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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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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程沅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战事又不吃紧,如果真疼着你了,你才不会闷声不吭地安静一下午。”

    谢珏:“……”

    宁怀瑾扑哧一乐。

    “两位感情甚笃。”宁怀瑾笑道:“真是令人艳羡。”

    “都是过日子罢了。”程沅擦干净手,将药瓶顺手塞进谢珏怀里,冲着宁怀瑾也笑了笑,说:“王爷日后也会遇见交心之人的。”

    谢珏下意识想起了还觊觎着宁怀瑾的宁衍,顿时呛了一下,压着咳嗽翻动了一下火上的野兔。

    好在宁怀瑾未曾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恭亲王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攥着条野兔腿犹豫了下,竟然还真的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这世上可交心之人何其多,可能长长久久厮守的却少之又少。”宁怀瑾说:“程大夫是慧眼如炬,才挑对了人。”

    “王爷本末倒置了。”程沅说。

    宁怀瑾一愣,不解地请教道:“什么?”

    “抱歉,我忘了王爷是皇亲。”程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王爷不知道,这世上虽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娶妻要三书六礼,聘妾要拿出实打实的银子,寻常山野村夫可没有这个条件——这世上大部分人还是一夫一妻,认定了一个人便要走到头的,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慧眼如炬吗。”

    宁怀瑾心念一动,追问道:“程大夫的意思是?”

    “很多事情是先想再做——有了念头,才会为此努力。而不是要先确定这样做了之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再决定自己敢不敢想。”程沅说:“我先确定了谢珏就是对的人,之后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和他长相厮守。这样想来,就自然能与他白头到老。”

正文 动心

    宁怀瑾没想到程沅能把“白头到老”这件事说得这么坦荡,意外了一瞬,随即由衷的夸赞道:“程大夫虽然不通武艺,但论起心性勇气,倒不亚于这营中兵将。”

    “不能说不亚于,比大多数人强多了。”谢珏笑着补充道:“……起码比我是强多了。”

    程沅有些不好意思,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谢珏的靴子,似乎是想让他别说了。

    谢珏笑着往旁边挪了挪,给程沅让了个位置出来。程沅原本没想掺和他俩人的谈话,但拗不过谢珏硬是把他拽到了干草垫子上,只能坐下了。

    “其实王爷想问什么,或者想弄明白什么,我也知道。”谢珏说:“说句实在话,我本以为王爷对陛下也一点意思都没有,但现在看看,好像不然。”

    宁怀瑾乍一下被谢珏说破心事,当即心虚得紧,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野兔腿,连反驳都没顾得上。

    “我——”

    宁怀瑾张了张口,连“本王”也忘了,他犹豫了再犹豫,似乎口中有千言万语,可惜最后哪句也没说出来,统统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也不清楚。”宁怀瑾说:“按理说,陛下这念头荒唐又莫名,我没有劝阻陛下也就罢了,怎么还——”

    “怎么还总想着这件事,是吧。”谢珏笑道:“甚至于一想起陛下会因此神伤心碎,便自己先觉得难受至极了?”

    宁怀瑾颓丧地点了点头,默认了。

    “看出来了。”谢珏说:“若非如此,凭王爷一贯的性子,这等毫末小事怎么也不至于推到今日还没个谱——我可是还记得,六年前,大理寺卿家想跟王爷结亲,他家的嫡长女在赏花宴上见到王爷,情还没陈完,就被王爷直言拒绝的事儿。”

    谢珏扑哧一乐,兴致勃勃地拽了拽程沅的手,丝毫不觉得当着“本尊”的面传人家的八卦有什么不好。

    “听说当时大理寺卿家的姑娘闹了个好大没脸,当即便哭着回府了。”谢珏说:“为此,大理寺卿在朝上三天没跟王爷说话。”

    程沅:“……”

    程沅瞄了一眼宁怀瑾的脸色,扯了扯谢珏的手,一边示意他适可而止,一边艰难地应和道:“是吗?”

    “确实。”宁怀瑾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当时我并不能娶妻,又何必耽误人家大好的姑娘。这等大事自然是要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否则给了人不必要的误会,反而徒增烦恼。”

    “说得对。”谢珏笑着说:“所以王爷至今没跟陛下‘说清楚’,反倒是不怕陛下误会的了?”

    宁怀瑾:“……”

    在朝上历来思路明晰的恭亲王被问了个正着,话头顿时断了,他看了一眼谢珏,眼里莫名地浮现出了点反应不及的茫然。

    “王爷也知道。”谢珏看了一眼程沅,说:“我当年其实是个临阵脱逃的逃兵,论起勇气,我不足小沅十分之一。”

    十年前的事情宁怀瑾也知道,当时谢珏年幼,肩上扛着一大担子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自觉给不了程沅安稳,便自己放弃了当时萍水相逢得来的感情。

    后来还是程沅自己路远迢迢地追去了边城,才重新换回了这些年的相守和安稳。

    宁怀瑾看向坐在谢珏身边的程沅,篝火温暖的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淡淡的一层光晕,身量纤薄的青年似乎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还是很年轻。

    程沅的长相非常温和,但大约是因为行医的缘故,身上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被篝火的烛光一映,坐在身着轻甲的谢珏身边,柔和得像是一个随时会化掉的影子。

    单凭外表来看,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从京城一路走到边城,只为了要求一份在世人眼里离经叛道的感情。

    这样想来,谢珏说他比大多数人都强,似乎也没说错。

    “这世上能有程大夫这样心性的,世间少有。”宁怀瑾说:“这世上大多都是俗人,总要被伦理和道德束缚,心中有许多不得已。”

    “或许这话我说了不对,也不应该,但……”程沅看了谢珏一眼,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了:“其实这话昭明不会说,若换了江大人,想必也不会说。只有我这样的江湖人,眼界不宽,过于短视,不懂皇亲和朝廷中的顾虑和身不由己,才会站着不腰疼地说这样的话。”

    “怎么会。”宁怀瑾忙道:“程大夫多年行医,见过的人不知凡几,相比而言,倒比我们这些日日年年困在皇城里的井底之蛙眼界还开阔些……有话不妨直说。”

    “昭明也好,还是江大人也罢,亦或是朝廷里什么其他我不认识的大人们都好。”程沅认真地说:“甚至于王爷自己也一样,我想,若是这些人放在一起都知道了陛下的心意,想必大家都不会赞同陛下——但话又说回来,谁在乎过陛下呢。”

    宁怀瑾一愣。

    “陛下喜不喜欢谁,想不想和谁在一起,为什么王爷要看朝臣、看天下人来决定,却偏偏不看陛下自己。”程沅说:“旁的人也就罢了,那些人没几个在乎陛下的,于是更在乎正统和体面,也实属正常。可王爷与陛下的情谊是从小实打实的,您怎么能和旁人一样,不肯看看陛下呢。”

    谢珏原本想让他别说了,但不知为何,抬起头来却又犹豫了,他看了一眼宁怀瑾,心里天人交战了三百回合,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低下头摆弄起烧焦了一层的野兔子,权当没听见,只当自己是个耳聋眼瞎的手动烧烤架。

    程大夫平日里看着安安静静的话不多,一张口却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宁怀瑾明明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辩驳的说辞来。

    “但——”恭亲王艰难地从脑子里挑拣出了一点思绪,说道:“但这世上阴阳调和,才是正统。两个男子在一起,毕竟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陛下千金贵体,怎么能……”

    “昭明虽然不是千金贵体,但也是世家子弟。”程沅说:“江大人更是文臣世家,一家子念着之乎者也这么多年,也还是一样能为了颜先生挨打。”

    程沅这些年回京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只是跟着谢珏,见宁衍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很难说跟他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情分,能让他这样撇开身份地替宁衍说话。

    但就在前些日子,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曾被宁衍秘密地请进宫了几次,去探蒋璇送给宁衍的药汤。

    程沅走南闯北这些年,当初跟着自己师父也见过了许多疑难杂症,那寒毒他不但认识,更是清楚其疗效。

    甚至说,他是比颜清和景湛更早接触过那药的人。

    程沅曾经明确地对宁衍说过那药的药量、疗效、禁忌之症和可能留下的遗症,甚至连“绝后”这件事也曾对他说过了。

    当时宁衍跟他之间隔着一碗清透的甜汤,年轻的小陛下在书案后站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从半开的窗户探出去,落在了外头的梅树上。

    那时候还是夏日里,那棵梅树看起来跟别的什么桃树合欢树没什么两样,都是绿得郁郁葱葱。

    那一瞬间里宁衍想了什么程沅不清楚,只记得宁衍面目平静地从窗外收回目光,然后在程沅面前端过那碗甜汤晃了晃,将其一饮而尽了。

    程沅很难设身处地地理解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子嗣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但这不妨碍他明白这个决定其实并不像宁衍表现出来的那样随意。

    可是在宁衍脸上,程沅没有看到半分情绪波动,他似乎并不犹豫,也不显得不安,仿佛这只是顺水推舟,将这艘船推到了他预想的道路上。

    甚至于宁衍当时放下碗,微微皱了皱眉,也只是说了一句“好苦”。

    程沅曾经也像谢珏一样,觉得身为帝王看上自己的皇叔这事儿实在荒谬,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改了主意。

    ——因为他忽然发现,好像抛开身份而言,喜欢宁怀瑾的宁衍跟喜欢谢珏的程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一样又笨拙又决绝。

    因为宁衍曾经拜托他保密,所以这些事他不能跟宁怀瑾说。但这不代表程沅不会再力所能及之处小小地出个力。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撮合王爷,也不是为了什么旁的。”程沅叹了口气,说:“王爷也知道,我虽然跟昭明一起过了十年日子,但对朝廷还是一知半解。或许我说这些并不合规矩,也有妄议皇室的罪过。但是既然王爷想听我的拙见,所以我还是斗胆说了——之所以昭明和江大人都能撇开世俗的眼光,无非是知道人生苦短,想要在酸苦辣中抓到一点甜。”

    宁怀瑾被他说得酸苦不已,他心里明白,其实曾经他自己就是宁衍心中那点“甜”,可是因为身份和性别两道鸿沟隔在这里,这点“甜”想必也变成了宁衍心里“酸苦辣”。

    “陛下不能没后。”宁怀瑾像是放弃了,他直言说:“别的都可以不顾,但这江山正统不能无后。”

    “这跟王爷喜不喜欢陛下有什么关系?”程沅反问道。

    宁怀瑾一噎,他想说怎么能没有关系,若是真的断起袖来,还谈什么江山后继有人。

    “若是王爷不喜欢陛下,这事儿自然不必苦恼。”程沅说:“只有王爷喜欢陛下,这才是您要和陛下‘一起’过的坎。”

    程沅下意识在“一起”上咬了个重音。

    宁怀瑾仿佛醍醐灌顶,在数九寒冬里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冰得他浑身通畅。

    ——他说得对,宁怀瑾空茫地想,若是从猎场分离至今,他对宁衍从未起过心思,他为何连这样的理由都已经想过了。

    那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世俗眼光,没有留后这些事,他是不是就会答应宁衍了。

    宁怀瑾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想了。

    “我方才跟王爷说过了,事情是要先想再做。”程沅说:“甚至说得再直白一点——在确定结果是好是坏之前,本身就代表已经起了这个念头。”

    “王爷说是不是?”

正文 “愿不愿意破例。”

    宁怀瑾若有所思。

    这种事情终归是要自己想开,感情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东西,程沅只能点到为止,再说就会显得不识趣了。

    谢珏也仿佛成了个锯嘴的葫芦,他眼睛盯着火堆,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儿,手里的野兔子已经焦成了一块黑碳,他还是不知所觉地在那翻来翻去。

    宁怀瑾有些滑稽地攥着兔腿,神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兔腿放在程沅带来的托盘上,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程沅目送着他的背影进了帐子,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谢珏。

    “昭明。”程沅说:“你说,王爷自己能想明白吗?”

    程沅似乎也没想一定要个答案,紧接着又说道:“哎——你说陛下那种人,普天下想要什么女儿家没有,怎么偏偏看上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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