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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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言摇头,道:“这不是我心狠。这男人一身罪状,若上了公堂为了稳赢,必然要将这些一桩桩罗列摆出来,届时我们赢了讼案,付大人也不会只判赔钱了事。”
“她男人必然要坐牢。”杜九言看着宋吉艺道:“到那时她会来怪我们。拿她一两讼费,还被她埋怨,你当我们普度众生,佛光普世呢。”
宋吉艺愕然,他没想到这一点,听完杜九言的话,顿时愤愤不平地看向梅氏,怒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梅氏哭着,手足无措。
“让他坐牢!”忽然,梅氏身边的女儿,红着脸豁出去的样子,喊道:“让他坐牢,坐十年,一百年,让他死在牢里。”
小姑娘的一嗓子,让大家都愣住了,梅氏停了哭看着女儿,显然没有想到,这话是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胡说,他是你爹!”梅氏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孝的话。”
小姑娘涨红了脸,眼睛也红红的,憋着一股子劲发狠地回道:“他不是我爹,我从认识人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他只有他那两个儿子,永远都不会当我是他女儿。”
“你这孩子,谁教你的这些话。”梅氏不知所措,想教训可又心虚,想了半天却没有道理来训斥女儿,车轱辘似的说着,“她是你爹,那两个也是你弟弟,你不能这么说。”
小姑娘被自己娘说的,渐渐不再说话,但垂着的头,显然并不认同。
“你自己考虑一下。”杜九言看着梅氏道:“我们言尽于此。”
梅氏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小心翼翼地试探的问道:“……大老爷一定会判坐牢吗?我们不告,他也会坐牢吗。”
“我不是大老爷,我不确定。”杜九言道:“我会做的,就是罗列所有对你有利的证据,让他拿出钱。至于大老爷怎么判,这一点不在你的诉求里,我不会给出意见,同样我也干预不了。”
梅氏听懂了,就是一旦上了公堂,结果如何,不是她能控制的。
“我……我再去找他爹问问去。”梅氏拽着女儿往外走,“和他说说,如、如果我告,他是要坐牢的,说不定他害怕,就会直接给我钱给娘治病了呢。”
说着,拖着女儿出门。小姑娘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着杜九言,没有说话。
“这……”窦荣兴一脸发懵,“怎么办,这案子就不接了是吧。”
杜九言点头,“她回头来责怪你的,您愿意?”
窦荣兴摇着头,“不愿意!”谁愿意被人骂被人埋怨,还是自己的请讼人。
大家就没有再聊这件事。
梅氏带着女儿去了朱一正的铺子,去了一间他不在,问了人又换了一间,朱一正站在门口吃西瓜,老远就看到了梅氏母女,将手里没吃完的西瓜往地上一砸,大步过去,拽着梅氏母女就进了对面的死胡同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弄的身败名裂,你就高兴,满足了是吗。”朱一正看到梅氏就厌恶的不得了。
梅氏摇着头,害怕地道:“他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来告诉你,你现在把钱给我,我就带着秋丫回家,只要娘的病好了,我、我就不会再来了。”
“我没钱!”朱一正道:“你看我两间铺子,可是世道乱,买卖不好,我一天入不敷出,外头还欠一屁股的债。”
“你自己想办法,不要在这里晃悠。实在不行,把秋丫定亲嫁出去,不就有钱了。”
“在家把爹娘照顾好,做好你的本分,否则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朱一正说完,甩头就走。
梅氏焦急的,一把拉住他,“秋丫才十岁,怎么让她嫁人。还有,就算现在说亲,娘的病也等不及了。”说着又道:“那是你的娘啊,她就要死了,你要真不管,我、我就去告你,我已经找讼师了,状子都递上去了。”
朱一正很惊讶地看着梅氏,随即脸色阴沉下来,甩手就一巴掌,“你还敢告我?你脑子是被猪吃了吗,我坐牢了你有好处吗。”
“我看你就不是要钱,你就是气不顺。可你看看,外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说,柳氏生了两个儿子,你生了个什么玩意。”又道:“给我滚回家去,你要敢告我,我就弄死你。”
“不是,不是,我没有办法了。和你说不通道理。”梅氏道:“我就只想给娘治病,求求你了。”
朱一正不想和她废话,揪着她的头发,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秋丫上来要拉,被他一手推出去砸在了墙上,鼻子顿时撞出了血,流了一脸。
“贱女人,什么都不会,就知道给我添麻烦。还敢去告我,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朱一正劈头盖脸的打,梅氏躺在地上,三两下就晕了。
秋丫尖叫着,冲上来去推。
“干什么的。”忽然巷子外面,巡逻的捕快走了进来,认出是朱一正,呵斥道:“你能耐啊,怎么着,还想打死人?给我们找事?”
朱一正收了手,点头哈腰的冲着两个捕快,道:“不是,这娘们不听话,我教训一下,不会打死的。”
“要打回家打去!”捕快撇了一眼梅氏,教训了两句朱一正便走了。
朱一正见梅氏晕了,就上去扯住秋丫的头发,低声道:“和你娘今天就滚回去,再让我看到你们,你们两个都活不了。”
说着,甩开秋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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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改变主意(一)
秋丫跌在地上,又爬起来,抱着梅氏摇着她,“娘,你醒醒啊。”
梅氏没醒,她就抱着梅氏一直坐在巷子里,也不喊人,也不说话,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梅氏才醒过来。
“秋丫,你没事吧,他打你了吗。”梅氏嘶嘶吸着气起来,抱着女儿,“让娘看看。”
秋丫看着梅氏,开口道:“让他死!我要让他死!”
梅氏骇的瞪大了眼睛,“秋丫,你……你别吓我,你怎么能说这个话。”
“他不死,奶奶,爷爷,你,我都活不成。”秋丫道:“既然都要死,凭什么他一个人活的这么快活。”
梅氏愣住,看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别幻想了,他不会给你钱的。就算奶奶死在他面前,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秋丫道:“那是他的娘,凭什么让你一个人管。”
梅氏道:“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他的妻,你的他的女儿,这个血缘断不了啊。奶奶也是你的奶奶,是我的娘啊。”
“不是!”秋丫道:“他的妻子不是你,是那个贱女人。我也不是她的女儿,在他眼里,我连条狗都不如。”
梅氏看着女儿肿起来的鼻头,心头一阵阵的心疼。
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女儿是她的命,她舍不得女儿受伤。
“那怎么办。”梅氏问道。
秋丫道:“去找杜先生,他说只要你不怕,她就能让他付出代价,不但赔钱,还会让他坐牢。”
“可几年他出来了呢,我们……还是活不成。”梅氏害怕地道。
秋丫破釜沉舟,“里正爷爷不是说,一头牛进了牢里,也活不过几个月,他这种恶人,肯定出不来。”
“好,娘、娘听你的。”梅氏走投无路,她的生死可以不管,但不能毁了女儿,“我们去找杜先生。”
秋丫扶着梅氏,两个人摸着黑跌跌撞撞地到三尺堂门口,敲门,宋吉艺热的半敞着领子打着扇子,喊道:“谁、谁、这么、晚!”
门开了,他下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了领子,迅速将衣服整理妥帖,“你、你们、怎、怎么回、回来了。”
“先生。”秋丫噗通一跪,“我们告,告他坐牢!”
宋吉艺朝屋里看了一眼,钱道安三个人都出来了,他问道:“不、不、不怨?”
“不怨!”秋丫说着,扯着她娘的衣服,梅氏也点头,“我们什么都听先生们的。”
宋吉艺松了口气,窦荣兴也已出来,将母子二人扶起来,道:“想明白了就好。不过杜先生晚上不住在这里,事情要等她明天一早来了再说,你们二人,今天住在哪里?”
“我们随便找地方凑合一夜就行了。”秋丫道:“既然杜先生不在,那我们明天一早再来。”
窦荣兴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点周肖和钱道安。
“对门有客栈,你们去住,我给你们付钱。”钱道安拿了钱袋子给她们,“以后结算讼费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了。”
梅氏不敢要,秋丫却拿了,道:“好!谢谢先生。”
说着,扶着梅氏去对面住下了。
钱道安犹豫地和周肖道:“九言他……会不会生气?她说这个讼案不接的。”
“她不接是因为衡量了利弊,不值得接。但如果梅氏想明白了,九言不会拒绝的。”周肖含笑将门关上,道:“她这个人,对事不对人,不会生气的。”
钱道安觉得有道理。
第二日,杜九言到三尺堂,一进门就看到了梅氏带着秋丫,坐在正堂内在狼吞虎咽的吃早饭,她将早上顺路得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一束花,两块烧饼外加一双黑口布鞋。
“这鞋……怎么知道你脚多大的。”窦荣兴一脸不解。
杜九言也很无语,“说是我走过泥巴地,跟在我身后量的,试了一下,刚好合脚。”
“高手啊。”窦荣兴感叹不已。
杜九言坐下来,梅氏母子擦着嘴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想通了吗?”杜九言看着梅氏,“无论什么结果,你都不会后悔?”
梅氏点着头,道:“不、不后悔。”
“那好。递上去的诉状反正也没有收回来,这案子我们就继续。”杜九言道:“你们这两天歇着,估计三五天内就会开堂,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再去找他。”
梅氏和秋丫点着头应是。
“我陪你朱一正铺子附近看看。”杜九言和窦荣兴说着出了门,梅氏坐着发呆,秋丫机灵地拿着扫把扫地,钱道安拦着道:“你们歇着就好了,这里不用打扫。”
秋丫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就做完了,先生您歇着就好了。”
毕竟也是十岁的姑娘了,钱道安也不太好意思多说话,喃喃地站在一边,秋丫就开始做事,一会儿梅氏也跟着她,两个人将里里外外洒扫整理了一遍,还将四个人押了五六天的脏衣服都洗了。
钱道安满脸通红,借口有事出去了,周肖笑呵呵地去买了零嘴给秋丫。
这边,杜九言正在一正布庄隔壁的笔墨铺子里溜达,伙计认识她,一见着就问道:“先生是来办差的,还是买东西?”
“要是办差,小哥愿意帮忙吗?”杜九言问道。
小哥笑了起来,“只要杜先生不是告小人,小人知道什么都不会瞒着先生。先生是好人,告的肯定就是坏人,那小人就更加义不容辞了。”
“那谢谢了。”杜九言也不客气,问道:“隔壁的布庄,原来和朱一正合伙的人,你可见过?”
伙计点头,“见过,秦相公人特别好,老实还很好说话。刚开业的时候,他还送了小人一块蓝布呢,现在那块布做的衣服,我娘还穿着呢。”
“那秦相公死了多久,朱一正成亲的?”
伙计回道:“秦相公是五月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官衙来问的时候,那天正好下暴雨,五月二十。朱相公成亲的话,天气很热,我记得我过去要喜糖的时候穿的薄衫,应该在六月中旬的时候。”
“相隔一个月不到啊,那秦相公的尸谁收回来的?”杜九言问道:“朱一正和柳家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这些你知道吗。”
伙计嘿嘿一笑,道:“杜先生问的这些,小人都知道。不但小人知道,这条街上只要待着超过七八年的人,都晓得。”
“秦相公收尸,是朱相公去收的,灵堂摆在城外,我们都去了。”伙计回道:“至于朱相公和柳家,好像还是秦相公先认识柳家的,他去柳家送布,一来二去好像就走动了。”
“我们当时还打趣,说柳家为什么没有瞧上秦相公,反而看中了朱相公,估计是觉得朱相公人高马大,和柳老爷很像。”
杜九言也觉得奇怪,她笑着道:“那朱一正成亲的时候,很热闹?我方才听你说,你还过去要喜糖了。”
“嗯,一条街上都散糖了,我还去喝酒了。大家都说,朱相公和柳小姐很般配。现在应该说是柳嫂子了。”说着,又朝外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柳嫂子个子高,身体结实,加上他家老爷子,这条街上没有人敢惹他们。”
“那可真不敢惹。”杜九言拱手道:“多谢小哥,今天叨扰了。”
伙计说不敢,笑盈盈地送他们出去。
杜九言出来,抬头打量了一眼一正布庄,门面不算很大,但是生意很好,进进出出许多客人在挑选布料。
好巧不巧,她正要走,就看到一个身高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