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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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寒梗着脖子瞅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厮神色微妙,与其说是想给自己排忧解难,倒更像是要幸灾乐祸的多一些。
只是卢昭那表情也是稍纵即逝,等牧清寒再想细看时,已经没了,也只得作罢。
他摇摇头,一狠心,竟把昨晚上俩个人的说话内容复述一遍,然后对这个比自己早成亲多年,按理说各项经验都应该十分充足的异姓兄长虚心求教:“然后我就给撵了出来,可昨儿晚上琢磨一夜了,愣是没理出什么头绪,兄长如何看待此事?”
卢昭听得津津有味,看够了热闹,可张着嘴,搓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也霜打茄子一般蔫儿了,苦笑着摇头,道:“女人心,海底针呀,我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末了,他还语重心长道:“不过兄弟,我虽不懂你哪里犯了错儿,可成亲多年,愚兄也得出几条金科玉律,屡试不爽。”
牧清寒一听,如获至宝,连忙一揖到地,诚心诚意的问道:“大哥但说无妨,小弟洗耳恭听!”
卢昭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军营里头光棍儿奇多无比,咱们这些话还是不能给他们听到了才好。”
牧清寒点头,也笑了起来,赞赏道:“是极,是极。”
这话说得太对了,时下将士本就成亲难,官职高些的好歹强些,可寻常士兵中但凡十个人里挑出来八个都是光棍儿,而他们两个不光早早成亲了,且小日子也都是蜜里调油一般的和顺,今儿竟凑在一起说这个,若给外头的光棍们听见了,当真气都能气死。
当官儿的也不能这么炫耀,这么欺负人呀!
卢昭也满意地点头,又道:“那就是,女人,尤其是有身孕的女人说什么话你都要无条件受着,不许反驳,不许说不好,更不许擅自替他们做决定,不然便是你有理也要给你说成没理了。”
说完,又十分同情的拍了拍牧清寒的肩膀,语气无比沉痛道:“以往我们几个总羡慕你夫妻和睦,弟妹是个贤惠,不计较的……如今既竟也遭遇困难,愚兄这心里头一下子翻滚起来,你我果然是同病相怜,谁也莫说谁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竟又带着一丝丝的同病相怜的扭曲快意: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呀!
牧清寒若有所思的想了回,点头,道:“也是,咱们本就该让着她们些的,只是忠烈兄,不曾想你对此道竟当真甚是有研究呀,看来素日里没”
话没说完,卢昭就已经急红了脸,当即跳脚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卢昭堂堂七尺男儿,生在天地间,要的是建功立业,如何会怕区区一个小女子!旁的不说,我家必然是我做主的,哪里如兄弟你这样迁就!我说东,你嫂子就不敢说西;我说今儿要吃肉,她当真是不敢叫菜!你也莫要以为我的武艺真不如她,不过是我让着她罢了……”
他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面庞发红,双目闪亮,别提多像真的,而牧清寒却只是抱着胳膊,长长的哦了一声,面上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正当卢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之时,竟听牧清寒突然笑着冲后面抱拳,朗声道:“嫂嫂!”
卢昭刚要回头又想起来兵不厌诈一招儿,忙停住了,也抱着胳膊笑道:“慎行呀慎行,诚然我读书不如你,可也熟读兵法,这点儿诡计却哄不得我!”
话音刚落,就听背后突然幽幽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哦,原来你是让着我的,这些年还真是委屈了。”
卢昭一听这个声音,当真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却不敢回头,只是瞬间怂了,抹脖瞪眼的向对面的牧清寒求救,又怪他不早提醒自己。
牧清寒哈哈大笑,却又对庞秀玉道:“嫂嫂也莫要同兄长置气,他虽时常在兄弟们中间如此这般的吹嘘一番,实则无伤大雅,不过说着玩闹罢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卢昭的脸上就要被气的滴出血来,当即大吼道:“好你个牧慎行啊,装就一副老实相,偏做这些播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勾当,我什么时候吹牛皮了?!”
不等牧清寒解释,庞秀玉已经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阴测测的笑道:“什么时候?还用我这妹夫说么?方才我自己已经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卢昭一噎,只觉嘴里那个苦呀,都他娘的苦到心里头去了!现下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让你吹,我让你再吹!
庞秀玉单手捏拳,就听一阵低低的骨骼摩擦声,听得卢昭脸都绿了。
“正好,我也不爱叫人让,那双金锏也许就没发个利市了,今儿咱们就都使出各自看家本领来,好生比划一回!”
说完,拖着卢昭就走。
卢昭挣了几下没挣开,也觉得在外头丢不起这个人,只得踉踉跄跄的跟着走,心头却还是对牧清寒万分怨念,眼神几乎要化成刀子戳死他。
也许旁人不知道,可是他同这个妻子打小一起长大,十分清楚彼此斤两。
若论马战,庞秀玉却是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说来也是吃了兵器的亏。要知道那双金锏是双手兵器,自己使用的重杆铁枪恰恰克它。可若要在地面上打起来……谁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
而且到底是自家老婆,难不成还真跟对付军营中那些新兵蛋子一般,能狠下心去操练?
认输或是放水吧,自己夫纲不振,颜面不存;
可若是打的狠了,一旦把媳妇儿弄伤了,他自己又心疼!
这可真真儿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也许到底是兄弟情深,或许是牧清寒头一回做这样告黑状的事儿,良心未泯,跟他对视片刻后似有话要说,嘴巴张了几张,终于喊道:“嫂嫂且慢!”
卢昭暗自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对妻子道:“兄弟有话要说!”
庞秀玉停了。
就见牧清寒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似乎十分难以出口,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
“嫂嫂,莫要打脸,赶明儿兄长还得练兵呢,好歹留些颜面!”
卢昭:“……我去你娘的老实人牧慎行!”
庞秀玉嗤笑一声,龇牙一笑,道:“自然省得!”
牧清寒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倒背着手,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唉。
我这热闹,哪里是这么好白瞧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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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朝廷内外针对究竟是否要出兵争的不可开交之时,何厉终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做出了一件十分符合他狂人名号的大事!
这一日早朝,气氛照样僵硬,正当圣人又黑着脸要听大臣们打嘴仗时,沉默了几天的何厉却突然出列,以头抢地,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话,从头到尾都是在督促出兵。
跟连日来众多朝臣一贯的委婉迂回不同的是,何厉自始至终言辞都十分激烈,历数历朝历代因为过分隐忍、懦弱而导致亡国丧权的例子,最后干脆下了断言:
大禄一忍再忍,已经是到了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地步,若这回再退,其他邻国必然群起效仿,到时候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必然导致亡国灭种!而他们这些人,就是千古罪人,就是死了也要被人戳断脊梁骨。
本来身居高位者就爱听好话,更何况这几年圣人越发偏好歌功颂德的顺耳言论,何厉这一开口当真满朝哗然,同党、对立没有一个不捏一把冷汗的。
这人是疯了吧!
唐党自然担心他的安危,便是中立,甚至是敌对党派也有些惶惶。
倒不是说他人缘儿有多好,而且众人担心圣人的反应。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漂轳,这些话不是说着好玩的。
同样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平时可能没什么,可一旦圣人被惹毛了,说不得便要迁怒一番,发泄一下,指不定谁就要倒霉了!
这种情况下,祸水东引,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何厉自然是上上之策,可这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如何引,什么时候引,都是非常考验人的说话技巧和察言观色能力的。一个闹不好,非但不能置对手于死地,反而会把自己拖下水,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可问题是,何厉此人行事素来肆无忌惮,从来不按常理,端的是无迹可寻,又思维敏捷,口才出众,天生一副锦心绣口,竟让一干对手都常有无从下手的棘手感。
如今他竟敢挑在这个当儿做此举动,未必不是有备而来!若是自己贸贸然出头,是否就中了他请君入瓮的奸计?
能上朝的官员基本都是老狐狸,不过短短一瞬,心中就已过了无数个念头,想到这里,不禁纷纷警惕起来,暗中观察起唐芽和何厉本人来。
就见唐芽还是那副老神在在,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地上跪着生死一线的,并非他最钟爱的弟子一般。
而何厉……唉,不说也罢,这厮素来诡计多端,看也看不出个甚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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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恢复正常的杜瑕正在家里跟牧清寒吃晚饭,气氛其乐融融。
刘嫂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如今日子过得也舒心,又觉得能跟了这样的主家实在走运,便越发卖力,也主动研究、研磨,水准早已非吴下阿蒙。
因近来天气炎热,杜瑕有孕在身受不得凉,既不敢吃冰的,也不大敢用冰盆,便十分难熬,于是不免胃口不佳,几天下来竟瘦削了。
不光来看她的王氏等人急的了不得,牧清寒更是白天夜里跟着上火,刘嫂子为报大恩,也时常同人打听,前儿刚得了个解暑汤方儿,竟意外对了杜瑕的胃口,如今日日都喝,胃口竟渐渐的回来了。
这方儿却叫“青夏饮”,原本也是一家的厨子因主母孕期胃口不开而潜心研究的,只是约莫是因为用料十分便宜常见,煮出来的汤水颜色也不大好看,倒被许多人说上不得台面,嫌弃粗鄙,是以未能传开。
牧清寒看着妻子能吃下饭了,也跟着欢喜,又说要重重赏刘嫂子。
杜瑕点头,道:“是该赏的。”
这些年刘嫂子娘儿仨在他们家里也算尽心尽力了,又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背着个克夫寡妇的名头,上来就比旁人差一截,且还是带着一个痴傻的女儿进来的,生怕给主子家里添了麻烦,越发卖力,竟从没出过一回差错。
如今自己身子发虚,旁的仆人瞧见不过跟着担心一回罢了,却并未有一人如刘嫂子一般肯这般尽心竭力,得空就出去多方打听的,莫说自己,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该动容了。
只是刘嫂子娘儿几个都十分有骨气,当初做这事之前本就没想着回报,若是给些寻常的银钱布匹,非但她们自己心里别扭,也容易叫其他下人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要还是以前他们家人口少的时候倒罢了,可现如今毕竟家口大了,往来交际也多,下人也多了几房,眼睛多了,嘴巴也多了,还是小心些的好。
杜瑕想了一回,一拍手,道:“我记着小鹤年纪也差不多了,只是娘这两年也有了年纪,家里人口也多,仿佛没想到这上头去,而嫂子又不方便说,竟到如今还没个着落。赶明儿我就悄悄问问,若她们娘儿俩都有这个意思,你我就好生替她寻一门亲事。左右小鹤在我娘家,这边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上头去,且这也是个实打实的恩典。”
“你想得很是周到,”牧清寒点头,笑道:“我是端端做不来这个的,说不得要全屏夫人做主。”
两人正说笑间,忽见外头张京跑进来,面上罕见的带了些惊慌,请安之后回禀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妙,何大人出事了。”
杜瑕和牧清寒俱是一惊,忙问细节。
见了自家老爷夫人之后,张京竟慢慢平静下来,略想了想,这才有条不紊的将自己方才打探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虽然中间难免有些言辞混乱,但关键细节都说清楚了。
“……今日上朝,何大人恳求圣人对炤戎出兵,许是言辞激烈了些,竟引得圣人大怒,亦有许多小人落井下石,谁知后来不知怎的竟当场打起来!圣人着实动了真火,将何大人他们先一人打了几十板子,然后就丢到大牢里去了……”
杜瑕和牧清寒都听得瞠目结舌,虽然他们早对何厉胆大妄为的风格有所耳闻,可朝会上当着圣人的面儿殴打大臣什么的,未免有些超乎想象的离谱!
是的,他们压根儿就不想何厉竟可能被人打,只要他不是想不开跟武将动手,放眼满朝文武,估摸着还真没几个能在拳脚上胜过他的!
只是,何厉行事狂放归狂放,却并非不懂得察言观色任意胡来之辈,相反的,在他大咧咧的粗犷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细腻小心的心,若说他只是因为对炤戎所作所为义愤填膺……不可能。
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便是有再多热血也都耗干了,他怎么可能因为一时激愤就惹怒圣人?
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