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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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王最疼母后了。
敖登应下,本来也要派人去宫里传话的。这可是东启王朝顶顶尊贵的小皇子,半点不能马虎。
上马车前,稽珩又伸出小手拉住敖登,小声交代:“敖叔,今日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父皇哦。”
敖登简直快被这个小家伙萌化了,自是应下:“好,这是小殿下和敖叔的秘密。”
“嗯!”
“敖叔。”稽珩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婶娘在吗?”
婶娘是姜珥。
敖登索性将马交给属下,与他一同坐了马车,说:“她不在。”
话落,敖登补充道:“她在百川忙生意。”
“哦~”稽珩拖着长长的尾音,“前几日我来,婶娘也不在。”
敖登咳嗽两声,面色有些尴尬,只听小魔王皱眉问:“你们家很缺银两吗?”
敖登:“……”
“是父皇没有给够俸禄吗?”
外祖父前些日子才同他说过朝例,给父皇办差事都是有银两的。稽珩自幼聪慧,几乎是过目入耳不忘。
他想,敖叔的府邸好大,官儿肯定不小,那俸禄一定很多吧?
“敖叔……”
“乖乖。”敖登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袋甜蜜饯来,捏了一颗塞到小魔王嘴里,“回府后敖叔教你下棋好不好?”
他宁愿这小家伙搅了书房,也委实答不下去了!
…
皇宫。
桑汀收到敖登的消息才放心下来,可是夜里窝在东启帝怀里,还是有些气:“不就是拔了他几根胡子嘛?好好教导便是了,叫珩儿去东郊受苦委实重了些。”
稽晟不由得失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今日因小事迁怒于旁人,来日遇事如何能沉着应对?再者,他该多出宫去看看,看民间百态,而不是困在皇宫这样繁华的安乐窝。”
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无道理。
桑汀没话来反驳他,闷闷说:“我头一回做母亲,是不是太过心软了,老话说慈母多败儿。”
稽晟亲了亲她的额头:“阿汀,因为有你,我也有幸,头一回做父亲。”
“别气了,嗯?我们慢慢来。”
“嗯。”桑汀默默抱紧他,“只是孩子还小,你这样严厉,他多半理解不了,我怕长久生怨。”
稽晟顿默片刻,温声说:“他总归是要长大的,长大成家立业,有他自己的天地,我们只要教导他善恶成人,阿汀理解我,便够了。我只要阿汀。”
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心尖上的阿汀,小稽珩是意外,他尽力教导,却不敢保证会是一个好父亲。
今夜敖登特地给他传了几句话,说是小家伙生闷气,严词控诉他呢,开朗活泼的小魔王头一回这样低落。
这六年来,稽晟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或许从现在起,便要对他生怨,父子离心,到最后形同陌路。
当初他最求而不得的,无非是北狄王对他,对他生母的承认,不要疼爱,只要他能像别的兄弟姊妹一样,能称呼北狄王一声父王,能摆脱那些白眼和嘲讽,像一个正常人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任人欺压践踏,就连反抗也不能。
可就是这样最基本的诉求,也被生生打破。
如今,他能给这个孩子最尊贵的身份,优越的环境,绝对的自由,良好的教育,完整的家庭,光明的前途,甚至他最在意的,阿汀的爱,也可以分一部分给他。
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然终究是不同的出生,稽晟从前得不到的,小魔王自出生便拥有了,好似一切都有迹可循,又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上苍不允许贪心,得到阿汀是万幸,短暂体会过阿汀说的父子亲情,也是上苍垂帘,现在一切往既定的轨迹发展,他好像也能坦然接受。
纵使是这么想的,然第二日时,稽晟还是换上常服,独自去了书院。
昨日稽珩在敖府睡下,清晨敖登便送他去了书院。
书院是四年前由东启帝下令新立的,从朝中选出学识渊博的老臣担任先生,能进书院听学的都是世家大族子弟,也是为了儿子往后继承大统考虑。
半大不大的孩子对身份阶层是没有多大的认知的。
这日下学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稽珩还要再多听老先生讲一节新学,趁着休息间隙,忍不住从书兜里掏出敖叔给他新做的小木人赏玩。
隔壁的同窗赵谦走得晚,瞧见了伸手便要拿:“让我瞧瞧!”
这厮仗着比同龄年长两岁,总爱抢东西。
稽珩还没注意,手里便空了。
都是娇生惯养的,他可受不得这气,起身便将人扑倒了去,小拳头直往人脸上砸,三两下拿回了东西,一旁的贴身侍卫根本不用出手。
赵谦身边的婢女倒是哎哟一声,把小主子扶起来,赵谦哪曾想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竟会拳脚功夫,这厢丢了面子不甘心,大声道:“我爹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稽珩握紧小木人,直起身板道:“那你爹有没有说拿了不是你的东西就是抢,要入狱!”
“我……你!”赵谦忽然想起昨日偷听到这家伙问别人的话,恼羞成怒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爹不是不疼你吗?他能教你什么东西?扯谎是要遭雷劈的!”
稽晟站在斜侧的凉亭边上,神色一点点变冷。
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都听得清。
听这话,侍卫也不由握紧了剑鞘,正欲上前教育,不料还没动作,就听小殿下涨红了脸大声道:“我爹从前以一敌百,阵前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是铁骨铮铮的大英雄,你如今吃的米穿的衣都是他挣下的,我有这样英勇的爹就是骄傲就是了不起!他教不教我疼不疼我都不用你管!反正不是你爹是我爹!”
嗬,侍卫都愣住了。
别提赵谦这个八岁的孩子,当场哑口无言,他没有那样耳濡目染的气度和气势,好在那婢女识趣,忙躬身道歉,拉着小主子走开。
小魔王还是气,当下对天一声吼:“我爹就是了不起!”
稽晟神色怔松半响,胸口跳动得有些厉害。
原来他在小家伙心里,是英雄,是骄傲,是可以毫不顾忌脱口而出的存在。
…
夜里,稽珩已经气消了许多,照例到东辰殿给父皇检查功课。
小家伙站在桌案前,腰板笔直,学了什么都认认真真的说,唯独没有说今日和同窗的争吵,以及昨日的失落。
他学得快,记性劳,不到半个时辰便汇报完了。
临走前,稽晟忽然出声:“等等。”
稽珩似惊讶了下,毕竟以前父皇一眼一板,比书院的老先生还要严肃,从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稽晟也看着他,声音温和:“听说,你对我有些不满?”
啊?
小魔王懵了一下,而后飞快反应过来:敖叔竟然把他给卖了!!
他讷讷垂下脑袋,嗓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稽晟轻咳两声,以掩饰下心底的不平静,可是又不自觉地沉了脸,问:“哪里让你不满了,说说吧。”
稽珩诧异地抬起头,他时常跟在父皇身边,比寻常孩子的胆量要好,如今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神,慢慢开口道:“嗯……就是,珩儿觉得您不疼我,您是不是……不喜欢珩儿啊?”
稽晟古怪地皱了眉,眼神变得探究。
稽珩见状,也心虚了一下。
父子两的谈话好像忽然被什么切断。
稽晟耐着性子,又道:“天底下,自是没有父亲不喜欢孩子的道理,你还有什么话便说罢。”
大魔王好严肃,小魔王紧张得揪紧衣袖,懵懵的,不知怎么就说了句:“我看他们闯祸了都是阿爹亲自管教的,您,您就扔我去敖叔那里,除了功课,也不和我说话……”
闻言,稽晟默了默,思忖半响,道:“我明白了。”
他起身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着,伸出拳头,稽珩还算镇定,硬是站着没退半步。
稽晟说:“今夜之事,不要和你母后说,明白吗?”
“明白!”稽珩试探着握紧拳,轻轻地和父皇的大拳头碰了碰,“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小屁孩一个。
稽晟被这话逗笑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对小稽珩来说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笑。
像是鼓励一般,小魔王一把抱住了父亲,所有积压在心底的话也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
桑汀推门进来,看到素来生疏的父子两相拥,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轻轻顿了脚步。
她见稽晟动作小心地抱住了他,见稽晟绷紧的脸庞上缓缓露出笑。
稽珩还是孩提尚在襁褓之中时,稽晟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怕那双常年执。枪握剑的大掌弄疼孩子。
稽珩咿呀学语,奶声奶气地唤他父亲时,她看到稽晟的手掌在微微发抖,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从眼里倾泄出来。
他的爱谨慎而细致,似流水潺潺,光辉朗朗,初时如尘微末,不易察觉,可那年的皮影戏、七夕灯会的糖葫芦和糖炒栗子,挂满桂树的橘子灯、形状奇怪的小雪人,和蒸鲈鱼,都深深刻到了心底,永世不忘。
那一刻,桑汀忽觉当初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意义。
爱和时间是世上最无声,却最能潜移默化地治愈人心的东西。
历经的所有苦难和创伤都在以另一种方式被弥补。
桑汀走过去,小魔王看见她便欢喜地唤:“母后!”
稽晟抱起小家伙回身,桑汀眼里泪水倏的滚落下来。
“怎么哭了?”父子俩异口同声,都伸手给她抹干净眼泪。
桑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都当娘的人了,还动不动地掉眼泪,好丢人啊。
稽晟眼里有笑意,对儿子说:“你母后定是想你了。”
“噢对,昨夜珩儿不在宫中,都怪我!”小魔王从怀里掏出心爱的甜蜜饯,“吃一颗甜甜的,漂亮的眼睛是用来笑的哦。”
桑汀便弯唇笑了,稽晟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回去吧,夜深了。”
“好。”
夏夜有蝉鸣,头顶是闪闪发光的星辰,宫灯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拉得很长,风轻轻吹来,伴随着笑语和浅浅的花香。
稽晟深深明白,从前已经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可是阿汀用爱意和包容让他知道,何为未来可期。
所有美好和温情会落在掌心。
化了冰雪,暖了岁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