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第5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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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一船三十六个人,对方那些金毛大鼻子鬼,就只有十一个人。”茅道士道:“本来我们根本不怕。”
“可是!”茅道士看着众人,鼻翼喷张一脸气怒,“可是,还不等我们靠近,对方一个炮就打过来了。”
“当时那炮弹就离我们不过三尺远,虽没有伤到我们,可是海水几乎倒灌满了我们的船,还有七七八八的鱼在船里跳。贫道的耳朵,整整三天,都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茅道士衣袖掩面,哽咽道:“我们一看这架势,一半对外舀水,一半划桨开帆,那逃命的境况,简直比狗不如。”
“那些海贼追在我们屁股后头,整整追了一天,炮弹就在外面身后砰砰的炸,活下来都不是靠能力,而是靠运气啊。”茅道士大哭。
“各位,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们的害怕和无助。”茅道士一边说,一边握着钱羽的手,又改换去握任延辉,任延辉哼了一声拂开他的手。
茅道士也不介意,换了个人语重心长地道:“茫茫的大海,一望无边,我们连吃的喝的都没有。”
“对方打我们,我们除了逃跑,连还手都没有!根本无法靠近,那感觉简直太窝囊了。”茅道士道:“但是,桂王爷就指天发誓,将来他一定要带着炮药,驾着船重新回去,打的那些海盗落花流水以报当年之仇。”
“所以,”茅道士道:“贫道从海上活着回来后,就开始研发炮药。贫道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连丹药都放弃了,为的就是装我大周的国力,扬大周之威武,回到海上,打死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茅道士说完,伏地大哭,“圣上,炮药虽已经制成,但威力依旧很小,而且海上那炮贫道还在琢磨。贫道很焦虑,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为国为君分忧解难啊。”
“呜呼哀哉!”
杜九言看着茅道士撅着的屁股,撇过头去,拼命忍住自己的笑意。
还呜呼哀哉,简直有毛病!
关于海上的盗贼是真的,但是研制炮药是不是真的只是回去报仇,她就不知道了。但这不重要,反正茅道士说的很好。
今天在公堂,又不是为了剖白桂王的忠心,而是要为他的种种行径按上冠冕堂皇和令人信服的理由。
足够真,让人相信了,才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你的意思,你研制炮药的目的,只是回去找海贼报仇?”牧琰质问道。
茅道士道:“当然!”
“造反,才是你们的目的吧,有了炮药,你们岂止能在海上报仇,你们还能用这些来攻城略地,达到你们真正的,不可告人的目的。”牧琰道。
“你放屁!”茅道士道:“有炮药有用吗?炮药研制后难道埋在你家门口?”
“你说我研制炮药,你怎么不说我在研制炮筒呢?”茅道士道:“我们就是为了海上打仗用的。”
牧琰被气的嘴角抖动,茅道士骂他,他只能忍着,“能在海上用,就能在攻城时用。你既然做的如此光明正大,那为何不上报朝廷,而偷偷摸摸的研制?”
“你分明就是在扭曲事实,而强加之词。”牧琰和赵煜道:“圣上,茅道士的话一句都不能信。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另外,研制炮药本就是朝廷的机密,任何人都不得私下里研制。”
“这是律法明文规定,他做了,就是违律!”
“你,”茅道士说不过,指着牧琰求救杜九言。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道:“不气不气,茅道士乖,你已经说的很好了。”
“嗯。”茅道士也很满意自己的发挥,“贫道也觉得很好。”
牧琰冷笑一声,道:“是无可辩吧,因为你是信口雌黄,架谎凿空!”
“茅道士说的很有逻辑,没觉得他是信口雌黄。”杜九言笑眯眯地道:“当年在海上,桂王等船确实遭受过海盗的炮火的袭击,回来后发誓要回去报仇,所以茅道士舍弃炼丹之本业,而开始研制炮药,这个初衷和目的是成立的。牧先生说他们意欲造反,这就是欲加之罪,毕竟现在的情况是,他说的你不信,你信不信那就不是他要做的事。”
“至于私自研制炮药之罪,此一项桂王爷确实不对,但亦可反过来再想,桂王爷和茅道士也是为大周之国力,添砖加瓦,暗暗努力。”
“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错就错,在律法之上,杜先生认为你的辩驳成立吗?”
“啊!”杜九言点头,一脸无奈,她冲着赵煜拱手道:“圣上,按《周律》私自研制炮药,若有伤人之行为,则按谋害罪处置,若无伤人,则按律抄没家产,充军三年!”
“圣上,此一项还请您酌情定夺。”杜九言痛心疾首地道。
牧琰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杜九言也不过如此,这已经是她认的第二项罪名了,先是杖刑如今是充军三年……
这个案子,还用辩讼吗?
他已经赢了。
赵煜蹙眉,微微颔首。
四周里,鲁党众人捏了一把汗,这个案子才辩完第一条,杜九言就已认了两项罪了,这再往下可还有两条指控,那最后桂王还能全身而退吗?
不过,也确实难辨,毕竟这些事并非杜撰,放在律法中,能辩成这样,已是很不容易。
“九言,”孟郊看着她,有些着急,“这结果……”
杜九言摆手,接着道:“稍后再来总结,现在来说第二条控诉。”
第685章 您来啐它(三)
“边界,接连遭受桂兵冒充的兵匪祸害,以至于死伤了许多百姓,损失了很多财产。”
杜九言道:“关于桂兵的说法,是广东布政使付韬信中所言。他抓获了俘虏,经过审讯后,得到了对方的招供。”
“证词之外还有桂兵的腰牌,可是如此?”杜九言问牧琰。
牧琰回道:“是!证据确凿。”
“付大人的书信想必可靠。但有一个疑问,我想问一问史大人。”杜九言说完,看向兵部尚书史迁。
史迁蹙眉,回道:“请问。”
“兵部和都察院去广西巡视取证时,除了查兵马花名册外,可曾核对过,这些人具体在什么地方?”
史迁摇头,“正如你所言,这五千人不是集中在一个兵营,而是分散在广西境内,若要一一核实,需要耗费许多的时间。”
“而这个案子之急,不允许巡视的官员如此做。”
杜九言拱手道谢,“多谢史大人了。”
史迁微怔,这还是他头一次和杜九言接触,一场辩讼,确实精彩纷呈,逐条逐句的剖析推翻辩驳,既思路清晰,又句句在理。
若细细回味琢磨一番,又觉得很有深意。
这个女孩子,真是不简单。
“这边五千人没有核实,但袭击广东的两千人数却能准备到位。”杜九言道:“两千人不是两个人,所以广西境内是一定能查证清楚。”
牧琰问道:“杜先生何意?”
“我的意思是,这条暂时不想讨论,因为广东布政使付大人提供的证据,也只是一方并不是私密的腰牌,以及一行可能说假话的兵匪。”
“那么,鲁府曾经的家丁,又作何解释?”牧琰道。
其中有个人是鲁府的家丁,就因为这个人,所以将鲁章之和桂王绑的更紧。
“那就等将这位家丁押送到京城再说。现在启程走水路不过十来天的时间。”杜九言道:“索性王爷有两项罪,京城他是离不开的,人来了审讯过后,确凿无误,再讨论这条。”
“另外,这个家丁是不是鲁府的,和鲁阁老并没有关系。毕竟,他还需要证明,他出现在所谓的桂兵中,是受鲁阁老的派遣。”
“能证明了,再来辩两者关系。”
牧琰冷笑道:“按照你这样的说法,所有的罪都应该再等一等。可时间已定,你是在怪圣上所定时间不恰当?”
“我在怪你们无的放矢,欲加之罪。”杜九言道:“这些莫须有没有佐证的事,就敢放上来说,可见是有的人一心想要害桂王爷和鲁阁老。”
“这么急切,想必恨不得此刻就辩出输赢,他好一步登顶!”
她说着,目光很直接地落在任延辉身上。
任延辉目光冷光,道:“杜先生是何意,辩讼就是辩讼,你这么明显针对,可是违背了讼师的操守。”
“对!你是不是讼师当初还不曾议论过,如果真要议论一番,还是有的说的。”
杜九言摆手,“任阁老嘴巴利,杜某现在不和你说了,我害怕被你带偏了,不知所谓胡乱说一气。”
这就是在骂他,任延辉气愤不已,想要说话,杜九言已道:“关于第三点,广西百姓心中有没有圣上,其实有没有不重要,毕竟圣上为人宽厚,是一代明君,只要百姓日子过的好,圣上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你们这么强调,不是在说桂王的不是,而分明在说圣上心胸狭隘,没有包容之心。”杜九言指着牧琰又指了指任延辉,“简直胡言乱语,居心叵测,可恶至极!”
赵煜嘴角眼皮跳动,他在乎自然是在乎的,可因为在乎而怎么处理这件事,才是这件事的关键。
但杜九言这么一说,莫说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说什么,现在就算是想说,也开不了口。
赵煜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她居然这么说,牧琰怒道:“你这是偷梁换柱改了重心。圣上当然不会在乎,可是作为臣子,却不能没有自觉。”
“为人臣子者,就要有为臣子的立场和觉悟,如桂王这行径,放在古今都是大逆不道。”
杜九言道:“就算依你所言,摊开这件事来说,桂王为何得了这样的名声,难道有意宣传?非也,而是他为百姓做了实事、好事,百姓敬他爱他才会如此。”
“另,最重要的一件事,”杜九言道:“这其中种种,必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这些并非来自于兵部和都察院的巡视所奏报的消息,而是广西来人图答的言辞。”
“图答何人?”杜九言道:“我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带了一件很神奇的东西。”
“这个东西,被他称之为天参。”杜九言道:“他侃侃而谈说了许多,只差说得天参者得天下。”
“将这样一件稀罕物,千里迢迢送来给桂王,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天参的能量。这样的图答,是真的不懂说话,还是出于其他目的?”
“后者!”杜九言道:“图答带族人来京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现桂王于不义。”
牧琰道:“你这么说似乎有道理,可图答不曾害过桂王爷,他所说的条条句句都是真实已查证的。”顿了顿又道:“就算是那株天参,在史书中对图奇族的记载也写明,得天参者可得万物俯首,可得天齐之福,可岁岁延年长生不老!”
“嘘!”杜九言道:“咱们说没有用个,先将图答和他那株可的天下的宝贝一起带上来吧。”
说着,冲着赵煜行礼,道:“圣上,学生要求传图答和他的宝贝。”
“传!”赵煜道。
图答抱着天参进大殿里来,被关在牢里二十多天,他不但没瘦,还养的白白胖胖的,可见日子过的很舒心。
“图答拜见圣上,拜见王爷。”图答磕头道:“王爷,你可还好?这天参您就应该带在身边,也不会有今日之灾祸了。”
图答语重心长,一脸虔诚忠心耿耿。
“图答,”杜九言用脚踢了踢花盆,“日日好汤好水好太阳的照顾着,你的天参也没见长大啊。”
图答道:“你不知只能说明你读书少。天参前年出一株,岂能三五日月余就有长势。”
“若如此简单,也就不能作为我族圣物了。”
杜九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指了指天参,“它会发光,能让人躁动和精神空乏出现幻觉,是为何?”
“发光是因为天神生气,是有人对它不敬,至于躁动和幻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人们对他崇拜,只是因为天神的神力,没有你说的这些。”图答说着,神色坦荡,一副所言无虚劝你自重善良的表情。
“怎么样才是不敬?”
“自然是言语辱骂,行为粗俗!”
“哦,”杜九言走了两步,冲着天参啐了一口,问道:“什么狗屁东西?”
“这样,算不算不敬?”
图答愕然,没有想到杜九言居然说这种幼稚的事,他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天神一定会惩罚你的。”
大家都是一惊,因为上一次在大殿上看到天参突然发亮,他们也觉得肃然起敬,实在神奇。
宁可信其有,还是尊重点好。
杜九言这样做,也太过分了,毕竟是别族的圣物。
“天神罚我,就是发光发亮,让我下跪磕头道歉?”杜九言拉着要扑上去抱天参的图答。
图答道:“对!”说着,要推开杜九言。
杜九言冷笑一声,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