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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饮马流花河-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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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贵人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苦笑道:“我真的是太傻了……”
春若水微笑道:“这就好了,你还恨我不?”
季贵人摇摇头,脸上怪不好意思的。
“好!那咱们就交个朋友吧!”春若水道:“朋友是应该彼此坦诚相待,彼此信任,只要你认为我是一个值得你信任的朋友,以后无论遇见什么心里不顺的事情,都不妨告诉我,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量帮助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动不动就想死,知道吧?”
季贵人点点头:“谢谢你,春大小姐!”
“我的名字叫春若水,你叫我名字好了!”
“不……”季贵人站起来说:“我不敢,我应该叫你娘娘!”
春若水挑了一下眉毛,想想却也无可奈何:“这些都无所谓,随便你怎么称呼吧,重要的是你心里一定要把我当成朋友,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季贵人说:“不,我自己回去!”她指了一下窗外:“这里花园的门通着,很近,不会有人看见的。”
说了这句话,她就自个去了。仍然由矮矮的窗户翻出去,春若水伸出头去,见她一直消逝在花丛里,忖量着不至于为人发觉,也就不再担心。
由于季贵人这一搅和,春若水心里可就更乱了,整夜她都在思索着这件事。季贵人的“痴”恰与朱高煦的“无情”成了强烈的对比,所谓“痴心女子负心汉”,亦当得世上悲惨之事了。
由是对于季穗儿的遭遇,寄以无限同情,反之,对原本就印象不佳的汉王朱高煦,更增加了些许恨恶。
她却不禁又想到了方才季贵人上来所说的那些话,直把自己当成了贪慕虚荣,意欲攀龙附凤之人,真是奇耻大辱。
实在说,却也怪不得她,谁又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因素?只怕自己与朱高煦成婚消息外传之后,抱持以上看法者,将是大有人在,自己真是跳到了黄河,永远也洗不清了,想来想去,一切的罪恶形成,俱都在朱高煦一个人身上,真恨不能立刻跃身而起,拿起宝剑,此刻就去找到他,拼个死活……然而,俟到她冷静下来,却又是一番见地,对于方才的冲动,期期以为不可。
便是这样激动一阵,懊恼一阵,却又冷静一阵,说不出的自怨自艾,无语问苍天,俟到四更过后,才睡着了。
昨晚睡得太晚,再加上心里不自在,百感交集,今天可就起不来了。冰儿偷偷进来瞧了两回,她都没有醒,只得悄悄地又退了出来。
春风拂面,园子里的花开得美极了。触目所及,紫罗兰、香石竹、虞美人、三色堇……
各有姿色,迎着春风,朵朵绽放,含蕊吐芬,娇阳和煦,花香沁人,“春华轩”蝶梦花酣,展示着它绮丽娇艳的姿态,醉人极了。
高煦起了个早,一身披挂,甲胄鲜明地来到了园子里,冰儿与春、荷二婢,早得了讯儿,迎上去请安问好。
高煦的兴致甚高,脸现微笑地直盯着冰儿:“你就是春贵妃跟前的那个……”
马管事由身后抢上一步,恭敬地道:“回王爷,她娘家姓赵,赵宫人!”
“好!好!”高煦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朗声道:“娘娘起来了没有?昨晚上睡得可好?”
“这……”冰儿垂下了头:“回王爷的话,我家小姐还在睡觉,没有醒。”
“别小姐小姐啦!”高煦笑道:“如今你家小姐出阁嫁给了我,蒙圣上恩宠,特赐了贵妃的封号,以后你要改口称‘娘娘’知道吧?”
“是,婢子知道了!”
马管事生恐王爷降罪,聆听下躬身回话道:“赵宫人才来,这里的规矩还不太清楚,奴卑回头再好好教她,请王爷放心!”
“这怪不了她,既是娘娘跟前的人,马管事,以后你要另眼看待!”
“是,王爷!”
“给我看赏!”高煦一笑说:“重赏!明珠一斗、黄金百两!”哈哈一笑,他上前一步,不顾王爷之尊,伸手托住了冰儿的脸:“小丫头,这些钱,够你娘家生活半辈子的了!”
冰儿真想把他的手给甩下来,可是这个人自有他的虎威,尤其是那双亮炯炯的眼睛,直直逼视过来,真有慑人之势。心里一害怕,冰儿便自低下了头,嘴里不由自主地说:“谢谢王爷的厚赏,婢子不敢……”
“你就别客气了!”高煦一只手,再一次托起她的脸,一面细细地瞧着:“强将手下无弱兵,嗯,主人是大美人儿,跟前的丫头也生得俊俏,好好服侍娘娘,以后错不了你,知道吧?”
冰儿真吓坏了,抖颤地说了个“是”字。
高煦这才松下了手,径自向“春华轩”大步走去。
冰儿怔了一怔,忙自站起来,赶过去道:“王爷,小姐……啊……娘娘还没起来!”
“我知道!”高煦一笑回头说:“怎么,连我还要挡驾!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睡懒觉?走!带我进去瞧瞧!”
想想,人家是夫妻的名分,冰儿自觉着干预过了分,只得答应一声,前头带路,身后的马管事等一大群,不便擅逾,俱都停步在外伫候。

十八

高煦同着冰儿,一径来到了春若水寝阁。冰儿刚要叩门招呼,高煦向着她摆了摆手,轻轻推开门儿一线,往里面瞧瞧。随即他向冰儿挥了挥手。径自走了进去。
透过那一袭淡淡青绿纱帐,春若水自侧身睡着,这个角度正显示着她美好胴体的诱人曲线。细细腰肢、丰胸玉臀,甚至于那一双修长的腿部轮廓,俱都一一毕陈,清晰在眼。一截皓腕,仿佛如幻……这一切落在素有“寡人之疾”的汉王高煦眼里,焉得不欲火高炽,霎时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蝴蝶贝灯兀自在燃着,被长窗日光一照,状似萤尾,这莹莹灯芯,却似有情,耸耸欲动于美人枕畔,陪伴着她共度了漫漫春宵。
高煦似乎呆住了,过去的年头里,遍阅沧海,经历的俊俏佳人多矣,却不曾有过一人,像眼前的春若水这般气质,说得实在一点,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枕畔佳人,有幸共晨昏,也不枉人生一场。
看着,想着,朱高煦真有些儿色授魂销,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伸手撩开了罗纱帐,不经意触手于帐顶物什,忽悠悠摇曳起一团流光,看时,却是一口长剑。朱高煦陡地吃了一惊,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帐顶悬剑,什么兆头?那个流光,发自杏黄穗儿的老大一颗明珠,随着剑身的摇曳,穗儿上的这颗明珠,更称璀璨,连带着这一口青鲨皮鞘,形式修长的长剑,也似锋芒暗吐,朱高煦炽热的欲火,直如浇淋了一头冰露,陡然而有所警,木立不动。昨夜洞房勃谿,今日帐门悬剑,两相映照,其实已无庸待言,再清楚不过。朱高煦猝然惊觉下。焉能不心生警惕?
春若水的衔恨,其实不难理解。汉王高煦如果真以为对方不存芥蒂,未免过于天真了,这口高悬的长剑,恰于其时地打消了他的一腔欲火。
微微一笑。他随即挨着床边坐下来,春若水撩人的海棠春睡,终不能使他完全息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待向对方露出的肩上攀去。
蓦地,春若水身子“刷”地转了过来,随着她坐起的势子,出手如电,已自握住朱高煦落下的手腕,“你干什么?”
朱高煦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发麻,这才知道,已为对方拿住了穴道,心方吃惊,这只手已被她狠狠甩落下来,劲道可真是不小,如非这双膀子素来有些力气,只怕对方这一甩或许当场骨节脱了臼。
乍惊下,高煦霍地站起。春若水这一手,不啻大大扫了他的面子,一时间令他脸上吃挂不住。猛可里浓眉一挑,待将发作,却又自忍下了心头无名之火,一霎间,脸色涨成了赤红。
“怎么啦?谁又得罪了你啦?这么大的脾气!”说着,他自嘲也似的“呵呵”笑了,就着一张椅子慢慢坐下未,老半天脸上才自变过色来,“说吧,谁欺侮你啦!我给你出气!”
“你,你给我放老实些!”春若水圆睁着两只眼,强自忍着心里的怒火,偏过头去:
“别给我来这一套,我讨厌你!”
朱高煦呆了一呆,却自哈哈笑了,“怎么,后悔了?”
“从来就没愿意过!”
“那可是委屈你了!”
“用不着!”“刷”一下撩开了被子,春若水几乎是跳着下了床,赌气地走到窗前。面对着廊下那一盆盛开的盆景,深深地吸着长气儿,这一霎花容猝变,如染青霞,拢了一下披散的长发,真像是“豁出去了”的样子。“朱高煦……你错了……”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
“后悔的不是我,是你!”
眼看着春若水的泼辣劲道,高煦反倒竟似欣赏地笑了,他的福大量大,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就很难琢磨此一刻他的心境如何。
“后悔?不,我这一辈子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要么就不干,做了就不后悔!”朱高煦那一双的的神采的眸子,忽然收小了,却是不离对方这个人,脸上的笑,更是讳莫如深。“春贵妃,你倒是说说看,我后悔什么?”
“后悔你娶了我!”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春若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高煦“哼”了一声,摇头说:“那你错了,谁不知道你春小太岁是流花河出了名的大美人儿,高兴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后悔?”
“那你就等着瞧吧!”春若水倏地转过身来,脸上颜色可是真够白的:“我的人是过来了,心可不在这里,我如果是你就不做这个傻事儿,你这又何苦?”
“别把话说得太早了!”朱高煦如沐春风地笑着,看起来端的好涵养:“能娶你的人,就能要你的心,别忘了,咱们这还是新婚头上,说这些干什么!走,跟我玩玩去,‘西把截’的狩猎场子,早派人围上了,咱们猎黑熊去!”
春若水只是冷冷地一笑,摇摇头:“你自己去吧!”
朱高煦叹口气又坐下来:“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你只管说吧,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派人给你摘去!”
“你能么?”春若水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恨他的狂,更恨他的那种自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落在了他的手里,怕是今生不易翻身了。
一霎间,她心里浮现起落寞的伤感,“你这又何苦,想要我回心转意,今生今世不可能的。”轻轻叹了一声,她忿忿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她随即垂下了头,一头秀发,云也似地披散下来。
高煦一笑道:“为什么?”
“实在告诉你吧!”春若水倏地抬起头来:“我心里没有你!”
“我知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是说,我心里……”紧紧地咬了一下牙,春若水终于吐出了她压制着的心灵:“我心里已经有了人了!”说了这句话,她冷峻的目光,剑也似的锋利,直直地向高煦脸上逼视过去,除了悲愤、伤感,并不曾现出一些儿羞涩,“你……是你拆散了我们,让我们今生不能结合,你好残忍……”终于,她涌出了热泪,点点滴滴,顺着腮边直淌下来。
朱高煦蓦地呆住了,这倒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对于春若水的直言无讳,更不禁出乎意外,“原来如此……”一霎间,他那张开朗的长脸上,亦不禁显现出凄凉神态,像有深深的遗憾,更似压制着无比的恨恶。“你应该早告诉我,你二叔从来也没跟我提过。”
“他们……不知道……”一霎间,她却又女性十足,变得十分懦弱,想到了君无忌,以及对他刻骨铭心的爱……终将似落花飞絮,在遭遇着突如其来的这阵龙卷狂风,飘落无际、无影无踪……这么想着,真正柔肠寸断了。
“哼哼……”高煦由鼻子里传出了两声冷笑:“这是说只有你自己知道?是私定终身了!”
春若水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原想顶他两句,转念一想,却也并不否认,把头拧向一边。
对高煦来说,真像是点燃了一个无烟火炮,霍地爆炸开来,“这个人是谁?说!”蓦地,他跳了起来,较之先前春若水的跃身离床,如出一辙。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看着他的猝然激动,愤怒膺胸,春若水心里凉丝丝地兴起了一种快感,想不到让一个自己所恨的人生气,居然也能为自己带来快乐,这点,倒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伤心之余,她却也能“聊以自慰”,对于朱高煦的忿恚、忌妒、她感到由衷的欣赏,只是这种感触,却不使现诸表面,而是深深藏在心里。
朱高煦忿忿地看了她一眼,又坐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对他不利,杀了他!”
“你能么?”春若水摇摇头:“你杀不了他!”
朱高煦冷冷地道:“这个天底下,如果我要谁死,那个人多半活不了,只是我会不会这么做,却又是一回事了!”
“这一点我很清楚!”春若水眼睛里再一次现出了凄厉的仇焰:“而且我身受过,只是对于他来说,情形可就大有不同!”
朱高煦微笑了一下,他实在的感受却是愤怒的。扬了一下浓黑的眉毛,目光里显示着诧异,“他有什么不同?除非他不是人!”
“他是人,但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春若水冷冷地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一个不落凡俗的人……”
一霎间,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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