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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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桑汀猛地回神,忙说,“暖和。”
稽晟淡淡嗯了一声,轻轻拍着她后背,默了许久没有其他动作。
殿内温暖安静,雪白的毯子在灯火映衬下散发着柔光,稽晟倏的开口:“朕儿时,就在草原上放羊,整整一万零八千头,夜里回去,若是少了一头,便是一皮鞭。”
“小羊羔不听管教,爱跑,却足足有好几千头,有时找到深夜,还找不到……朕就藏在马料堆里,等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还是被他们抓到,一鞭,两鞭,三鞭……”
他徐徐的语气,像是讲旁人的故事,桑汀怔了怔,睁开眼,看到男人轮廓线条凌厉的侧脸上满是低落,她颤栗的心房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泛起密集的疼意。
可是说着,稽晟又笑了,“好在后来,朕将那几个狗东西通通鲨掉了,现在想来,倒是便宜了他们。”
“羊是朕的,草原是朕的,毯子亦是朕的,这天下,都该是朕的。”
他笑意更深了,桑汀眼眶里涌出泪光。
稽晟垂眸看去,轻轻“啧”了一声,“娇气包,又哭什么?”他把那几颗金豆豆吻去。
咸咸的,不好吃。
“别哭了。”他捧着少女柔软的脸颊,轻轻的,像是捧着一件宝贝,素来冰冷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温情,“哭得朕想亲你了。”
桑汀有些愣住,随即,唇上一凉。
有酒气在嘴里蔓延开来,热气滑下喉咙。
她脑子开始发懵,许是心疼、或是不舍,两条细胳膊攀上男人脖子,微微仰了头。
可是桑汀沾不得酒,沾一点点就要醉,一醉就要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
天已经完全黑了,稽晟再走出寝殿时才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他揭开那汤蛊一瞧,黑乎乎的一大团,也不知用什么鬼东西熬的,臭得要死。
是桑汀带来的。
他嫌弃地盖上,倒是没扔,大步出了寝殿。
外边,是大雄一直在候着。
稽晟烦躁地睨了他一眼,脖颈上依稀可见一道抓痕,话语十分的不耐烦:“又有何事要说?”
大雄垂着头交代:“皇上,街头还未出现□□等人的行踪,近日有生面孔在皇宫外徘徊,约莫是奔着娘娘来的。”
果然,听完这话东启帝直接沉了一张脸,“还有何事?”
“近日都城内谣言横生,皆是言……言皇上行残|暴之政,掠良家之女,恶迹斑斑,德行与君王……”说着说着,大雄便没了声,是不敢继续说了。
稽晟只语气重重地反问:“掠良家女?”
显然,东启帝根本不在意旁人是如何恶意诋毁他,却死死记得那句良家女。
要夺,他只夺榻上酣睡的那个小东西。
旁的人,还没有那个资格值得他费心思。
大雄只是如实来回禀,眼下生怕再惹怒了皇帝,忙又道:“禀皇上,只是民间谣传,多半是□□一党在背后推波助澜,属下已将谣传者关入大牢——”
稽晟打断他,语气凉薄透着肃杀:“不必关押,再有犯者直接斩|杀示众,朕倒要瞧瞧,有几个不怕死的,胆敢乱说话!”
“再去给那个野。 女人施压,朕不管是用刑还是断腿,定要逼□□出来!”
“是!”大雄当即应下,得到命令便忙出了门。
虽然旁的事不顺心,东启帝要发怒,然而一旦事关□□反党,那身怒气便要冲天,可了不得了!
稽晟招来宫人去传晚膳,回身时,瞥见榻上迷迷瞪瞪坐起来的小姑娘,一时不由得顿了顿。
桑汀两眼惺忪的望过去,脸颊红晕未褪,她声音不大,温和的正好清晰传到稽晟耳里:“皇上,不是所有事都要靠鲨人来解决的。”
“若是有一日,所有人都怨愤,都心存不满,难道你要鲨光所有人,而后再一人孤独的活在这世上吗?”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死寂。
稽晟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成拳,青筋凸现,眉宇间聚起一股子不加掩饰的躁怒火气。
此刻的稽晟,就像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下说穿了去,难堪,烦躁,不甘……灼得人气火翻涌,他阴沉着一张脸,看向桑汀的眼神逐渐变得陌生。
他不会,也绝对不允许桑汀这么说教他。
任何人都能说他稽晟恶劣该死,唯独桑汀不行。
稽晟一步步走近,黑眸深邃藏着摧毁欲,他一字一句问:“你在说什么?”
桑汀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于是大声了一点,重复:“我说,你不要鲨人了。”
男人攥紧的拳头咯咯响,周身气息越发寒凉,他压着最后一点耐性:“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她胆敢再说一个字,半个字,他便——
稽晟隐忍得脸色发青,谁知姑娘欢快地笑了:“皇上,你怎么又生气了呀?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桑汀眨了眨眼,两侧嘴角漾着浅浅的酒窝,她把被子掀开,半跪在榻上,指着他头上,亚麻色的发曲卷,有的翘起。
第31章 。 心疼(三) 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桑汀是微醺尚且带着朦胧睡意; 才敢说出平日三缄其口也不敢说的话。
她慢吞吞地挪到榻边,伸手一点点抚平男人头上那些竖起来的发,动作轻柔; 均匀的呼吸泛着一股浅浅的酒香。
稽晟脸色铁青着; 此刻却狠狠僵住。
“好了,别气了。”桑汀说; “以后都不能生气了,因为,会…会死掉的。”
她语气低落下来,两手捧着男人冷硬的脸庞,语气轻柔似云朵:“皇上,不要轻易鲨人了; 好不好?总有别的法子能解决问题……”
闻言; 稽晟死死抿住唇; 眸光又一点点冷下。
许是意识不甚清醒; 桑汀并未察觉他身上骤然沉下的寒凛气息; 温和的说:“他们说你坏话,不对,要重重地罚。”
“但是就这么把人鲨掉了; 他们怎么知晓自己不对?”
稽晟置若罔闻; 只冷淡地拍开颊边柔软的手,冷声道:“朕无需他们知晓对错与否,说错话; 就该死,世人只需明白绝对的服从,懂吗?”
说完,他捏住桑汀下巴; 往上抬起,话语越发冰冷:“朕若有那份好心,今日也站不到这里,予不了你这些尊荣。”
“不是的。”桑汀摇了头,下巴疼意传来,她声音有些发颤:“皇上,你如今的一切,只是你挣来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更不需要你将什么尊荣递给我,你只要……”
“给朕住嘴!”稽晟呵斥一声打断她,“朕给你的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日后再说这些鬼话,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语毕,男人迈开大步转身。
桑汀急切的在身后叫住他:“皇上!”
稽晟步子微顿。
“皇上,”桑汀的声音柔和下来,“阿婆说你每日朝政辛劳,我给你熬了一副补身子的药汤,就放在桌上,你喝了吧?”
稽晟瞥了一眼,眼神鄙夷,而后步子不停,直接出了寝殿。
桑汀愣了愣,慢慢的,神志一点点回笼,她看向桌上那碗药汤,忽而低低哽咽了一声。
好似忽然间就懂得了少年郎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
稽晟从未和她说过往事,因而方才那两句便格外的叫人映像深刻。
——躲在草料堆,一鞭,两鞭……
能将人压迫到那个地步的,究竟是怎样的境地?
当年见他,少说有十五六岁了,在大晋,像这样年纪的少年郎已算是家族的半个顶梁柱,有主见有气魄,已经可以慢慢承担许多事。
他却一心求死,紧抿的双唇不知藏了多少难堪和苦痛。
人心凉薄,往往最能摧毁人的斗志。
桑汀不能感同身受,但会推己及人。
儿时,她不也是为了姨母那一点点关爱,卑微到了骨子里,处处讨好。
在旁人瞧来,那是作贱自己。
人人都有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她没有资格要求稽晟一夜之间,就变为和善宽厚,去待这世间种种丑恶不公。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第三日。
□□示众的江宁被困在囚笼里,却无一人前来营救,好似最疼爱她的母亲,承诺过她荣华富贵的皇兄,都抛弃她了。
民间谣言四起。
裴鹃不得江之行支持,没有人手,难成大事,只能搅乱风气,引起民怨,期盼能借此寻到时机。
接连两日,早朝上都有大臣为此上言。
丞相大人韩京上言说:“自古皆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东启立国两年朝政渐稳,眼下再起暴动,虽是江/贼反党的阴谋,却也该叫我等引以为鉴,人心不齐,只怕日后难保长久。”
监查院院首附议:“皇上骁勇谋略无人不服,若能行宽和之政,一可压制反党,二可收复百姓人心,可保东启王朝长盛久安,皇上气运绵延,亦可保血脉承袭。”
……
敖登立在殿前,手上执的,是东启帝的雷霆剑。
然而这回却迟迟不见龙椅之上的男人有旁的动静。
稽晟居高临下,睨向底下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巴,默默阖上眼,懒懒搭在一侧的手掌却早已攥紧成拳,青筋凸现。
这几个老东西又吵又啰嗦,他想割了舌头,鲨掉,扔出去。却硬是听完还克制着,没有别的动作。
眼前总浮现小姑娘捧着他的脸,说不要轻易鲨人。
他心中鄙夷,却该死的还是听进了。
不知何时,耳边清净下来,稽晟撩起眼皮瞧了瞧,只见底下跪了一大片,他不由嗤笑一声,问:“都说完了?”
百官齐声道:“请皇上息怒!”
“怒什么?”稽晟神色冷淡下来,“朕的爱卿既说的有理,怎的无人拿对策上来?”
对策……
大家变了脸色。还是头一遭听东启帝这样好脾气的要对策!
可是焉知不是内有古怪?
沉默半响,无人敢答,只有先前上言的韩京站出来,硬着头皮道:“依微臣看,如今国库充盈,要收拢民心,一则减赋少税,百姓知晓皇上的仁厚,自然不会聚众附和反党,二则,大赦天下,皇上的名声自会宣扬出去,三则……”
稽晟不耐烦地拂了袖子,“三则什么?”
韩京活了大半辈子,此刻在高位上年岁不足三十的后辈面前,仍是会发怵,他犹豫着,道:“三则,今年少雨水,天干物燥,秋后收成不佳,已有许多地方官员反映上来,皆说饥荒…若皇上此次能亲自去到民间,体恤民情,定能事半功倍。”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大家都高高提起了心思。
最慌张的莫过于韩京,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手中的象牙笏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在生死面前,大家更怕东启帝喜怒无常的脾气和狠厉毒辣的手段。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帝王要发怒时,稽晟竟大笑几声,饶有兴致道:“微服私访啊……,有趣,朕回去同皇后商议过后再行定夺,今日到此为止,无事退朝。”
随着那宽大广袖一挥,东启帝阔步离去,背影高大挺拔,很快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干。惊疑未定的臣子。
几人你望我我望你,满眼惊愕,似还没回过神来。
今日的东启帝莫不是换了个芯子?
…
下朝后,稽晟直接回了坤宁宫。
桑汀在小厨房熬药汤,自那日后,几乎要每日熬上一碗,每日劝一边,虽说每每都会被东启帝嫌弃的扔掉。
熬好出来时,正迎面遇上从影壁后现身的男人,眉目舒朗透着悦色,一向肃冷的神色都莫名温和了几分。
她愣了下,稽晟几步过来握住她手腕,“发什么愣?”
“没,没有。”桑汀局促答,跟着进了殿内。
甫一坐下,稽晟便说:“今早韩京那个老头儿上言说民间饥荒四起,提议朕亲自下去瞧瞧,你以为?”
“啊?”桑汀惊讶地睁大眼,看向稽晟的眼神疑惑又迷茫。
这种朝政大事怎么来问她呀?
稽晟轻轻“啧”了一声,又道:“朕瞧着不错,日日困在这皇宫着实无趣枯燥,批不完的政务册子,那几个老东西啰哩啰嗦。”
桑汀微微愣神,马上说:“皇上觉着可行便好,我一弱女子,身份多有不便,前朝政事更是不便多加参与的。”
闻言,稽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何不便?”
不等桑汀解释,他就蹙眉说:“朕的皇后有何不便?”
桑汀默默低头,她答不出话了。
稽晟声音有些冷:“日后不许说这种鬼话,朕即刻差人准备下去,赶在入冬天寒前回来。”
“好。”她闷闷开口,忽然想起什么,忙抬头问:“皇上,此行我也要去吗?”
稽晟的眼神不由得更冷。
触上那样寒凉的眼神,桑汀一怔,猛然明白过来,勉强弯唇笑了笑,十分自觉的去到他身后,两手轻轻按上男人肩膀,一面小声问:“皇上,此行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