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三千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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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羽一把接住:“什么奇奇怪怪的规定!我看你就是欺负人罢了!”却咬开盖子,狠狠喝了一口水。
高乔轻快地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从未像这一刻,豪气填满薄薄的胸膛。
他开始领悟到,什么,是父亲所说的,
——家国天下!
☆、第 34 章
石头在昌平郡内的小酒馆坐了好久。
他的视线起起落落,因没看见熟悉的人甚至半阖上了双眼。
门口一个一闪而过的侧影,让石头感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像是高乔?”
石头怀着疑虑追上去,几步远处就是城门。这也是他在这儿歇脚的原因。
那身影后边还跟着一串尾巴:“小姐!小姐,慢些!”
这女扮男装的小姐却真的停了下来。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看不清前路,只知道自己差点撞到了面前的高头大马上。
前边一个坐在高高马鞍上的年轻男人,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后拖了几步。
“小心。”高乔冷淡的声音响起,一双轻轻皱起的眉眼却看着几步之遥外的石头。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石头走上前,向高乔打招呼却半点不看他,只盯着这个男装小姐的样貌。
也并没有多肖像高乔,只是刚才匆匆一瞥,下半张脸和身影有些神似罢了。
高乔发觉石头几乎算得上是凝视这面前这“男子”,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痛快,却忍下不能发作。
众目睽睽。自己还领着几万大军。
却仍是不甘心地骑着马走到石头面前,脚不经意似的踹了石头一脚。
石头被这“偷袭”弄得向旁边跌了一步。
——乔石头,是不是只要一个稍微俊俏点的男人,你就要一头扎进去了?!
——你说的变心,这么快的嘛?!简直是换了一颗心!
“昌平郡攻下来了。接下来呢,跟父亲会合了吗?”
高乔下了马,身体挡住了后面的耳目,面色严肃,用一手扳过石头的脸,逼得他直视自己。
“他会来此。今夜。”石头打掉高乔的右手。
“还有,你手上的血蹭到我了。我不舒服。”石头道。
——哼。
高乔越过石头,后边是浩浩荡荡的万数人马,向着石头已经布置好的住所走去。
“劳烦问一句,郡长呢?他在哪儿?”这男装小姐抓住一个兵的衣角。
“当然是死了。”这个是匈奴兵,人也够豪爽。
“小姐!你醒醒啊!”
一个仆妇扶住晕过去的自家小姐。
石头踱步上前,问道:“她是谁?”
这个仆妇警惕地看了一眼石头,这个人和攻城的敌军一伙,都非良善。
“你不说,我怎么将你家小姐带回家呢?”石头的杏眼仿佛无辜。
“去你们那儿,就是你的地盘。我一个人手无寸铁之力,怎么也翻不出天来呢!”
石头已经夺过这昏迷的女子,打横抱起。
“带路!”
仆妇战战兢兢:“昌平郡府。去那儿……我们府门大院,人手繁杂,歹贼!你非能造次!”
“她是谁?”石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
老妇沉默。
“她是郡长的独女。”仆妇的头抬起,怒视着石头,“是你们砍刀下的郡长、之女!”
石头把耳朵里听来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地扩大:
“那真是,太好了呢!”
……
是夜。高恒远风尘仆仆,眉眼间尽是疲态。
“父亲,静王爷那边怎么说?”高乔问道,边接过高恒远手中的包袱。
高将军却没回答,一张口满是喟叹。
“乔儿,我只知民生疾苦,万万没想到……民不堪命,与死无异!一路上,我见尽了多少人几欲卖儿卖女,仍食不饱腹。而民少吏多,多少高官尸位病民,在其位不谋其政!”
“更有宰相新法误国殄民。什么天下粮仓?搜尽民脂民膏还不算,还把筋肉都抽出来,做他们的腰带!我们大长朝都已经民穷财尽了啊!皇帝却还只想着他的库银、剥削!他真不怕哪一天神怒民叛,种下的苦果都要拿命去偿还吗?!”
“我去西南的路上,看去年的洪灾瘟疫都还没解决,难民一拨接一拨倒在地上,有如人间炼狱啊!”
“……”高乔说不出话来。
但父亲此时,肯定是希望自己附和他前面的话语的。最好应着父亲的话,再对皇帝踩上几脚。
可高乔一言未发。
起兵已是忤逆之罪,反最昏庸的君在历史上还是要搏下个篡位的骂名。
再怎么给自己找借口作叛臣,对面站着的还不是皇帝舅舅,挥刀时六亲不认的还不是自己吗?!
高乔的心是矛盾的、是优柔的、不够果敢的。
正如高恒远所预料的,高乔还要经历更多,心才能变得跟自己一样硬、一样深刻、一往无前。
“乔儿。你知道我们这一起事,已不能回头了吧?”高恒远把手搭在高乔肩膀上。
“吊民罚罪,一旦迈出这一步,无回头之路可走了。为父我已经抛却所有了,京都的庶子们,京都的姨娘们……”高恒远道。
高乔退后一步,一只脚叫高恒远难以察觉地打起颤来。
“甚至抛却母亲?!……静王爷那儿,父亲您收到了什么消息?”高乔问。
“你外祖父同意借兵十万,但他要求,你是我永永远远唯一的嫡子、继承人。”
“这个没问题。”高恒远捏住高乔肩上的外衣,接着说“另外,从他那儿得知,处在京都的高家人已全部入狱,不日后处斩。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这场春日过去,就要行刑了。”
“父亲你不去救母亲吗?”高乔歪着头,好像真的听不懂这一番话中的深意。
“乔儿,我的心也痛。我失去的比你还多,儿子妻妾……但唯有斩断羁绊,我们这条路才走得顺遂……为父这么跟你说,你可能觉得我无情冷血。但是时势逼我们到此。为了顾全大局,一切皆可抛,一切皆可扔。螫手解腕,局部的牺牲种种,却都是为了今后的康庄大道!”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妻妾你可以再有,儿子你还正当益壮可以再生。”高乔说道,“可是我的母亲……除了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其他娘亲了。”
“父亲。你知道吗?我母亲可能只是你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可是我唯有这一个娘亲。”
“我也只是你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嫡子算什么,你想要再娶一个正房,依旧可以再有无数嫡子。哪怕有一天情况凶险,你也会像扔下你的其他子嗣一样扔下我。”
“高乔?”高恒远迷惑了。
——高乔怎么跟以前那个不服管教、一意孤行的样子重合了?
“你沉稳了这么久,我真的还以为你有所长进了。怎么,都是假象吗?”高恒远的神情颓败。
无人回应。
高乔冲出房门。
心却如坠冰渊。
——父亲。原谅我这一回不懂事吧。我怕我太懂事了,会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人。那还是我吗?
——不、只是一个穿着高乔的壳子的怪物。
——母亲,是我最后的底线。
……
高乔重复了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石头坐在桌边看他忙活了半天,云里雾里:“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啊?”
“回京都。”高乔打包好了行李,跨在肩上,“救我娘。”
“那我才不去。”石头想也没想。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高乔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
“我是说,你之前还帮我这么多次,这次有你陪同,我会更踏实。”高乔这话自己听着也颇感拗口。
“你怕和我分开?不会吧!没想到小公子你是日久生情的那类呢?!”石头将空茶杯在手掌转了几圈,一脸戏谑。
“看来你是无意了。此去若是大难不死,自是极好的;若是后会无期,你替我照顾好我父亲。你且保重。一直以来,多亏了你相助。”高乔夺过石头正把玩的茶具,放在桌上,慢慢斟了满满一杯。
“这杯,我祝你和你的新欢和和美美。”高乔仰起脸要喝,从石头的角度看去,只看见对方青涩光洁的一个下巴。
“什么新欢?没影儿的事儿……好,我陪你去,但这帮总不能白帮吧?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石头劈手拿过高乔的杯子。杯底不剩几滴茶水,饶是如此,石头还是就着高乔喝过的地方,再饮了一次。
“你想要什么?”高乔问。
“我想要办成的事儿,你一件也不能帮我达到。但是你可以逗逗我开心。”
“——比如,你给我睡一觉。”石头抚摸了一圈杯沿,露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微笑。
“什么?我们不是经常睡在一张床上吗?”高乔侧站着,此刻一手撑着桌面,实在难以想象两个男子睡觉还可以翻出新花样么。
“没关系,有空我教你。如果你愿意学的话。”顺着高乔放下来的手,石头的手指头攀到高乔的肩窝上,轻巧地撂下高乔身上的包袱。
“你想学,待到哪日我空闲了,好、好、教、你。你可别忘了你欠我一觉。”
石头拍拍身旁的小凳子,示意高乔坐下。
“现在你给我讲讲京都。我,可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
“我在高将军那儿报备了一下。此番,若是京都势力果然如你所述,那我们两人去就足矣,不必带其他人马。”石头从门后闪身回来,关起了门。
“父亲同意了?”高乔惊喜地站起来。
“他自己还有任务,比我们还要头大得多。我原想自己搞定昌平郡家的小姐,抠出他们家里还剩的那三万余残兵。”
“我这一走,你父亲要自己去向她软磨硬泡了。迟早有一天,这小姐会理解并且交给我们郡内将士的主领权。即使她不愿意,郡民也不是个瞎的。我们以武力打开城门,恃德仁留住人心。高将军只要在此郡治理有道,杜绝苛政暴刑,束杖理民,护郡佑民,元元之民亦反哺于我方的名声。八方有识之士观之闻之,也引以为豪杰。”
“高恒远是个枭雄。他解民倒悬,施惠于民。这样的人又谈何不守臣道呢?正是因为政荒民弊,所以才心怀异志。”
“正是因为多少乌纱帽不作为,反而误国殄民,所以高家挺身而出,做这个乱臣贼子,负这个千古骂名。”
“你瞧,你父亲任务多艰难。所有正本清源过程中的小小‘牺牲’,和那些不得已而为之,需要通过他接下来的良政、表现出的为国为民大家情怀、和其他郡之间的鲜明对比,如春风化细雨般,渗透到每个民众心中。”
“他现在,哪有时间管我们!当一个优秀的上位者,并不是开玩笑而已!希望我回来后,他能好好完成任务,别让我失望。”
石头的脸一下子让高乔觉得好陌生。
——石头眼前看到的风景,所体悟到的世界和命运,真的同我看见的是一样的吗?难道真是自己的眼界太狭隘了吗?他们所妄想的远方,真的存在吗?
“你就是这么跟我父亲说的?真是难为你了,这一顿马屁……你也夸的出口?!”高乔艰涩地说道。
“不。我是认真的。”石头的脸异常严肃,仿佛在睥睨高乔,“我也希望你能认真点。”
“让你做皇帝,我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石头说。
“咯噔——”
高乔的眼瞳震动了一下。
如果心动有声音的话。
在场的两个人就能够清楚听见这声音。
高乔想:我、完、蛋、了。
☆、第 35 章
“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去重牢里救人,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容易。”高乔走出昌平郡,骑上了刚才拉着的大马。
郡外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连同他的衣袂飘飘。他手里的缰绳握紧,回过头对着来时的方向,对着那方向上长出的一草一木,露出了一个笑靥。
石头骑的是一匹棕红色的彪马,听到高乔这话,浅浅地叹了口气,满是宠溺:
“你让我陪你。我同意了。你又反悔。男人,怎可如此优柔寡断,反反复复。”
高乔转过头,额上却拂来一只手。
只见石头已一颠一摇,虚虚挥着那只曾短暂停留在高乔额间的手,招呼高乔跟上。
“我说出口的话,从没有收回的道理。”石头道。
留下的背影投射在地上,和高乔的错落地交叠在一起。
“驾!”高乔御马跟上。
……
临近京都的时候,高乔轻易感受到了一丝不平静。
京边的难民陡然增多。各种势力混杂在一起,像是蛰伏在某个角落里等待攻击。
“去找张衡。据你所说的,他是京都太守的儿子,可能对我们有所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