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宠-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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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的时辰一日长过一日,无论孟夫人怎么哭闹,一旁看守的太监仍是冷眼冷面,不到时辰绝不放过。
这么一看是皇帝在找全雅怜的茬儿了,但那源源不断的赏赐又是作何解释?难不成是怕全皇后心凉,是用来哄全家的?可天家用得着哄全家么?
只是真相不得而知,流言传出去的当日,御书房外头伺候的二等宫女个个被抽了五十鞭赶了出去。
秦才人与两个大宫女接管了司仪嬷嬷送来的八名新的二等宫女,一一点了她们的名,训了几句话,就听中书省的值班内臣在外跪请御批好的奏折。
中书省一日拿两回奏折,下了早朝后一回,下钱粮前一回。待奏折奉得皇帝朱笔,再盖上中书省的公章,便可将圣旨发往各地。
秦才人快且轻地穿过菱花门步入内堂,还未见人就听见带着哭腔的软语哼唧之声:“哥哥……你饶了我罢……”秦才人心下一惊,透过多宝阁暗窥内室。只见躺在紫榻龙凤呈祥榻上的不是别人,却是着一身武服汗涔涔软绵绵的全四小姐,而宝榻的主人,却蹲在榻尾为娇人按摩腿儿。
“乖儿,别哭,朕是为了你好……”
那看似温文实则狠辣的皇帝此时的声音是真正柔得要滴出水来。秦才人心跳怦怦,每每以为这孟夫人是爬上了龙床,亲眼所见却比二人厮混更胆颤心惊,这非亲非故,孟夫人缘何突地绝境逢生,不仅入了帝王青眼,甚而就一步登天,成了天子的心肝肉儿了。
“哥哥,算我求你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还变着法子折磨我……”
“哥哥喜欢你……唉,来人!”明德帝扬声叫唤。
秦才人猛一回神,忙快步而入。
额上似有薄汗的湛煊见是她,微皱眉摆摆手,“赶快叫人进来伺候!”那声音似有急迫,不等秦才人回应声落地,他又问,“中书省来人了么?”
“来了,杨大人与陈大人正在门外等候。”
湛煊立刻站起来,“乖儿,由奴婢们伺候着你,朕有要事出去了。”说罢便离拿了桌上批好的奏折,像是后头有狼豺虎豹似的疾步而出。
湛莲收了哭腔,嫩爪子拍着榻垫,气愤嚷道:“哪个皇帝要亲自去给中书省送奏折,你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明德帝权当充耳未闻,高大身影转眼消失在书斋内堂。
秦才人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儿,忍得耳根子刺挠疼,才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湛煊几乎狼狈逃出内堂,让中书省官员自个儿进来拿走奏折,又斜瞄一眼内堂,长长吁一口气,抹了抹额上冷汗,可算是再次避过那天魔星的撒娇耍诨了。
顺安吊着眼偷瞄主子堪称没出息的背影。自那孟夫人开始扎马步起,陛下日日就是这提心吊胆的模样,好似孟家小媳妇是家养的猛兽,想亲近又吃人似的。
皇帝大步穿过正厅,进了泰来斋东面正堂,坐在龙椅上接过宫婢奉上的紫檀折扇猛扇两下,便听得安晋王又带一高僧觐见。
这些时日安晋王已奉旨找来几十位有名的高僧道士,至今无一人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明德帝听又是一名和尚,却是并无太大期许。他这两日才知,佛法讲六道轮回,倒是不信这鬼魂之说。
然而即便只有一丝期望,他也非见上一见。
不多时,安晋王领了一白眉长须的□□和尚进来,自个儿觐见过后又退下了。
皇帝赐坐,待宫婢奉了热茶,他摒退众人,微笑请高僧喝茶。
这和尚是慧山大通寺的主持法师圆智,在梁颇有盛名,被湛炽派人快马加鞭请了过来。圆智年老体弱,本早已远离世俗之事,却听得世间人皇想与他谈经论道,禀着弘扬佛法威名,他硬是咬牙赶到了帝都。
湛煊不信佛,不过这几日听得多了,他与圆智谈论因果轮回,圆智竟面露惊喜之色,频道皇帝颇有佛根。
明德帝哈哈而笑,心道朕若有心,什么歪七歪八的教宗慧根都有。他喝一口香茗,诱入正题,“大师,朕近来做了一个梦,醒来觉着有些意思,只是不解其中深意。”
“敢问陛下是何梦境?”
“朕梦见朕在池边赏花,赏着赏着,只见池里的荷花败了,岸上的牡丹却盛开了。”
圆智掂须思量片刻,张口似是有些犹豫。
皇帝见状,折扇一收,“大师但说无妨。”
“这……阿弥陀佛,贫僧愚钝,不解佛启之意,只是这梦让贫僧想起前些时日听来的一段奇闻。”
“什么奇闻?”
“几月前,一名苦修道友上寺中化斋,尝与贫僧说起一段奇闻……此道友说他修行途中一日雨大,不得已借宿一农夫屋中。这农夫家中有个七十岁病重的老娘,还有一刚娶的继妻。当夜电闪雷鸣,他们让道友睡在屋中,夫妇俩在老夫人房中照顾,只是农夫那老娘亲油尽灯枯,子时撒手去了。道友想为其做一场法事,忽而见那新妇浑身抽搐,继而抽一口气,倒地不起。道友原以为那妇人受了惊吓,谁知农夫走去扶新妇,那妇人竟蓦地睁眼,抓住农夫手臂便开口说话。”
“说了什么?”
“那女施主道,‘我儿,为娘方才忘了交待,村头的歪嘴李还欠你爹十石米粮未还,你记得去讨要,切记,切记!’那农夫听了,吓了一跳,那新妇只瞪着丈夫,反复说着这些话,直到农夫点头应允下来,妇人才松一口气,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农夫摇醒新妇再问,那新妇却不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明德帝听得颇有兴味,“莫不是农夫那老娘亲还魂到那新妇身上?”
“正是。彼时道友听那农夫说,方才他的妇人所说之事,连他都不知道,新妇过来更不能得知,第二日清晨,农夫专程去问了歪嘴李,竟是确有此事。”
放在以前,明德帝定是不信的,现下只觉这老和尚对了路数,他故意问道:“这的确是奇事一桩了,只是朕不知,这事儿与朕的梦有何关联?”
圆智和尚耷拉的眼皮微抬,“贫僧不敢妄言,只觉二者异曲同工。”
“大师是说,朕身边也有那借身还阳之人?”
“阿弥陀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贫僧自是信道友为人,才相信这一桩离奇之事。道友说那是农夫老娘亲尚有心愿未了,故而借身还阳。我佛助人脱离世间苦海,登西方极乐世界,倒不曾听闻人之三魂七魄流连人间之事,想来贫僧那位道友,兴许能为陛下解惑一二。”
心愿未了?莲花儿还有甚心愿未了之事?难不成她了了心愿,也跟那老妇人一般瞬间离去?明德帝呼吸微窒,“不知大师道友法号……”
“道友乃苦行道长,称号一一道人。”
“一一道人?”明德帝喃喃重复,独自思忖片刻,而后点头轻笑,“大师长途跋涉,当是累了。”
圆智和尚了然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守门口的小太监进来领着圆智出去了,顺安走了进来,无声立在一旁伺候。
外头还有臣子等候觐见,明德帝不急着让人进来,对顺安道:“你去安晋王那儿走一趟,让他去找个叫一一道人的道士。”
“是。”顺安自知要自己过去,便是提醒安晋王事关重大。
顺安抬腿欲行,皇帝却叫住他,闲话似的说道:“朕看圆智大师年迈,来回跋涉千里,朕担心他回程过不了坎了。”
顺安闻言,眸光微异,低头躬身道:“奴才这就安排人去看看。”
皇帝重拾折扇,“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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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秦才人不敢怠慢圣旨,忙出去叫了宫婢进来。不消片刻,就有两个太监抬进了浴盆,婢子们倒进热水,撒了花瓣,架起了屏障。
原本泰来斋是后宫重地,明德帝通常只在此处理政务,哪里会备下妇人什物?只是这孟夫人一来,头面衣裳绣鞋全都准备妥当了,不仅准备妥当了,还准备得巨细无遗,样样精致。孟夫人早晨与下午跟修课似的,到点儿便被唤来扎马步,完了便洗浴换裳,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由比她高两阶的宫女捏肩揉腿。
御书房的宫女本都是由司仪局精挑细选服侍皇帝陛下一人的,如今莫名其妙来了个湛莲,身份颇低,却平白成了泰来斋半个主子,一时思绪难平,只是昨日门外的小姐妹们不知谁多了嘴导致大伙都遭了殃,她们又怎敢再起别的心思?连原本有些轻视的眼神都悄悄收了回来。
湛莲沐浴出来,才觉脱胎换骨般轻松自在。她也不恼明德帝了,歪在榻上享受着比昨日更尽心尽力的按摩,红唇微勾。三哥哥这招杀鸡儆猴颇为管用。她斜枕长榻,昏昏欲睡。
秦才人掂了掂袖中的一袋银豆子,那是孟光野托她给自家嫂子以便她在宫中行走打点用的,如今看孟夫人这等从容模样,这百几十两的银豆子怕是不值一提了。只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莫说宫外头,就连后宫至今都拿不准圣上对孟夫人态度,那孟光野岂能得知?他既不知,巴巴儿托人送进这袋银豆子心意便难能可贵。
只是自己究竟要不要代交这一袋银子?秦才人自是不若丈夫想得轻松,她明白自己递出了这包银子,便意味着自己……只是自己撞见了那副场景,如今也无法脱身了罢。还不如趁机示好。
思量须臾,秦才人让宫婢退下,上前一步轻唤湛莲。
湛莲疲乏正欲补眠,听得叫唤颇为不耐。她微蹙秀眉睁眼而视。
秦才人心下一个咯噔,这夫人神色好生霸道,竟与陛下眼神有几分相似。
“什么事?”湛莲重新闭了眼,沙哑而问。
“孟夫人,孟家二爷托我给夫人带了包东西。”
湛莲一听,晶眸陡缓缓睁开。她停顿一下,支起娇软乏力的身子,“孟光野?”
“正是。”
湛莲狐疑地看向秦才人,“他托你带了什么东西?”
秦才人一抖袖子,将里头的一个素布钱袋拿了出来,“这袋银豆子,孟二爷托我交给夫人,说是让夫人在宫中打点用,不够再传话与他。”
湛莲眨了眨眼,拿过那犹带体温的钱袋,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袋面,好似还有皂角的味道传来。
湛莲唇角微扬,转而问道:“他怎么托你带东西?”
秦才人观察湛莲脸色,见她似是愉悦,便说道:“外子与孟二爷素有交情,孟二爷前些日子向外子打探夫人情形,知我在宫中,便由外子托了我带些银两进来。”
“啊……”湛莲记起孟光野送她进宫时曾经提起过一人,她一笑低头,重新看向手中银袋,那孟二爷是有心了。
知道自己被惦记,湛莲自是高兴,然而一转念,俏眉微垂。她是决计要除去孟光涛的,这孟光野这般情谊,反而会束了她的手脚。湛莲隔着布袋捏着银豆子,垂眸遮下眼中一抹幽光,片刻,染了金凤仙花汁的指尖往外顶了顶钱袋,终究没有将银袋子还回。
“劳烦秦大人,替我说一声多谢,并请转告孟二爷,我在宫中无事,请他且放心。”湛莲将钱袋收进袖中,坐端正了对秦才人微微笑道。
秦才人点头应允。
湛莲打量秦才人一番,三哥哥没有杀她,便是信任她口风颇紧,她沉吟片刻,“秦大人愿意为我传话,我很感激秦大人的恩情,往后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将相助。”
秦才人还不知,她得到湛莲这句话,犹如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此时的她心境颇为复杂,既是向往那高处,又怕自己失足掉落悬崖。
湛莲手腕压着那袋银豆子,唇角没来由地微微上扬。她被这事儿一搅和,睡意去了大半,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些什么,忽又听得淑静太妃派人过来,接湛莲回宁安宫陪她用早膳。
太妃派了一个大宫女与一个小太监来接,秦才人派人去禀了皇帝一声,得到首肯后送湛莲出了泰来斋。
湛莲浑身酸疼,暗骂那不给她准备步舆的小气哥哥,乌龟似的慢慢挪往宁安宫,脑子里还没闲着。
孟二爷这一袋银豆子送来,才让湛莲记起如今的自己身份是孟家夫人,而不再是还未出嫁的永乐公主。
湛莲尝为公主时,曾经想过自己尽公主的义务,下嫁朝中巨胄之家牵制于人,亦或与异国和亲永结和平之盟,只是这些想法都随着永乐之死随风去了,如今已成□□,身份还这般棘手,往后究竟何去何从才是正经?封了义妹,孟光涛那厮也跟着占了便宜,将他杀了,自己又背上了寡妇之名,三哥哥恐怕也不愿意如此,并且三哥哥将全雅怜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