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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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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队车马在临近边城时便不再掩饰,撇去了位数不多的粮草,重新换成马车,加急了赶路的进程。宁怀瑾和卫霁日夜不眠地跟了两天两夜,才摸到郑绍辉先前发现的货栈里。

    宁怀瑾心里惦记着事儿,便也没耐心慢慢查探,指使卫霁在马厩那边放了把火,便趁着救火的混乱劲儿摸进了货栈。

    这货栈只是寻常农房改的,除了看守严密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宁怀瑾用匕首挨个撬开了那些下午新到的木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味草药,还有两箱极嫩的茶叶芯。

    ——这还有什么说的,长乐王七窍玲珑心,连这样偏门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宁怀瑾一想到宁铮要把这些东西兜兜转转送进宫去,便怒从心头起,干脆一火折子丢在了上头,烧了这些祸害。

    原本烧了也就烧了,当时院落各处起火,也不差这一处,只是宁怀瑾走到窗边正想离开,却不知为何福至心灵,忽而又折返回去,从木盒里抽了一包药材揣进兜里想要带走,这才被火燎了手。

    郑绍辉听宁怀瑾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咂舌——恭亲王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规规矩矩,却不想真狠起来这样果断,连放火烧别人老巢这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对了。”宁怀瑾说完了,才想起来什么,喝了口茶,多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为什么留在这来着。”

    “是陛下吩咐的。”郑绍辉说:“陛下让下官在此按兵不动,择机回京——不过见到王爷,下官便明白这个机会,恐怕说得就是王爷了。”

    宁怀瑾皱了皱眉,忽而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怪异,仿佛有什么不对之处近在眼前,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等等。”宁怀瑾语气缓慢地说:“你的意思是,陛下早知道你我会在此处见面?”

    “这……”郑绍辉也不敢断言宁衍是不是真的知道,只能迟疑着支吾了一句:“或……或许吧。”

    “坏了。”宁怀瑾面色变了几变,片刻后噌得一声站起了身,冷声道:“快,跟本王回京。”

正文 螳螂捕蝉

    宁衍把手里的信纸折好,还是依照原样放在了木匣里。

    从宁怀瑾和郑绍辉汇合以后,这是他十天内传来的第三封信,看得出来,查明蒋璇和宁铮的联系这件事让他对宁衍的处境更加不放心,这几封信一封比一封来得急,到了最后一封,甚至连谦辞都没有了。

    但饶是如此,宁衍还是没有给他回信的意思。

    他从软榻上坐起身来,亲手锁上了木匣搁在床头,然后冲着何文庭招了招手。

    “今天的呢。”宁衍问。

    何文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这些天来,何文庭渐渐也发现了,宁衍似乎在跟阮茵隔空斗着什么法。只是他们不曾见面,任他万般暗潮汹涌,也只是靠着中间一缕极细的丝线扯着——就是蒋璇日日不停的甜点。

    蒋璇送东西的频率从原本的一日一次变作一日两次,就算宁衍再怎么安之若素,何文庭也觉得不对劲。

    但唯一能管宁衍的宁怀瑾不在京城,何文庭也没了告状的对象。他明里暗里地劝了宁衍许多次,可对方皆不为所动,还是像往常一样,对“蒋昭仪”的关照照单全收。

    何文庭隐隐觉得,宁衍和阮茵,似乎都是在争当那个“黄雀”。

    好在最近蒋璇可能是对宁衍放了心,于是也没有最初那样殷勤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差人送点心来,自己来的次数并不多。

    何文庭之所以觉得宁衍心里有数,就是因为他最近自己也在有意地减少食用点心的次数。蒋璇每日送来的两份点心里他只吃一份,若是赶上身边无人,便只是浅尝一口。

    “今日就算了吧。”何文庭试探地说:“太后娘娘上午传话过来,说想请陛下闲暇时往她那去一趟,想跟陛下商量下今年的各封地封赏之事。”

    “各封地?”宁衍挑了挑眉:“她倒不如直说我三哥,倒显得磊落点。”

    “话是这么说。”何文庭笑了笑,说道:“好歹外头不只有三王爷一处封地,面子上还是得一视同仁的。”

    “管她是什么,来得正好。”宁衍说:“她不来送这个台阶,我还正愁怎么把她扯下来。”

    宁衍在心里默算了算日子,据先前传回的消息来看,宁怀瑾在边城并未多留,当夜便往京中折返了。他与郑绍辉必定走的是官道,若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地回来,再过个几天便要抵达京城了。

    时机正好,宁衍想,阮茵那边也差不多该沉不住气了。

    宁怀瑾在边城一把火烧了蒋家的货栈,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宁铮和阮茵,他已经知道了他们背地里那点龌龊的手段,也看出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至于为什么宁怀瑾不将其捅到朝堂之上,无非只是因为他拿不出绝对的证据钉死这母子二人而已。

    从安庆到边城这一路辗转太多,中间有的是可做手脚的地方,宁铮到底是一方亲王,只要死不认账,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宁怀瑾手里没有账本,也没有商队往来的名目,只凭着几株干巴巴的草药,定不了宁铮谋害圣上的罪。

    所以他才一边急忙传信给宁衍叫他小心,一边快马加鞭地往京城回,想要回京后再做部署。

    宁衍想得到的,阮茵自然也想得到。

    只不过宁衍不相信阮茵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原有的计划,也不相信她能舍得蒋璇已经替她埋好的引线。

    所以按照阮茵的性子,她必定会在宁怀瑾回京前冲他下手,宁衍毫不怀疑,太后娘娘若“请”他一次不成,肯定还留了后手,总能逼得他不得不去仁寿宫。

    宁衍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了敲膝盖,回过神来问道:“蒋璇今天送什么了。”

    何文庭本来提起阮茵就是想让宁衍忘了这一茬,此时见他自己又想起来了,不由得在心里叫苦不迭,苦着脸说:“是碗莲子羹——陛下,您非得这么办不可吗。”

    “从明天开始就不吃了。”宁衍敷衍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道:“拿来吧。”

    何文庭无法,只能去将方才藏起来的食盒又取了出来。

    蒋璇送点心的时机一向很准,上午的那份一般会在宁衍下朝不久后送来,并不会耽搁他的午膳。何文庭从食盒中取出那份羹时摸了一把,发现那碗依旧是温热的。

    “去,找个人去母后那传话。”宁衍随口吩咐道:“就说朕一会儿就过去,正好跟母后用顿午膳。”

    靠近门边的一位小侍女冲他行了个礼,转头出了门。

    宁衍尝了口莲叶羹,刚一入口便皱了皱眉,小声抱怨道:“……好苦。”

    何文庭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见缝插针地劝:“那陛下便不喝了吧。”

    宁衍摇了摇头,拧着眉恶狠狠地盯了一会儿手里的玉碗。片刻后,他仿佛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把勺子一丢,干脆就着碗,喝药一样地喝完了这碗莲子羹。

    何文庭:“……”

    ——堂堂陛下,比起被人下毒来,居然更怕苦,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宁衍被苦得眼角发红,捂着嘴眼见着快要维持不住表情,干脆把碗往食盒里一丢,转身就去找水喝。

    何文庭连忙端了盘蜜饯给他,宁衍往嘴里塞了块桃干,半天才缓过那股劲。

    “……太敷衍了。”宁衍愤愤地说:“现在居然连糖都不给放了。”

    “奴才觉得。”何文庭干巴巴地说:“或许只是放得不够多。”

    宁衍:“……”

    虽说宁衍吩咐的是“一会儿”,但他看了看时辰,还是贴心地给阮茵留了一段准备时间。他在上书房一直磨蹭到中午,期间让玲珑给他补了两碟云片糕,才慢悠悠地换了身衣服,往仁寿宫的方向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夏日的正午阳光明媚,御花园中几株娇贵的兰花晒得有些打蔫,宁衍路过时多看了两眼,还吩咐了何文庭记得找花匠过来侍弄侍弄,别还没入秋就晒死了。

    何文庭心里为了阮茵的事儿正七上八下,宁衍自己反倒不怎么着急,兴致好得很,一路闲庭信步般地溜达去了仁寿宫。

    玲珑被宁衍暂时留在了紫宸殿,在宁衍回去之前,她八成都没法离开侧殿半步了。

    仁寿宫还是万年如一日,从外看静得像座佛寺,一点都没有预备接驾的苗头。

    宁衍了解自己这位后母,不管阮茵心里是稳如泰山还是心急如焚,起码面子上是绝不肯示弱的,一定要拿出那个“母后”的派头来,等着宁衍先去跟她见礼。

    宁衍在心里笑了笑,给了她这个面子,将大部分内侍随从都留在门外,只带了何文庭迈步进殿,等着去给阮茵“请安”。

    此时已是夏日里,仁寿宫的正殿里依旧燃着沉闷的熏香,似乎比平日里还浓一些,闻起来又甜又腻,味道重得几乎有些发苦了。宁衍一进门就被这味道呛了个正着,差点被顶出去。

    他压着嗓子干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勉强自己屏息一瞬,迈步走了进去。

    阮茵坐在搞殿内的正座上,脚边跪了两个年轻的内侍,正捧着一盆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个一个仔细地剥着皮。阮茵手腕上绕着一串佛珠,手里的佛经正看到一半。脚下的年轻内侍手脚不知轻重,捏破了一枚葡萄,晶莹剔透的汁水银钎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还未落在地上,就被那年轻的内侍用布抹去了。

    那年轻的内侍余光里看见了宁衍,下意识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打了个抖,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去,权当没看见他。

    宁衍从那两个内侍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母后,儿子来晚了。”

    阮茵这才像刚刚看到他一般,笑着掸了掸衣摆,挥退了脚边的两个内侍,笑意盈盈地道:“倒也不晚,哀家正看到兴味处,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宁衍接下了她这句客套,自顾自地往里走,捡了阮茵下手的一张凳子坐下。

    “母后看什么了。”宁衍笑道:“看得这样兴味。”

    “正看到佛祖割肉饲鹰一事。”阮茵合上手里的书册,说道:“世人说,割肉饲鹰乃大功德,看似是放下执念,却安知不是‘普度众生’的执念作祟。”

    “母后这见解倒是独到,儿子受教了。”宁衍话锋一转,说:“只是人到底比不得圣人,总是肉也不想舍,名也想得,俗得很。”

    阮茵看了他一小会儿,轻描淡写地道:“确实,这世上到底是凡人多——口舌、情爱、权势,样样都是欲望,也难得放下。”

    殿中半人高的香炉里燃着热碳,连带着熏得整间屋子都闷热非常,墙角放着的半盆冰毫无作用不说,已经化得七七八八了。

    宁衍在屋内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里衣粘腻地糊在身上,难受得紧。

    夏日里本就闷热,阮茵这殿中还未曾开窗,宁衍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却觉得那股憋闷之感非但未曾减弱,反倒还因为这粘腻的香气堵得更厉害了。

    “母后。”宁衍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不再与她有来无去地打太极:“听何文庭说,您今日叫儿臣来,是为了例行封赏之事?”

    “此事不急。”阮茵说着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来拿在手上,冲他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

    她的眼神落在宁衍身上,似乎有些雀跃,也似乎有些期待,仿佛正等着什么一般。

    宁衍见状笑意微敛,沉默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或许只是几息之间,宁衍忽而毫无预兆地喉头一痒,弯下腰,咳出了一口血来。

正文 黄雀在后

    何文庭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扶他。宁衍拂开了他的手,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直起腰来笑了笑。

    “原来是在熏香里。”宁衍低声道:“倒是省了跟母后用膳的功夫了。”

    宁衍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但是身体坐得很直,唇角还残留了一点血痕没有擦净,看起来有点莫名的脆弱感。

    阮茵看着他这幅模样,头一次觉得他顺眼多了。

    何文庭早在宁衍出声的那一刻便扬声唤了外头的侍卫进来将屋里那尊半人高的香炉拎出去泼水熄灭,宁衍不发话,何文庭不敢硬请他出门,只能连忙指使人开窗通风,聊以安慰。

    阮茵冷眼旁观,倒也没有阻止。她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来拿在手上,一粒一粒佛珠捻过去,安静地等这屋中的香气散了大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儿子。”阮茵语重心长地说:“感觉如何?”

    宁衍沉默了片刻,像是真的听了阮茵的话,在自我感受一样。

    他不疼不晕,除了咳出一口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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