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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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成快要跪不住了……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堂堂进士出身,岂能领会不到你简短几句话的意思。”吴大人道:“你如此说,不过是想推脱打人的事实。”
钱侍郎侧目看着吴大人,正要说话,赵煜咳嗽了一声,愠怒道:“贺成被打的事,交给府衙去查。二位今日实在有失体统,居然如同妇人在朕面前争吵不休。”
“不问原委,就你二人今日的作为,朕各罚你二人三个月俸禄。”赵煜话落,摆手道:“此事有结果再来和朕说,实在是小题大做”
殿中三人不得不告辞离开。
赵煜生气道:“案子虽是不小,可也不至于让三品大员,在朕面前吵成个妇人。实在是没眼看。”
“圣上消消气,二位大人也不一定为了这个案子。”薛按道。
赵煜心里很清楚,“不就是李执是任阁老的门生,两边较劲呢。”
“圣上英明。”薛按道。
赵煜揉了揉额头,道:“赶紧把这个案子办完了,还没开始,就惹出这么多事情来。居然还动手打人。”
不管是嫁祸还是真打人,钱侍郎和吴大人的心思,赵煜根本没兴趣猜,所以一视同仁都罚了。
贺成随着吴大人和钱侍郎一起离开,跟在两人后面,三个人都不说话,等出了宫门,钱侍郎回头看了一眼李执,不冷不热地道:“雪天路滑,贺大人您可慢点走,免得摔着碰着,有人又来告状,说是本官害的你。”
说着,拂袖走了。
贺成想解释,可人已经走远了,他不得不朝吴大人看去。
吴大人却是看也不看他,出门就径直回大理寺去了。
贺成站在寒风中,浑身冰凉……很显然,他莫名其妙地将钱侍郎和吴大人都得罪了。
只是他们两位就算了,但他们的背后是两个党派。
以后,他能老死在七品上也算是他的运气了,就怕……就怕他的仕途可能就此便断了。
贺成垂头丧气地回去,他带来的常随扶着他坐下来,将药端给他喝,“大人,您觉得会是谁打的您?”
“不知道,我也猜不到。”贺成回忆当时,不等他看清楚,头就被麻袋套住了,对方也不打他身边,就照着他脸上打。
“说起来,杜九言这两天怎么没有声音?他一直在客栈里?”贺成问道。
常随回道:“是的,拜见了任阁老被拒绝了以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奇怪了。”贺成觉得奇怪,他以为杜九言进京以后,肯定会上跳下窜的,可现在不但她,就连郭庭都没出头。
反倒是鲁、任两党争执不下,他成了磨心。
杜九言这个被告讼师,居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没有人注意。
“大人,您说这个案子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常随问道:“维持原判,还是轻判了事?”
贺成现在心里没底了,他总感觉杜九言一定会有什么动作……接触过后,他确信杜九言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听天由命了。”贺成道。
从他进京,这两天所有的事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已经毫无预测和判断的能力。
……
夜色将领,桂王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索性坐起来,开了一条门缝朝外面觑着,院子里静悄悄的,莫说人,就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那小儿,是不是被京城的高官勋贵吓傻了?”桂王道:“放弃案子了?”
不该啊,她这种人是不可能放弃的。
那为什么不来求他?明天就要升堂,三司会审了。
她就这么有把握,他的案子一定稳赢?
“不来求我,看你明天怎么哭。”桂王啪地关上门,哼了一声回床上躺着,“身份低微,口才再好也没用。”
“还以为在邵阳衙门,爷当坐堂县令,让着你呢!”桂王咕咕哝哝念叨着,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就去了大理寺,等着看笑话。
三司主审压着点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三个人一进来,就看到大堂里,桂王已经大刀阔斧地坐在首座上,三个人一怔上前行礼,钱侍郎道:“王爷,您这是……来听审?”
“爷今天没事,来凑凑热闹。”桂王睨着三个人,“你们好好审,别偷奸耍滑,小心我让我哥再罚你们俸禄。”
三个人应是,吴大人道:“一定不敢。”
“坐吧,坐吧。”桂王不耐烦地摆着手,三位主审一脸发懵,钱侍郎和吴大人第一次没吵架,互相打了眼色,让人重新抬了桌椅过来。
三司会审,变成了四个人四张桌子,围成了半个圆。
跟年前朝会似的。
但桂王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就算你暗示,他也听不懂,索性由着他去了……只要他留在京城不去扯着旗子造反给朝廷添乱,其他的小打小闹,朝中百官,都能忍耐。
毕竟捣个乱,和造个反的结果和程度,截然不同啊。
桂王指着差役,“本王体寒,去把地龙烧热点。”
差役吓的应是,下去吩咐。
桂王倒在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摸了把葵花籽,咯吱咯吱地嗑着。
三位主审各自假装忙碌,低头翻着卷宗。
贺成带着官帽,垂着头遮遮掩掩地进来,大家看他的脸,纷纷憋住笑。
“猪头。”桂王指着贺成,“站旁边去,挡着我了。”
贺成不敢不听,往后退着站在旁边。
“大人,时间到了。”差役上来提醒。
吴大人就道:“将马玉娘带上来,升堂!”
马玉娘被带到堂上,大家等了一会儿,钱侍郎问道:“马玉娘,你的讼师呢?”
“罪妇不知道。”马玉娘答道。
吴大人冷嗤一声,“像什么样子,一个讼师居然连上堂都会迟到!”
“再等会儿吧。”钱侍郎说着,指了差役,“出去看看,要是没来就去她住的客栈找。”
差役应是而去,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他一头汗水的跑了回来,拱手道:“大人……马玉娘的讼师,失踪了。”
“失踪?”
钱侍郎正要说话,但已经有人在他前面开口了。
“她家里人呢,客栈没问过?”桂王道。
差役拱手回道:“他家里人正在找。还有他的儿子,正坐在门口哭,说从昨晚出去就没有回来,他们都找了一夜了。”
“小人还留了心眼问了一下客栈的东家,东家也说他们从昨晚就开始找人了。”
“都在猜测,说可能被人抓了。”
大家面面相觑,钱侍郎就看着吴大人,冷笑一声,“吴大人,此事你也不知道?”
“钱大人,公堂之上,请你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吴大人道。
他明白了!桂王忽然起身,看着主审地三位大人,扫视着目光露着不屑,警告道:“你们三个,谁抓了人讼师,老老实实去我哥面前交代了。否则,爷就让你们都交代了。”
三个人面色大变,吴大人拱手道:“王爷,此事微臣才知道,更何况,微臣怎么会去抓一个讼师呢?”
“是啊。”钱侍郎道:“此事微臣不会做,但吴大人会不会,微臣就不知道了。”
吴大人隐怒正要说话,桂王已经道:“糊弄谁呢。你们斗就你们斗,不就一个案子吗?至于弄成这样。”
“人马玉娘多可怜,还让不让人活了?”桂王敲着桌子道:“案子我可以不管,但是掳人讼师行为就太恶劣了。本王要严厉的谴责你们。”
“退堂!”桂王道:“三司审什么审,去御书房找我哥说理去。”
说着,走了几步看着马玉娘,“跟上,本王给你做主了。”
说着,就负着手晃晃悠悠带着马玉娘去了皇宫。
第206章 欠揍的人(三)
“你怎么又掺和进来了?”赵煜见桂王带了一行人进来,顿时觉得头疼,“你好好玩儿去!”
桂王摆手,“这个案子我一定要管。他们有人将马氏的讼师杜九言抓了。”
“你说恶劣不恶劣?”桂王道。
赵煜顿时面色一沉,眯了眯眼睛看向桂王身后的三司主审,“桂王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居然连抓讼师的手段都用上了?”
“圣上,我没有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实在是觉得冤枉。
那什么讼师,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和注意道,又怎么可能去抓人呢。
“没有?”赵煜看向马玉娘,“你的讼师呢?会不会临阵脱逃了?”
马玉娘早就吓的晕晕乎乎的,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镇定着,她道:“杜先生不会的,她一向说到做到。更何况,她的家人和儿子都还在客栈,”
赵煜就看着底下的三个人,也不说话,敲了敲桌子,“不管谁做的,朕命你们立刻去找,今天之内要是找不到,这笔账朕就算在你们头上。”
“太恶劣了,居然绑讼师。”赵煜不分辨谁做的,反正三个人连坐,一个都逃不掉。
三个人只得应是,忽然发现,事情……怎么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哪里出了问题?
“哥!”桂王指着马玉娘,“她怎么办?”
赵煜看着马玉娘,凝眉道:“先让她回去,等找到她的讼师再说。”
“哦,那我让她陪母后说说话去。”桂王说完带着马玉娘就要走,赵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简直胡闹,母后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桂王回头看着赵煜,“都是妇人,有什么不能见的。”
他这话,在隐射马玉娘案子,一直紧抓不放的论点。长期受虐的妇人,反抗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谁的命更重要!
“朕不和你扯,你把人送回去。此事朕心里有数。”赵煜道。
桂王哦了一声,冲着马玉娘招招手,“走了,送你回牢里待着。”
马玉娘浑浑噩噩地跟在桂王后面,回了牢里待着。
直到坐下来,她才醒过来。杜九言昨天来见过她,和她说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事,并让她不要慌,过了今天,她的案子就定了。
她还问杜九言,不三司会审了?
杜九言说,这个案子所谓的三司会审,不过是个过场,在辩的根本不是这个案子!
马玉娘坐立难安,忧心忡忡地道:“可是,桂王出现后,情况和杜先生预测的有些不同了,怎么办?”
……
临近年末,京城也要比平时安静了很多,所以五成兵马司找人的脚步声和敲门声,犹如炸雷,将马玉娘案的讼师失踪,传遍了千家万户。
所有人都知道马玉娘案子的讼师失踪了,大家也没心思过年了,都聚在茶馆街头看着兵马司找人,猜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但有一点,这个案子百姓异常关注。一来是因为马玉娘作为女性,被迫杀了畜生不如的夫君,重判是常理,轻判则是亘古未有的。这让妇人们很激动,她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激动,但无法克制内心里,希望马玉娘能活下来的想法。
马玉娘是她们,他们就是马玉娘。
二则,马玉娘也是弱势的穷人,是普通的百姓。普通人杀朝廷命官,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必死无疑。
可现在,马玉娘在讼师的帮助下,争取到了三司会审的机会。
一个妇人,一个普通百姓,能走到一步,已是打破陈规,冲云破雾!
这似乎成了大家的心头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像……像这阴霾的不停下着雪的天空中,忽然一缕阳光破云而出,落在头顶上,即便还不够温暖还不够明亮,但却是希望。
很有可能在某一天,阳光变成太阳,撕开厚厚的云层,让他们活在明媚的春光里。
“那个讼师的能力,真的是少见的厉害,板上钉钉的案子,硬让她辩成三司会审。是不是有人见她太厉害了,所以暗地里对她下黑手?”
“完全有这个可能。”
“你们看看燕京讼行,现在和官员走动,俨然成了第二个衙门了,哪像这个外地的讼师,给人打官司就认认真真的打,豁出命的争取。”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昨天就失踪了,这天寒地冻的,就算被人打晕丟山里去,也活不成了。”
“可惜了,这么有能力的讼师。”
这边聊着,吴大人和钱侍郎带着人去了客栈,一进院子,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哭。
大的八九岁,长的眉清目秀,哭着喊着,“九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小的则声音大了很多,哭的中气十足,“爹啊。你要是没了,我多可怜啊。又没了娘又没了爹的孩子很可怜的。”
“爹啊,你饿不饿啊,冷不冷啊,我好想你啊。”
钱侍郎被哭的心里酸酸,转头冷冷地盯着吴大人,“你为了一己私欲,害的这么小的孩子就成了孤儿,你看着就没有半点羞愧?”
“你休要贼喊捉贼,人不是我抓的。”吴大人说着,拂袖上前去,蹲下来问道:“小公子,你不知道你爹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