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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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胡濙等元老重臣,也一一逝去。
皇帝伤心母亲崩逝之余,又常收到讣告,心情恶劣无比。
而就在这个时候,蒋安突然以太后在世时,曾经为皇后无子眇目而心忧的说法,向皇帝进言,请立太子生母周氏为后。
皇帝震怒,当即命人重杖蒋安,大骂周贵妃失德不贤。若不是重庆公主与四皇子见浚及时赶到求情,几乎当场废黜了她的贵妃之位。
皇帝性情温和,周贵妃日常闹腾,他再恼怒也只是借口头痛不理她、不见她,像这种当面发怒的情景,十分罕见。周贵妃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斥责,都吓得傻了。直到太子闻讯过来,她才啕嚎大哭分辩:“皇儿!我没有指使蒋安进言废后啊!”
周贵妃废后自立的野心,不说上下皆知,但有心人也一清二楚。太子更是因此而与万贞一起被暗算了一遭,又哪会相信母亲的话,无奈地道:“母后,你向父皇认个错,保证以后都不犯这毛病了,好吗?”
周贵妃见儿子都不信任她,又气又苦,怒叫:“我怎么认错?这次真不是我啊!自从上次你和贞儿……我就没敢再乱来了!我真的没有指使蒋安啊!他是自作主张,我没有啊!”
周贵妃口口声声分辩没有,但皇帝找来仁寿宫太后的旧日侍从一问,知道她确实曾经说动过母亲,意图废后,却是怎么也不信她的话了。
钱皇后对于皇帝来说,不仅是少年时期就情投意合的元配,还是南宫共患难的糟糠之妻。她一生无子,眇目跛足,不是有失国体,而是他最大的隐痛,心里最深的自责。蒋安请立太子生母为后的原因如此犯忌,又挑在了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如何不让他狂怒之余,心胸冷硬?
周贵妃是太子生母,侍读学士一听皇帝要废太子生母,连忙谢罪:“陛下,贵妃为储君生母,如何能以小过见废?贵妃若废,则太子、公主、四皇子几位殿下,何以自处?此事关乎国本,危害社稷,臣不敢奉笔!”
皇帝早就知道周贵妃为太子生母这件事,必然要给自己带来极大的痛苦和麻烦,然而这麻烦棘手到连替他拟诏的人都没有,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周贵妃听到皇帝废位没能成功,又哭又笑:“总算前朝还有明眼人!知道本宫冤枉!”
这一口气松下来后,她又恨得咬牙:“本宫再没脑子,也不会挑了皇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么赤眉白脸的去谋后位!蒋安这么做,肯定是受人指使,要害我!”
她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还想去找蒋安问他受谁指使,却不知道皇帝心中恨极,已经起意要废太子。
太子居东宫数年,勤勉好学,举动有度,并无过错。最大的把柄是当年擅令两关守将闭门,但那又是皇帝自己做的局,真拿出来用,未免太过不仁不慈。皇帝找了一遍废位的理由,没有找到,就将东宫的侍讲学士刘珝、倪谦叫来,问太子的过错。
宫中这场风波已经传到了宫外,刘珝和倪谦一听皇帝这话头,就知道不妙。但他们在东宫侍奉太子数年,不说师生情谊,利益也基本一致,岂能让自己数年辛苦无功,异口同声地盛赞太子贤明。
皇帝一无所得,恰逢倪谦被人弹劾,他便将倪谦贬出京师,不得再任东宫侍讲。
再过了一阵,他又在与李贤、彭时等阁臣叙话时,突然道:“太子有口疾,日后治国理政,恐有不便。”
太子沉默寡言,偶有口吃之疾,朝野上下皆知。虽说这一两年间在面对陌生人时似乎有加重的倾向,但处理国政本来就以御笔朱批为准,不需言语。皇帝过去不说,却在意图废贵妃之位不成,贬斥东宫侍讲学士之后提出,这意向性太明显了。
彭时反应极快,只当没听懂皇帝的言外之意,笑道:“贵人语迟,更利于兼听兼信,多思善断。殿下此疾,于治国理政无害有益。”
皇帝的试探被重臣堵了回来,但到底心有不甘,将最信任的李贤留了下来,直言道:“太子生母不贤,朕恐百年之后,太子继位,周氏位尊,皇后受辱。”
钱皇后贤名无暇,内宫外朝,无不钦服。李贤自然明白主君的苦恼,然而太子废立关乎朝政,岂能为了这种顾虑而做决定?
皇帝的话说得直白,李贤沉吟片刻,便也直白回禀:“陛下,两宫将来未必无辖制之法;而太子实无过错,群臣都以为储君有德,无故见废,必动摇国本。”
皇帝见李贤也不支持,失望不已,又问继逯杲之后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门达暗中刺探群臣的心意。
此时朝堂诸部重臣,几乎都经历了景泰年旧事。景泰年间太子第一次被废,他们没有力保,后来复储他们集力上奏又没能及时;这连番的经历,让这些重臣对太子有着格外的补偿心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位历经坎坷的太子,在父亲手下还再被废一次。
更何况,从利益角度来讲,太子自幼就是他们熟悉的人,在入朝理政的这两年里,对他们又尊重礼让。别的不说,至少品性足够温和大度,知恩守仁。这样的储君,他日为君,岂不是比养在宫中,大家都没见过几面,更不知脾性的皇次子稳妥?
对于皇权交替来说,稳妥,保传承不乱,就是足以令群臣做出选择的理由。除非是大枭雄,大权臣意欲把持朝政,或者逼不得已,否则没有哪个做臣子的,愿意放着平稳可控的政局不理,却平生波折,自找死路。
皇帝的意图之下,群臣虽然没有同声保荐,但却用无声的沉默,抗拒皇帝的种种试探。
景泰帝废太子位时,群臣默认储位更替,是皇帝急切的希望儿子能够复储;而现在,却变成皇帝想要废了儿子,而景泰朝故臣一心想帮太子保住储位。政治局面的微妙变化,既可笑,又令人心寒。
围绕东宫废立的暗潮汹涌,皇帝传太子入朝的次数越来越少。太子也不急燥,仍然读书听课,偶尔画几笔小品,与宾客赏一赏笔墨。
他很清楚,这场风波虽然起自后宫,但要定局,却在前朝。只要他稳得住,皇帝便废不了。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面对没有过错的太子,他终究没有办法为了废位,平白乱栽什么罪名。而是在命太子大婚后,派他前往中都凤阳府祭祖。
新婚夫妻,哪有三天就分离的?吴氏大为不满,忍不住抱怨。太子外表镇定,心中其实已经十分疲惫,面对吴氏的诘问,回答:“孤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们,皇室君臣之礼,重过夫妻之情。你既然当初不肯离宫,执意嫁入皇室,这寻常夫妻之情,便莫再奢想。”
他与皇帝本就浅淡的父子之情,至今虽然没有完全破灭,但摆在外面看的,却也不过是一层遮掩的薄纱。皇帝派他祭祖的用意,他一清二楚,答过吴氏,便又自嘲:“莫说夫妻,便是父子,也以君臣为先!”
吴氏出身虽然不高,但毕竟也算官宦之家,远比深宫中的钱皇后和周贵妃敏感。太子这话意有所指,她因为太子不肯同房而生的愤怒,顿时变成了惊恐害怕。深闺娇养的少女,未历风雨,书又刚读到一半,对权势倾轧似懂非懂,只知险恶。陡然知道自己一入皇室,就可能面临夫君被废的危机,如何受得起这样的压力?顿时被吓得退了几步。
太子看着她后退,不由一笑,淡淡地说:“我去中都祭祖,你在京师好自为之。若是实在难受,向母后哭求庇佑,对你有好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红尘恶浪滔天
太子离开京师的第二天,皇帝便将次子朱见潾带入朝堂侍奉笔墨,以图让群臣在与皇次子相处的过程中,逐渐熟悉他,进而认同他。太子是以长见立,若是皇次子能够在太子离京期间,表现出卓异于兄长的才能或者资质,以“贤”取代太子,也未为不可。
群臣虽然知道皇帝这番心思,但这终究还是规则之内的小手段,他们可以拒绝皇帝的试探,但总不能连皇帝带个儿子侍奉笔墨,也不许吧?关于太子,皇帝至今未在朝堂上明确的说过“废位”的话,只是铺垫而已,还没有到君臣之间正面角力的时刻呢!
朝堂上的纷争变幻莫测,山居的万贞生活却简单规律,由天师根据她和杜箴言的体貌命格选定地址,在山中建造的两座祭坛终于完工了。守静老道给了她一枚采集了她的指尖血祭炼出来的黄神越章印,让她开始日夜佩戴蕴养,以便在稳定时空节点时护持神魂。
万贞对道法的认同程度始终没有办法提高,但对神魂的存在却确信无疑,听说这印能够在时空节点能量狂暴时保持神魂,立即戴上了。
天师选的日子在九月,据说按照天象推算,那段时间会日、月、星三光同现,正与桃花源特殊的地气呼应,能够打开节点,实现两个时空的短暂交汇。
等候的时间太久,突然听到隔天就能回去,别说杜箴言了,就是万贞也激动得没睡好,天光未亮就起了床。
其时山中晨岚犹重,秋露湿浓,万贞披了件鹤氅,慢慢地沿着山道往外走。
因为他们在山中大兴土木,建阵造坛,这山间原本的小路已经被开成了能容马车并行的大道,一直通往运料的河边。
万贞走到山脚,忽见河边停着一艘乌篷船,不由一怔。桃花源这边是属于沅水水系,用船相对粗犷,打得这么精致的乌篷船明显不是山里人家用的,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万贞心念一动,忽觉船头与船工说话的人很有些面熟。
她的交际圈有限,驻步一想,顿时想起了这人是谁,失声惊呼:“兴安!”
这是景泰帝原来的大太监兴安,皇帝复位后主动请命出家,退到僧录司去做了讲经的兴安。七年不见,他道袍高髻,瘦了下来,反而比以前那个红衣蟒袍,趾高气扬站在左顺门前俯视群臣的大太监顺眼得多。
兴安抬头看到她,也笑了,起身问:“万姑娘一向安好?”
万贞快步走到岸边,回答:“托福,尚好。公公此来,是来尽讲经之职,还是陪人来的?”
兴安正想答话,船舱内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行了,别探了!是我听说你和杜箴言弄了好大阵仗,图谋回家,来看你。”
万贞大笑:“你这兴致一来,不怕天翻地覆?”
“事过多年,茶水都结了冰,谁还认得我是谁?能有什么翻覆?”
万贞定睛一看,舟中坐着个白衣素袍的中年文士,面容清俊,气质儒雅,只是单薄瘦削,唇色苍白,一看就身体虚弱。然而,不管怎么体虚气弱,比起当年在宫中快要病死的难看样子来,都要强百倍。万贞心里既高兴,又夹杂着莫名的难过。
本该死了的故人重现,纵使她这些年早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有些想问当年他是怎么脱身的。只是转念想到当过皇帝的人,难免有些暗手不愿为人所知。何况他抛家弃女,别母离宫,本就是出于无奈,穷根究底不免戳人心窝,当下改口:“还未请教先生雅号,当如何称呼?”
他怔了怔,转头去看兴安。兴安笑答:“爷如今雅号一羽。”
难道他这几年就没有与外人交际,所以连假身份的名号是什么,他都不知道?万贞本想请他上山做客,转念一想又自己上了船,问:“秋景正好,不如我们去灵镜湖转一转?”
一羽点了点头,兴安连忙吩咐船工开船,又进来问:“爷,您早膳用什么?我叫人去办了送来。”
一羽懒洋洋的唔了一声,转眼看着万贞,忽道:“现成的人手在这,还叫谁办?”
万贞一愣,指了指自己,无语地道:“行,你是爷!我煮,你别嫌我手艺不行就可以。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嘿然一笑:“你煮什么我就吃什么,忌什么口,要是吃的还不能顺心意,我出来干什么?刚刚我钓了几条鱼,你看着办一办。”
万贞本想劝他两句,但见他神情舒淡,完全是一副凭谁劝都没用的样子,也不去招他烦了,除了氅衣,挽高衣袖就着江水杀鱼去鳞剔骨,就着材料熬鱼片粥。
一羽在旁边看着她忙碌,突然道:“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也不请我到家坐坐。贞儿,你怕杜箴言认出我来……嘿,有趣,你们都冒着生死危机要结伴回去了,竟然还有这样的隔阂?”
杜箴言与他几无交往,但却彼此敌视,虽说现在他们准备回去了,但一羽的身份若让杜箴言知道,却也难保不发生意外。
万贞听着他这拙劣的挑拨,翻了个白眼:“我的爷,我们七年不见,一见你就念杜箴言,你究竟有多喜欢他?”
一羽顿时僵了脸,兴安连忙背过身去,低头忍笑。
说话间乌篷船沿着水道进了灵镜湖,选了个风景优美,便于停靠的地方系了缆休息。万贞把鱼粥盛出来,一羽尝了尝,道:“还不错。”
万贞又给兴安添了一碗,这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