那个孩子呢?”
这是江无邪第一次正面与虞笑嫣谈陈婉如腹中的孩子。虞笑嫣被他一激,傲然道:“我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无论二爷和哪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都得唤我一声母亲。”
江无邪怒而不能言。半晌后,点头应道:“好!很好!不愧是我贤良淑德的夫人!那夫人的意思是如何安顿她们母子呢?”
虞笑嫣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般田地。若是他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哪怕是江府仆妇中寡居的半老徐娘,她都可以许她名份,着人好生侍候着。可是陈婉如的肚子能见得光么?虞笑嫣见不得江无邪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他不是想借她的手除掉那个孩子么?她偏不让他如愿!虞笑嫣恨恨地道:“江家家大业大。四处都是宅院,老夫人若要出府去养几个月病,想必二爷还是安排得妥当的吧!”
“夫人养病养出心德来了!”江无邪挫败地道,“那就由夫人看着办吧!”
虞笑嫣只得着人安排陈婉如去松林坡别院养病。江无邪说是不管这事,暗中却把别院的下人全换作了自己的心腹。而对于虞笑嫣捡回来的莫言,江无邪并没有动他,却暗中着人去查探这人的来历。
临别前,虞笑嫣亲自将陈婉如和她的侍婢送上马车。在外人看来,就孝顺的媳妇侍弄婆母的样子了。
王嬷嬷含着老泪对着虞笑嫣欲言又止,虞笑嫣嫌恶地别过了头。陈婉如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附到虞笑嫣耳边阴恻恻地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赶我走了!我还会回来的!”
虞笑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尽管骄阳似火,她却如坠冰窖。
骤雨过浅塘,雨住风止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干净得连一道涟漪也不曾留下。江无邪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虞笑嫣也落得个清静,在江府内当她的闲散夫人。偶尔江无邪也会到虞笑嫣房中留宿,但一切照旧。
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平静得让虞笑嫣觉得就这样过一生也是不错的。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高密侯为爱女议亲的事不知什么原因给搁下了。虞之远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六月天,孩儿面,刚刚还晴空万里,不多时竟下起瓢泼大雨来。江府门前停着一顶小轿子。轿夫放下轿子后,匆匆跑到门房来报:高密侯府二小姐来拜访江家二夫人。
门房江于五十多岁了,已混成了人精。一眼便看出月二小姐哪里是来拜访二夫人的,分明就是雨太大了,想进府来避雨的。不过,高密侯家的千金可是平日里请也未必能请到的。
虞笑嫣闻讯后亲自撑着伞迎了出来。月成华一身杏黄的罗裙,裙裙已被雨水浸透一截。虞笑嫣当即拿出一套自己不曾穿过的新衣让月成华换上。
月成华倒也不客套,三两下换上后,笑道:“姐姐这身衣服穿在我身上可算是糟蹋了。”
虞笑嫣自是客套一番,命人奉上热茶。
“其实一早就想来看姐姐的,可是又怕姐姐觉得我烦。今儿正好借天公的美意来叨扰姐姐了。”月成华直接道出了自己不过是进来避雨的。
月成华的率真一直就让虞笑嫣喜欢。抛开虞之远的事不说,在陌生的上京,虞笑嫣很乐意有这么一个朋友。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好动,倒也聊得开心。
“其实,父亲生辰那天,母亲是有意给我择婿的。”月成华突然扯到了这件事上。
虞笑嫣心中一动,敷衍道:“成华你生得花容月貌,前来侯府提亲的才俊只怕把侯府的门槛都踏平了。你可得仔细些,别挑花了眼。对了,听说右相家的二公子博学多才,不似一般官家子弟那般骄矜,倒是不错的人选。”
“那个木头!”月成华面色微红,嗔道,“我和他倒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只是至我笈荆后,他每次见了我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面红耳赤的,比姑娘还害羞!”
虞笑嫣打趣道:“这样的人才实诚。以后也不怕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说到了高密侯的隐癖,一时有些尴尬。
月成华不以为意地笑道:“姐姐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么?”
虞笑嫣心念转过,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你的心思的应该是你心中的人儿了。若我是个男子倒可……”
“我喜欢虞大人!”月成华索性将话挑明,大胆地直视着虞笑嫣,女儿家的害羞中又还着丝丝倔强。
虞笑嫣明白不能再装了,正色道:“家兄能得成华这样的女子青睐是虞家的荣幸!只是婚姻大事,成华你还是得多加考虑,可草率不得!”
月成华神色一黯,哀柔道:“姐姐一定是听人说了我大姐的事。当初大姐一心想着丰邑王的二公子柳静言,百般央着父亲去提亲。结果柳静言说他心有所属,婚事便搁下了。本以为她会渐渐将柳静言给忘记了。哪知柳静言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性情大变,成天眠花宿柳,又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最终被丰邑王给赶出了家门……大姐自那以后便变得神思恍惚了。现在虽然成了亲,人也不如以前灵光了……”
虞笑嫣一时讪讪的,她本就因为这事抗拒着月成华,哪知让她当面问了出来。
月成华又道:“我知道,一个女儿家轻易地说出喜欢上一个男子便已是落了下乘。可是,终身大事只有一次机会,如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不到真心对自己的人呢?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有姐姐你这样的好福气,自小订下的便是人中龙凤!偏生又对你贴心。你不知道上京有多少女孩儿都羡慕着你呢!”
虞笑嫣的笑容僵地脸上。人人都认为她掉进了福窝里,夫君卓尔不群,对她又宠爱有加。又有谁明白她的苦楚呢?她忽然有些羡慕起月成华来,月成华至少还可以选择嫁什么样的人。而她的终身,从她出身起便被定下了!
“姐姐会因为今天的话而看轻了我么?”月成华见虞笑嫣蹙眉不语,又自嘲道,“瞧我问得多傻气。姐姐就算心里对我有什么看法,也不可能当着我的面直说了去吧?”
虞笑嫣突然觉得,哥哥如果能娶得月成华这样率真的女子也是不错的,便道:“成华为何不让高密侯去向家兄提亲呢?”
月成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眸子中水波潋滟。半晌后,她才紧紧地捉住虞笑嫣的手哽声道:“好姐姐,难得你不轻视了我去。我知道高密侯府的名声……”
“你是个好姑娘!”虞笑嫣果断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如果说高密侯是真小人的话,江无邪就是伪君子了。江家大院并不比高密侯府干净多少!她自认在江家这个污垢的地方清白地活着,那么月成华也会是高密侯狼藉的声名之下的一朵洁白的莲花!
月成华绽开一朵甜美的微笑,羞怯道:“父亲之前是想向虞大人提亲的。我怕又会像大姐那般,在没有得到男方认可的情况下,虞大人就算不拒绝,心里也不会有真实的欢喜。我想让他在真正地认识我了解我之后再来提这件事!”
虞笑嫣无比震撼!如果她能在婚前也如月成华这般,让江无邪和自己有个认识了解的机会,哪怕那时候悔婚也好过如今的炼狱!
“那得多久呢?”虞笑嫣不禁为月成华担心起来。毕竟月成华比她还要大几个月。如今已是十八岁了,韶华易逝。而虞之远因着一心想着功名的事也一直没有定亲,今年已是二十有三了!
月成华怔忡道:“我的母亲其实在是父亲的一房小妾,前年没了。我私自为母亲守孝三年。如今已是十八岁了。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我等到了虞大人。”
虞笑嫣心中对月成华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她肃容道:“我会帮你的!”
此时的虞笑嫣已完全忘记了那次江无邪对她的提点,以及她对虞之远的警告。。。。
第017章 探病
天气骤热,南院中的忍冬开得肆无忌惮。白色的花蕊之中是点点金黄,放到极致却不肯凋谢,直到花瓣变成黄金色。
抱月每年都会将变黄的花儿摘下晒干做茶,这是江无邪秋日里最喜欢的饮品。今年,虞笑嫣却给拦下了。抱月不问缘由,小慧却在一边拼命地给虞笑嫣使眼色。虞笑嫣视而不见,小慧只得直言:“二夫人,二爷每年秋天都要喝金银花茶的。”
“你可知它为何又被称为金银花?”虞笑嫣不待小慧回答,又道,“每一朵花刚开时都是白色的,像银子,后来慢慢地变成黄色,便是金子了。其实每一朵金花都在等着它心中的那一朵银花变黄。就像约定的一起慢慢变老的两个人。”
抱月将虞笑嫣的话转述给江无邪时,他笑了。每一朵金花都在等,可是真的等得到么?就算等到了,可能已不是心中的那朵花的样子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小女人的心思开始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因为月成华的频频来访么?
因着暑热,江无邪也消停了许多,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一般不出门。江府中,主子的房间时都摆上了去年藏在冰窖里的冰块消暑。午饭之后困盹不堪,江无邪习惯午睡。他步入南院,秋夕住在偏院,香婵和香雪是他的自小的侍婢,收入房中后便住在后院。他想了想,还是掉头往正房走去。
金银花茶喝不成了,去闻闻花香也是好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步入正房,醉人的花香让酷热的暑气也消减了几分。他留意了一下,果然藤上金色的花儿拼尽最后一丝芳华也不肯陨落。真的有等待这一说么?
小娟正倚地门柱前打着瞌睡,一听脚步声倒警醒地跳了起来。江无邪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室内放着两个个冰盆,沁凉的气息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真是个安眠的好地方!浅蓝的纱帐内,虞笑嫣只着一身中衣熟睡着。眉目安然,不似她醒着时那样冷清。粉嫩的唇瓣轻轻抿着,像是噙着一个即将绽放的微笑,又似含着一句温存的软语。如上等羊脂玉般娇嫩的脖子下,中衣微微敞开。江无邪心中一动,悄然走了过去。
正要揭开纱帐的手生生地止住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