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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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衍就是有这个能耐,明明一句话都不说,偏偏就能让宁怀瑾从他脸上看出认错两个大字来。
宁怀瑾先前还能板着脸,可被宁衍这样瞧了一会儿,心里就先认输了,不由得神色略松,无奈地看了宁衍一眼。
宁衍惯会打蛇随棍上,见状弯着眼睛笑了笑,搭在宁怀瑾袖子上的手指往上爬了爬,最后被宁怀瑾攥进手心里。
“牵了一晚上了,还要牵?”宁怀瑾无奈道。
“要牵。”宁衍理直气壮地说:“牵一辈子。”
宁怀瑾倒是不置可否,反正对他来说,要是宁衍高兴,牵一辈子他也乐意。
可惜宁衍这点朴素的愿望在一炷香之后就被人暂时打败——外头的下人来送宁怀瑾的长寿面了。
当着下人的面,宁衍总不好再腻歪似地攥着恭亲王不撒手,只能恋恋不舍地撒开手,让下人们先进来。
手擀的长寿面劲道爽滑,满满一碗都是一根面,清亮的汤色上点缀着两根芫荽叶子,闻起来清香扑鼻。
除了面之外,托盘上还放了两个圆滚滚的鸡蛋,似乎是煮熟了的,但还没剥壳。
宁怀瑾看了看手里这碗面,忽然问道:“面还有吗?”
那下人愣了愣,紧忙道:“还有。”
“那再扯一碗来。”宁怀瑾说。
正文 回朝
下人虽不清楚宁怀瑾的用意,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去了,很快便端着一碗清面回来。
宁衍倒是了解宁怀瑾,屈指敲了敲面前的小几,示意下人将面碗放了上来。
“皇叔的生辰,也要与我一同吃?”宁衍笑着说。
“不是陛下自己说的,要一起长命百岁吗?”宁怀瑾道。
长寿面为保意头,一碗面只得一根面条,且不能咬断。是以这碗面精致小巧,盛得并不多,宁怀瑾略捡了两筷子也就吃完了。
宁衍倒是没动筷,他从托盘里拾起一枚鸡蛋,放在小几上轻轻滚了两圈。
宁怀瑾放下筷子,觉得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小孩了。”宁怀瑾说:“哪用得着这个。”
“驱邪除祟什么时候都不嫌多,一年就这么几个好日子,错过一个就亏一次。”宁衍说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身体健康,百病皆消。”
宁衍将薄薄的蛋壳滚得细碎,这才勉强觉得行了。宁怀瑾挂念着他的手不方便,于是恰时将那枚鸡蛋接过手去,自己剥去外壳。
宁衍趁此机会也将面前那一小碗面吃了个干净,又喝了几口热汤暖胃。
现下已经过了晚膳时间,按宁衍的习惯,他一般是不吃东西的,但今天是宁怀瑾生辰,于是他也额外破了例。
他这边刚放下筷子,就见宁怀瑾将剥好的鸡蛋送了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
“是皇叔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宁衍好笑道:“给我做什么。”
“两个呢。”宁怀瑾不由分说地将鸡蛋塞到他手里,又从托盘里捡起第二个,草草滚了两圈,剥去外壳,接着说:“比起我,陛下才应该百病皆消——面都分你一半了,不差一个这个。”
宁衍哭笑不得,也只能收下宁怀瑾的好意,慢吞吞地陪着他分了这顿朴素至极的“生辰宴”。
恭亲王的生辰礼被宁衍办得妥妥帖帖,却也确实低调,第二天还不到晌午,那满湖的花灯便被人清了个一干二净,谁也没赶上瞧见。
除了宁衍身边的几个亲近随从之外,也没人知道宁怀瑾单为了几百盏花灯就把自己卖了。
宁怀瑾生辰一过,宁衍便没了留在外头的心思,陪着宁怀瑾在安庆府附近玩儿了两三天,就开始着手回京事宜。
按照宁衍的意思,既然要回去,那就赶早不赶晚。他伤了手,不方便骑马,回程的路上便和宁靖一样坐车,大军晃晃悠悠回京城,差不多也得一个月。若是再晚出发,恐怕就赶不上年节了。
但他们走之前还得安顿好当地的府军,也要挑出官员暂时管着安庆府。除此之外,还要重新安顿回乡的平民、收拢账目税务,这些乱七八糟的庶务加在一块,别说宁怀瑾了,连宁衍都没法再偷懒。
沈听荷虽是被宁衍放走,但沈家却没这么好的福气了。攀附逆王,勾连造反这种罪名只要沾上便是无底深渊,宁衍没刻意重判立威,却也没心慈手软,将沈家人搜罗起来杀的杀卖的卖,不过短短两三天,沈家便从亲王岳家跌落泥潭中,连老宅都没保住。
行刑那天,恰巧下了场雨,宁衍怕冷不想出门,还是宁怀瑾亲自去监的刑。
沈家人林林总总一十三口,各个形如枯木,被禁军一个个拎到行刑台上,刽子手一刀下去,滚烫的鲜血足喷出去十几步远。
当时宁怀瑾就坐在几步外的监刑台上,脸色比外头的冬雨还要冷几分。
——在他心里,这些人都死有余辜。
宁铮暗中勾结京城给宁衍下毒一事是宁怀瑾的心结,这些天在安庆府,他在宁铮那下足了功夫,却也没搜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直到后来他带人去查抄沈家,才知道原来这位沈王妃的娘家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寻医问药,牵线搭桥,一件也没少干——怪不得宁铮会娶沈听荷那样万事不懂的女人为妻,原来是因为身后站着个能干的岳家。
宁怀瑾得知这事儿时恨得牙根痒,恨不得活剐了这家胆大包天的逆贼。好在沈家人身上的罪名本就够该死的,也不差这一条。
只可惜当初问药的那老大夫七八年前就去世了,想查也查不出更多东西了。宁怀瑾怕说出来宁衍要失望,于是自己做主,将这件事瞒住了。
不过宁衍最近比先前要忙多了,本也无暇顾及这样的小事。
既然要回京,那京中事宜也要准备着。眼瞅要入冬,接下来的年节一个接一个,宁衍桌上的公文摞得一人多高。
而且这毕竟是打了两年的仗,国库和军中都有损耗,加之京中还乱糟糟堆着一堆事要处置,宁衍想想就头疼,干脆说今年的万寿节也免了,正巧也不是整寿,随便叫几个近臣进来吃顿宴席就完了。
宁怀瑾对此无可无不可,宁衍只略提了提,他便点了头,然后自然安排起了相应事宜,在回京之后的计划中抹掉了万寿这一项。
从宁怀瑾生辰过后,或许是交了心的原因,他不说对宁衍千依百顺,那也是言听计从,甭管大事小情,几乎没说过一个不字。几天下来,宁衍过得是飘飘然,连程沅都看出端倪了。
“王爷最近是不是……”程沅接过谢珏递来的腰带,吞吞吐吐地小声跟他说:“有些不太对劲。”
宁怀瑾陪着宁衍打点安庆府诸事,军中事务便都一股脑扔给了谢珏。谢小将军忙里忙外十来天,好容易将军中的事务打点妥当,终于在大军开拔回京前挪蹭出来一天空,可算能闲下来听点别的。
“哪不对了?”谢珏奇怪地说:“我没觉得啊。”
谢珏说着脱了外衫,又去拧了条热毛巾擦了擦手,弄得浑身松快又暖和,才坐在桌边,扯着程沅的衣服把他拉到跟前。
“还是这几天你在陛下跟前不自在了?”谢珏安慰道:“反正也就这几天,等回京之后有太医了,也不必——”
“不是。”程沅连忙摇摇头,说道:“你不觉得,王爷对陛下最近过分纵容吗?”
谢珏还当他要说什么,闻言扑哧乐了,反问道:“谁?王爷?过分纵容?”
“啊,你不觉得吗。”程沅说。
“没事,王爷都纵容习惯了。”谢珏大咧咧地一摆手,说道:“你不知道,王爷就是个惯孩子的性格,别说现在他和陛下互有情意,就是小时候,他也没有不惯着的。”
谢珏说到兴起,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你是没见过,当初陛下就这么高的时候,那真是说什么是什么,要糖葫芦不给奶糖糕。”
程沅:“……”
这是什么比方法,程沅茫然地想。
“那时候陛下养在王爷身边,想要什么,只要拽拽王爷的袖子就能成——你看过江凌小时候跟明远撒娇讨宠吧,那都是从这学的。”谢珏把手里的热毛巾丢到桌上,笑着说道:“后来还是陛下登了基,王爷觉得这样容易把他娇惯坏,这才收敛了许多,看着严厉起来。”
程沅:“……”
——真是看不出来,程沅想。
“别说,我当初在猎场知道陛下心意的时候,就知道得有今天这么一天。”谢珏越说越来劲,堂堂一个镇国将军,说起这等事儿来竟然跟村口纳针线聊闲天的妇人一样兴致勃勃:“王爷是什么人啊,他哪能经得起陛下那么软磨硬泡,就算是一时间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只要陛下坚持,天长日久下来,他迟早有一天心软。”
程沅:“……”
“所以还是明远看得明白,知道从王爷身上下功夫。”谢小将军摇摇头,感慨道:“可惜王爷自己也心志不坚——现在可好,陛下连后都有了,以后估摸着也就这么定下了。我瞧着陛下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回京之后就该敲打那些朝臣了。他和王爷这事儿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过明面,但是凭陛下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刻意瞒着。”
程沅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什么意思,陛下还想光明正大地承认这事儿?”
“谁知道呢。”谢珏自己也摸不准宁衍的心意,只能耸了耸肩,说道:“就看陛下怎么想了——不过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在乎他俩的事儿?”
程沅被他问得怔住了,短暂地犹豫了一瞬。
宁衍绝嗣的事儿那样大,他跟谁也不敢说,也没敢告诉谢珏。
宁衍最初让他瞒着宁怀瑾,程沅还能理解,左不过是怕宁怀瑾担心他,或是怕影响他的计划。可现在宁靖已经领回来了,名分上的后嗣也已经有了,程沅闹不懂,为什么宁衍还要着重留意叫他瞒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怀瑾越来问他宁衍的情况,他心里就越没底。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又不能指手画脚地去规劝陛下要“坦诚”。以至于程沅虽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到底也不敢说什么。
“没什么。”程沅胡乱糊弄了一句,转移话头道:“对了,听说陛下已经定好回京的日子了?”
“定好了。”谢珏未曾起疑,点了点头,说道:“就十月初一。”
正文 ——在这宫里,死有什么可怕的。
小佛堂内,阮茵站在屋中,借着满屋的烛火光亮,沉默而怨恨地看着灵台上宁宗源的牌位。
短短两年不到,阮茵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她保养得当的脸迅速地衰败下去,逐渐地,连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她的沧桑了。她的长发变得灰白交错,眼中布满血丝,远远望去,就像一尊腐朽的老旧塑像。
宁铮暴毙的消息日前就已经传回了京城,阮茵当时被困在自己的寝宫内,听闻消息时居然不悲不痛,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
传信的内侍是江晓寒的人,当时只觉得阮茵或许是疯了,自知事情败露翻身无望,所以才麻木了。
但阮茵当时确实并不哀恸,她心里只觉得想笑——没成想,她辛苦筹划大半辈子,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最后居然只谋得个亲孙马革裹尸,亲子暴毙狱中的下场。
宁衍动身的消息日前也传回来了,这些天里宫内都比往常热闹许多。守卫的禁军换岗更频繁,连内司也开始为宁衍回京做准备。
宁衍此次亲征大获全胜,现下班师回朝,宫城内外喜气洋洋,只有阮茵宫内像是被人有意无意地遗忘了,成了这偌大宫城里的一座孤岛。
不过阮茵也不大在意,她知道,反正再过一个月,等宁衍回到京城,就也到她的死期了。
但那也无妨,阮茵想,这场仗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宁衍有意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隐患一举拔除,那自然也不差她这一条人命。
“你儿子杀了我儿子。”阮茵望着宁宗源的牌位,缓缓道:“不知道你在天之灵,是不是也跟着看了这场好戏。”
牌位自然不会说话,只有案台上的两盏长明灯亮着,跳跃的烛火点缀在乌木料子上,将宁宗源的名字折出了一点光。
阮茵跟虚空对峙了一会儿,将手上的佛珠串子绕在手腕上,走到案台前,从一旁的香盒里抽出三根香就着长明灯点燃了,顺手将那炷香插进了香炉内。
“臣妾忘了,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呢。”阮茵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来:“毕竟这可是陛下一手操办的大戏。”
她话音未落,身后的门便被人推开了。阮茵身边的大宫女小心翼翼地顺着门缝挤进来,又反手关紧了房门。
“太后。”那大宫女走到阮茵身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