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三千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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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依旧地看着石头。
“关你甚事?”高乔牙尖嘴利的模样刺痛了石头的眼睛。
“你真是不配。”石头看着阿连,俯下的视线像审视着一件货物。
阿连自诩男装就是没石头俊朗,样貌也算的上乘,何至于被如此诋毁。更何况,自己更是个俏佳人,论起资历来,只有别人配不上自己,哪有自己倒贴别人还被旁人嫌弃的道理。
是以,阿连带着鄙夷之色,问道:“你说谁不配?!”
“我说,你。”石头看向阿连的头转了个方向,直勾勾望着高乔,“公子,你真是不配,我的喜欢。这个人,全身上下,有哪一秋毫可以跟我相较的?你莫不是个瞎子,抑或是个缺心眼儿?”
高乔愣怔之后,才冷冷道:“多谢。我不需要。你的自夸,也蛮令人费解的。”
“哼。”石头围着高乔转了一圈,在高乔心里发毛前对着阿连清了清嗓子,“姑娘您小心点,别动我的人。他不懂事,你也别跟着凑热闹。否则,哪只手碰的我让你哪只手留下!我,一向是男女平等,不惯怜香惜玉的。”
阿连被迫上演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即兴剧场里,只承担着工具人作用的配角,心想,这世道也是绝了,万万没想到是男男,够刺激……
石头剜了一眼高乔那只执迷不悟、还搭在阿连胳膊间的手,故作姿态似要重重打落他们两人相接处。高乔眼明手快,先一步撂下了自己逞能的手掌,却瞥见石头那一个“奸计”得逞的称心和自满表情。
高乔心中窝火,就要扬声恶骂。可石头没给他这个机会,莞尔一笑,随即远离茶摊,隐入来时的道路。
☆、第 42 章
房内,高乔后阿连一步进入。他将房门半敞开,岂料阿连回身又把门轻轻带上。
“怎么,高公子是怕我一介女流还能吃了你不成?”阿连转过头,一双眼睛里强装出媚态,却不伦不类活似一种变相的威胁。
高乔踱步几许,还是在另一头打开了对外的窗户。正值此时,阿连将手里的药包谨慎地全数洒在茶壶里,将壶沿着桌面微微叩动,以助于药粉尽快溶解。
高乔好似没发现自己的动作。于是阿连斟满了两杯水,捏着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高乔。
“高公子,喝点吧。”阿连像是不经意般说道,自己也浅浅抿了一口。
高乔却把杯子放置在桌子上,并不饮用,脸部朝向窗外的风景,极尽目力眺望远方。
远方是一片风平浪静。人群熙熙攘攘,唯独少了自己凌乱的思绪中无比清晰的那张脸。
“高公子这是不给我面子。好聚好散,我陪您喝了这么多天的酒水,您却连我敬的最后一杯茶也不肯引。果然,孤女就是孤女,我有什么资本请你给我脸呢?”阿连比在茶肆中放开许多,话里带着明显的怨气。
高乔不疑其他,一手端起茶盏,只一口便囵囤喝下尽数的茶水。
阿连这一刻开始便在计算药效,等到怨天尤人的话令高乔听腻了,高乔动身要辞别时,才大呼道:“高公子,临别之时小女子有个物件要交予你。请随我来。”
高乔尾随着阿连,却见她走近内室,竟然要宽衣解带了。女子的圆润的肩膀在空气中微微抖动了一下,高乔就立刻缩回眼睛,背身而立,庄重地劝道:“请阿连姑娘不要自轻自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我非……”
话没说完,高乔背后扇起一股劲道的风,带着十足的狠厉,向他没有防备的后背扑来。
阿连估摸着迷药开始起作用了,自己的下肢也渐渐有些瘫软,更何况高乔饮用的量是自己的几十倍之多,现在人还能站立估计也是强撑着吧。她以身试险,刀在手上快要滑开了,可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却挥出了远超自己女子力道的一击,就要刺向高乔的腰腹处。
谁知高乔身手矫捷,此时往前走了一步。那刀擦着高乔的衣服,将它划出一道短而深的破损。
高乔转过身来,没有扶跌倒在地的阿连,反而去拾她刚才动作间掉落在地上的外衣。他将衣服搭在阿连的肩膀上,直起身子退后一米开外,才说道:“那茶我趁你转身吐在了窗台上的花瓶里。阿连小姐,你的杀机太拙劣了些,凭这样的手段我还是死不在你手下的。”
阿连支起手臂,仍紧紧抓着匕首,抛开那件仿佛是出于怜悯高乔才给自己穿上的外套,冷冷地自嘲道:“是。高家屠我昌平郡多少人马,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还敢反抗呢?我就应该乖乖蹲在角落里,乞求血海深仇的敌人给我舍一碗饭食吗?”
高乔默了一会儿,才道:“阿连,你要强大起来。你现在的雕虫小技,即使伤了我,对我们也未伤及分毫。你应该蛰伏,积累实力,直到有一天让我心甘情愿地被你手刃。”
阿连咬住下唇,高乔的话好像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全然善意,却又全然是轻蔑。
“你就是铁了心要欺负我吗?”阿连说道。
“不是欺负你。而是尽力提携你。为了拖你逃离宅门族亲,我花了这么多工夫。如果你看不见,就当我没说。但是,你确实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你不应该只被眼前的仇恨蒙蔽,耽误自己的大好青春。你值得更好的人生。”话毕,高乔就要拉开房门。
阿连的一个“不”在还盘绕在口舌间,一把又利又快的剪刀已经向高乔正面胸口处捅去。
一个仆妇没来得及拔出剪子,甚至没看高乔的伤势如何,就已经慌了神,两三步跑到自家小姐身旁,一双满是操劳的褶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阿连望去,是高乔撑着身体走出房门。一只莹白的手从另一个方向及时抓住了高乔略有摇摆的身子。
阿连只看得见高乔的窄肩软软地倒在了看不清脸的高半个头的男子身上。短暂几秒钟后,那男子抬起头,一眼饱含着无数恶意和凶狠向阿连扫视过来。
“将她们两个关起来!”石头一手搀着高乔半是软弱的躯体,一手指着阿连她们发号施令道。
高乔的手臂攀上石头横在空中的手,颤巍巍的拢住了石头的指头,却道:“放她们走。石头。听我的。一报还一报。”
石头露出惊愕的眼神,只是一瞬间,却未予置评。之后他就将高乔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了酒楼。
高乔的伤情石头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儿,休养半个月估计就可无碍。
石头本来是个理智的人,却在高乔的血从剪刀未堵住的口子里持续流出时,当时整个人慌了神。但是,石头又深切地明白,迟早有一天,他将彻底失去这个小公子。无论是阶级还是性别,无论是性格还是观念,无论是跨越时代的隔阂还是基因差异,他们两个最多只可以谈一场不走心的恋爱。一旦过心了,他,或是高乔,都将陷入巨大的悲剧中去。
这无处释放的压力啃咬着石头的心房。
他想抱紧眼前昏睡的人,却碍于高恒远和一众将士在场,不能遂意。他想握着高乔的手,感受自己被人需要的紧迫感,却又从没一刻比此时还孤独,还悲伤。
高乔一无所觉。头下的枕头被高乔压出一个深深的印迹,高乔的脸陷在松软的枕间,真像一副雅致的画。
石头把高乔的胳膊套进了被褥底下,趁着大家去整理药物的空闲,抚摸着高乔的脸颊,俯身亲亲他的下巴。光洁的下巴一如从前,高乔还没有到长胡子的时候,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算是较晚的了。
撇下高乔后,石头去了昌平郡的一间柴房,看望阿连和她的仆妇。这两个胆大包天到敢伤他的人的不知死活的女人。
☆、第 43 章
阿连身上伤口不多,然而其中的每一道都有如凌迟。细密的条条伤痕无一例外被撒了粗盐,再加上不供吃不供喝,饶是身边体格稍微健壮些的仆妇也受不住,晕过去了半天不能苏醒。
阿连迷瞪中被人搀起,扔在了颇有寒意的街道上。她抱紧了身体,四周摸索不到仆妇的躯体,便蜷成一团,瑟瑟发抖。无助和绝望扎在心口折磨着娇生惯养了一辈子的女孩儿。
等到第二天,一个过路人经过高家后门的小路时,才看见两个萎缩成圈的尸体。
路人叹了口气。路有冻死骨,这是常见的事情。虽然昌平郡富足了许久,也不过是朱门酒肉臭的自我狂欢而已。
石头在阿连咽下最后一口呼气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没走两步,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久久不能自己爬起。
按理说,只是用了点不上台面的手段惩治一下两个古人,甚至没有亲手手刃她们性命,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噬作用呢?
石头忍着脑子里针扎似的痛楚,和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的越来越剧烈的不适感,掏出眼镜,离线搜索了一番。
“你,竟然会在未来成为储君大皇子的妃嫔?”石头的意识涣散,怎么也无法拼接起原有的历史轨迹,“更是下下任皇帝的生母?!”
一年过去。
宰相倨傲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八王,声音里满是冰冷的恨意:“我的好哥哥,真是好可惜。你比起其他几个蠢货自然要机灵得多,也只堪堪差一步就能坐上那个位置……真是好可惜,要是没遇上你弟弟我这样的对手的话。”
八王的头颅被张恒之踩在脚下,四肢被打得血肉模糊不能动弹,仍绞尽力气,对着上方的鞋底吐了口唾沫:“狗东西。你一个私生玩意儿,也配和我称兄道弟!”
“我是个私生玩意儿。哼!”张恒之的腿脚发力,将八王的脑袋完全碾在地上,“那你的十弟,算什么?是私生子的杂种吗?”
“你?你竟然跟画妃那个贱人有阴私?!”八王子的手指里抠住了一堆土,头被压制了看不清什么方向,只好凭着感觉往张恒之的身上扔去。扬起的灰尘对张恒之没有任何伤害性,却令他有些厌烦和嫌恶。
他屈尊蹲下了身子,一寸寸扫过这个手无寸铁的家伙负隅顽抗的姿态,向后使了个眼色。身后一个拿刀的侍卫便利落地给八王刺了一刀。
画妃撇过头去,被凶残的画面吓得花容失色。张恒之没有顾忌女人的恐惧,对着睁大眼睛俨然只剩一口气的八王最后说道:“还有。李青那个家伙,现在已经‘被’自缢在他的书房里。我养的狗,我就是杀了,也不许别人染指。你最令我恼怒的一点是,策反了我布下的奸细。”
八王的气息一点点消散在人世间。
画妃抱紧了张恒之的后背,压抑住极度的惧怕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恒之,那个老家伙还躺在我的床榻上。人家怕,你去解决了他好不好?”
张恒之挥开女人贴上来的身体,邪魅一笑道:“他都中风了,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对杀一个形同死人的人,我没兴趣。再说,我还想看着他一边看你我缠绵,一边惋惜自己的王朝旁落他人之手的样子。哈哈。”
画妃打了个冷颤,伸出去要摸张恒之脸的手停顿了一下,缓缓收回来。自己的孩子自从张恒之回来后就被变相软禁起来。一年多了,画妃还总是心神恍惚听得见孩子的哭闹声。
“变天了。”张恒之的后背伟岸,又如此残忍。离去的背影,没有回过头看自己一眼。
画妃第一次觉得,与这个男人联手是否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当初的病弱少年,因为出身自可汗与不知名的大长朝商户女的通奸,甚至排不上王子的序列。在画妃鼎力相助下,看他一步步崛起,看他离开匈奴,助他顶替大长朝宰相之高位,助他有权有势重返匈奴。直到他挟制生父,挟制自己的幼子,挟制整个宫城乃至匈奴国。
张恒之回了自己的住所,吩咐下去:“整顿兵马,不日讨伐大长朝。”
一切尘埃落定,他安静地坐在华贵的椅子上。
一如这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似乎于他只是个平常的一天。
只不过他已不是他。他手掌天下权,他亦非池中物。
——离开了这么久。大长朝,我没忘了你。
……
酒馆里一个说书人,名叫张衡。据说早些年很有些贵重身份,只不过打从匈奴人打进京都后,就无以为生计,只靠着卖弄口才博□□。
“……话说那匈奴老贼打上了大殿那天,大皇子吓得屁滚尿流,主动供出了皇帝的逃生之处,以及上上下下各官员的名单。老皇帝给咔嚓一刀,锁喉,就死!他老年的小儿子,才将将一岁呢,竟被张恒之那丧尽天良的东西一把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匈奴人也就得意了个三天。我们现在的皇帝,也就是当年的高将军从昌平郡腹中发兵三十万,与尚书里应外合,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绞杀了匈奴头头,英勇可见一斑。自立为王,封了新国号,有了我们大宁朝的今天。”
“……还有些香艳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