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三千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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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乔靠着一面墙缓缓坐下。想起两个月前与洛子的最后一面和今日见小猴子的场景,他露出了一副要笑又哭的模样。
想不出,小猴子该是如何在无尽的恐慌和无力感中被活活饿死的。也想不出,洛子他爹该是在怎样的对孩子的遭遇不安和愧疚中忧虑而亡的。
若是换在从前,可能高乔也随波逐流,觉得平民的命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当从小玩到大的洛子受牵连枉死,当他们一家人在另一场事故中被当成较量的筹码分崩离析,高乔想法动摇了。
——只有愚蠢的人才看不起别人。
周围的温度渐渐低下去了。高乔撑着墙面站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第 13 章
高乔回府的时候,他娘亲高夫人却等在门口。
高夫人一见高乔就心急问道:“你去哪了?你父亲生了好大的气!”
高乔不答反问:“父亲睡了吗?”
高夫人:“好像最近格外忙些。他已经休息了。但,保不齐明天你要挨训了……”
高乔道知道了,推他母亲回去歇息了。随后,高乔见洛子娘的房间灯还亮着,就敲了几下门后进去了。
洛子娘:“公子,怎地大半夜回来了?是我家里的事有着落了嘛?”
高乔说道:“李大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找不到一点线索。”
高乔不知怎么告诉她实情。本来话到嘴边,遛了一圈,却又咽回肚子里。
高乔回了院子后,心神不宁,又起身去了园子里。园子里静谧如常,连树底下那个熟悉的瞌睡的少年都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高乔心想:这人也许喜欢来外边睡。随他吧。
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石头身上。
而高乔则静静地仰望着月亮。一时百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出神。
尚书虽然人被关进了大理寺,可是让人带个口信的本事还是有的。再怎么说,日后出了牢房,还是朝堂上一只潜在的利爪。
昨日一回府,一个跑腿被尚书遣到高府,送上一个字条。高将军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高恒远,你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竟然连官职头衔也不顾了,径直呼他姓名。高恒远一时摸不准尚书这是个什么情绪,但大抵不是个好兆头。
之前就算是悔亲,尚书也顶多闷声置气。今天是自己哪个儿子,真的惹着了尚书了?儿子中谁有胆子能触尚书的霉头呢?
联想到高乔把尚书一事相关的老妪接到了家中的事迹,高恒远沉声吩咐一个高乔房里的小厮来答话。
一问竹清,这个小仆却是想交待也交待不出什么。他啥也不知道……
老妪没走,高乔数十个小时未归,去干什么了不清楚。
但高将军猜,大约逃不过给自己找麻烦的混账事!
第二天一大早,高恒远听下人说儿子回来了,本想就揪着他狠狠责骂一通。但是竹清来报,说少爷天不亮又出门了。暂不知道在何处。
高恒远捏了捏手,深吸一口气,只得先准备上朝的事宜了。
这边高乔天蒙蒙亮就漫步在街道上了。这时虽然路人不多,但是很多小商贩已经摆出摊子,贩卖商品了。
这股烟火的气息,通过高乔的鼻腔进入他的胸膛,让他塞满了苦涩的内心被平静替代了。可是等到行至皇宫前,高乔的心陡然有些紧张。
其实已经好久没来这儿了。连门口的守卫的脸,高乔也不甚识得了。只在拿出那块出入宫闱的金牌时,高乔才好像有了一点故地重游的实感。
特别是遇上了之前守门的侍卫、现在晋级成了统领的熟识,高乔很快被批准放行了。高乔熟练地找到了秦公公的住所,让他帮忙通传一声给皇上。
得到皇帝批准后,高乔进了皇上的寝宫。皇帝一点儿也没有卧室会面的尴尬,一面展手让公公们穿衣,一面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了,高乔?找朕有何事啊?好久不曾见你了。你比朕还要忙得多吧?!”
高乔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地,他的思绪整理好了,也没有行过多的礼仪,直接说道:“皇帝舅舅,你可知道,宰相才是那个火烧麒麟田的元凶啊!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有人使诡计,存心坏了您的威名。”
高乔一直以来,总下意识地在皇帝面前展现出一副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赖的模样。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高乔很明显地能感知到,皇帝的笑容也会卸下一些防备,多几分真心。
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虽然嘴角依然是挂着微笑,但是他细细的眼睛却更加眯起,丝毫没有因为高乔的话露出些许的吃惊。
皇帝自幼不是很得先皇器重。开蒙过晚,七岁前口不能言,加上生母早逝,他小时候虽贵为皇胄,却也没少受自己的宫人们的委屈。只有雅善公主,心思纯净,看不惯宫廷里面的弱肉强食的把戏,幼时没少维护这个小弟弟。
皇帝固然铁血无情,可是越是久远的恩情,在这个帝王的心中就越显得弥足珍贵了。
他对自己的这个外甥也是真心疼爱过的。但就每一个孩子曾经历的那样,当孩子愈长大,心智愈独立,旁边的大人们就会愈有这种无法控制的未知和荒谬感。高乔刚进宫的时候,还粉粉嫩嫩一个奶娃娃,等他大了,皇帝借孩子操控高家的心思才慢慢重了。
皇帝亲切地笑着:“孩子。你这话有什么凭证吗?”
高乔的眼睛还像小时候一样澄净。
他说道:“宰相府上有个幕僚。就是他绑架了农户的孩子,使得尚书不能轻易得手那祥兽瓜地。摸不准尚书会不会强占耕地,那幕僚撺掇着宰相火烧了瓜田,让皇帝舅舅你错失了那瓜田。彰显圣明的瓜田……宰相和尚书,都非良人!最可恶是宰相,事后还能恶人先告状呢!皇帝舅舅,那些受牵连的都是您的百姓。您一定好好治治这两个家伙!”
皇帝看高乔说完后还挺了挺腰,仿佛觉得自己明察秋毫聪明绝顶。
皇帝轻轻按压了一下自己翘起的嘴角,回道:“朕知道了。”他仿佛得了极大自信,又回到了当年自己独当一面的记忆中去。
高乔一副“稚气”地追问道:“皇帝舅舅,你想到该怎么惩治他们这些卑鄙小人了吗?”
皇帝对自己外甥的追问有些不满,难得严厉地指教道:“高乔,这是朕的事务。这朝政之上,我如何切断我的左膀右臂迎合区区一个农户的公道呢?!朕最多只能口头提点一下宰相他们。但是……”
高乔“孩子气”地争辩道:“皇帝舅舅,若是如此迁就朝臣,那我们大长朝怎么长久得了呢?一时痛,总好过痛一世吧!”
皇帝衣服穿完了,黄色的袍子显得他威严十足。皇帝叱骂道:“放肆!你懂什么!大长朝久不久得了岂是你一个未及冠的小孩就洞悉的!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吧!听说你最近连学堂都没去了。怎么,我大长朝养得起纨绔,就养不起奸臣了?”
最后的话说得有些重了。皇帝没让高乔退,就自己领头走出房门了。只是在经过高乔身边时,还是不忍心地摸了摸高乔的脑袋。
高乔摸着自己的头,有种晕眩的发懵的感觉。
他的心情恹恹的,有些想哭。
高乔逃避了数年的童年阴影,和面前这个黄袍加身,严慈并存的舅舅重合了。当初他教训宫人的暴虐场面,一度让高乔惧怕与他的见面。他不是个圣君,甚至是个恶人。恶人之上还有恶人,无穷无尽。
下了朝,皇帝让人留下了宰相。
宰相:“陛下,何事?”
皇帝不复高乔眼前的威严,半是试探地近身问道:“张宰相……听说你烧了朕的麒麟瓜地?”
宰相瞥了皇帝一眼:“谁说的?”
皇帝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有知道的必要吗?”
宰相问:“那陛下信此人吗?”
皇帝只道:“宰相觉得我该信吗?”
宰相噗呲一下笑起来:“是臣做的……若是臣这么说,皇帝您是不是还要治我的罪?将我发落在牢里?同尚书一样?”
皇帝摆摆手:“怎么可能。朕这儿里里外外都是你的手眼,怎么敢……朕还想再坐几年皇位呢。你的底牌一直没亮出来,朕也只能给你绑住手脚听你吩咐……你做的也好,非是你做的也罢。将尚书从大理寺放出来吧。左右他家也办砸了事情,关个几天不冤枉。多了也不济。至于你,让你罚点钱总不过分吧?”
宰相想要还嘴,可是皇帝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宰相被屏退后,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干脆让马夫驱车去向高将军府的方向。
窗外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再次点了点头:“没错,宰相大人,是那小子不假!”
“高家小子。你倒是有点意思。还要告我的状!?”
车上,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很快又散落在马车疾驶的风中。
☆、第 14 章
下朝后,高恒远一心奔回家,却在半道遇上了几个官员。推脱不过,在下车和同僚们闲聊几句后,高恒远就急急地返回了车厢。
等他坐定有一会儿了,然而那车夫迟迟不驾马前行。高恒远有些不耐烦,于是钻出车子对着前面问道:“怎么回事?”
但不见前面的车夫。只有一个身材均匀的深红色官服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车架前。听到了响声,那男子转过身对着高恒远,笑道:“高将军,别来无恙啊!我恰好看见你的马车在此处停留,特来打个招呼。”
高恒远心道怪哉,宰相向来与自己没什么交集,今天哪个山头的歪风把他给招自己跟前来了?
高恒远面上却透着欢喜:“原来是宰相大人啊!幸会幸会。敢问张大人要往哪里去啊?”
宰相的脸保养得当,看着比高恒远这个武将可面嫩了不止十岁。他说道:“啊!真巧!我也要去往高府!你我不妨结伴同行?”
高恒远的脸色变了一变,问道:“张大人,去我那儿?您找本将有何贵干啊?……若是要事,直接说了,我能办到就为你周旋,何必跑这一趟呢……”
宰相被高恒远逗笑了:“我能求到你什么事儿?!只是我今日乏味,一时兴起,想同你去你家中观赏观赏花卉。我可听说了,你家的桂花飘香,私底下不知藏着酿了多少美酒呢!”
高恒远没什么养花的癖好。所说的桂花香也就是高乔小时孩子心性,闹着栽下,之后没几月就却将这事抛之脑后。
奇的是,桂园虽几度遭遇了荒废,也没几个人打理,近些年却忽然花开灿烂。特别是天气渐寒的夜晚,淡淡的花香煞是怡人。
高恒远也不好推却。
他问道:“既如此,甚好。您不提我都忘了我还有个桂园呢……只是,宰相大人可曾看见我的马夫?一会儿工夫,这一个粗使也不知上哪儿偷闲了……”
宰相一点也不提他将那马夫赶去了其他地方的事情,反而爽朗地一拍手:“正正好!再好的马夫也比不上大将军驭马的能耐!有劳将军给我驶一段路,我在后面的车厢里给将军吟诗得乐子怎么样?”
高恒远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手腕,抵着后槽牙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叠声:“好好好……”
宰相来了府里。这可是权势滔天的当朝宰相来了将军府里啊!
当这个消息长了脚一样正跑遍整个府邸时,宰相正稳稳地喝着香茗,跟高恒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
高恒远做老爷久了,一下子让他像少年时一样给人套缰牵马,心理还未能完全自然过渡,很有些别扭。尽管对方是宰相,可也不能掩盖他一个大将军被人当马夫使的事实啊。
所以当一个家仆宣有其他客人在厅堂等着会面时,高恒远似从椅子上弹起来,欠身道:“真对不住宰相您……在下先去处理这一要事,此事拖延已久,不得不办……若你还要游玩,下次提前说一声,我必定更加盛情款待。今日有些寒酸了,见笑……”
张宰相摆了摆手,了然道:“我也要回府了。将军,你忙你的就行。”
高恒远走后,宰相挥退了周围的仆从们,一路闲逛,很有些把这儿当成自己家的模样。直到一个偏院里,他才停下脚步。
竹清正在洒扫,不想撞上一个穿官服的威严男人。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位男子多是今日的贵客。
竹清巴结道:“这位爷,问您贵安。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宰相本来不想理会这一个小厮,可是转念一想,这高府他确实不熟,便问道:“本相来了这一趟,原欲看桂花,却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临走了,我想见识见识你们嫡公子养的花,顺便见识一下怎样的人物能养出这么好的花来!”
竹清道:“嫡公子?我们府上就一位……您说的是五公子吧……他就在这个院啊!那花也在院儿不远处。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