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重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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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老天还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在他以为到了绝境的时候,叶云亭出现了。
他一边忍不住嚎啕大哭,一边又嫌丢人地抹脸,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腿已冻了太久已经麻了; 此时一口气泄了; 再想爬起来就十分困难。
“我起不来了。”他哭着对走到面前的叶云亭说。
叶云亭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久无消息的叶妄; 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落魄陈敢这样。
大冬日里,他身上只套着两三件打了补丁的破旧单衣,脚上一双湿透了的破烂布鞋; 脚指头处都磨烂了,大脚趾露出来; 通红发肿。就连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右边脸颊上还有道一寸来长、尚未愈合的狰狞疤痕。
他的模样太凄惨; 叶云亭一时被骇住,等听见叶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自己起不来了时,方才反应过来,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解下来,给他披在身上。
“刚才摔下来可有伤到哪里?”又想起他刚从雪坡上滚下来; 又在他四肢和脊背上摸索检查,结果入手却是嶙峋凸起的骨头,硌手得很。
“不知道,我浑身都疼。”
叶妄大哭一番发泄出来,此时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哽咽着道:“肚子也饿。我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叶云亭面色微微沉,在他面前蹲下来,道:“上来,我背你上去。到了寨子里再给你检查伤势。”
“让其他人背吧,你背不动我。”叶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结果脸上更脏了。
叶云亭瞥他一眼,既有些心疼他,又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傻,好歹忍住了没笑出来,只重复道:“上来。”
叶妄这才“哦”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叶云亭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背了起来。
背上的人轻飘飘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叶妄比他还要高一些,现在却清减成这样,想也知道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叶云亭没叫暗卫帮忙,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嘴上还与他说着话:“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说寨子里盯上的那户商人是上京来的,就想下山去报信,说不定对方知道国公府和王府,能把我送回去。”叶妄絮絮叨叨地与他说逃出殷家后的遭遇,
在殷家时他被软禁着,身上自然没有银钱。在无意间发现殷家想用自己威胁父亲之后,他就找机会跑了,想自己回上京。
但是他低估了上京到冀州的距离,也高估了自己。
他逃走的匆忙,只随身带了叶云亭送的两把刀,出了冀州城后,他才深觉没盘缠难以成行,只能忍痛找了个小镇上的当铺当掉了两把刀以及身上值钱的饰品,想用这些银钱雇人送自己回上京。结果没想到护送他的人见财起意,趁着他睡觉偷了钱财跑了。
一觉睡醒,他身处异地,又没了银钱,只能将身上还算值钱的衣物也当了。但这回却没换到多少钱,去上京远远不够。又怕被殷家发现,也不敢去找官府,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试过与人说自己是国公府的二少爷,让人送自己回上京,到时必有重谢。结果人家见他穿着寒酸,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如此耽搁了几日,反复碰壁之后,他身上的银钱用完,便彻底没了办法。
他本来想去给人做短工赚盘缠,干了一天活儿,结果却被嫌弃笨手笨脚,连顿饭都不给吃就将他赶了出来。紧接着不久便爆发了雪灾,别说做短工混口饭吃,连跟着乞讨都讨不到食物了。
叶妄无处可去,最后只能跟着那些流民四处乞讨,勉强维生。
后来听人说冀州城征兵,他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干脆跟着几个年纪大的流民,收拾一番后去报名参军。想着若是能拿到十两银子,熬到旬假他就可以偷跑。谁知征兵只是个幌子,去报名参军的流民全被抓了起来,送到了矿上去日夜做工。
他脸上的伤也是在矿上弄的,后来倒是跟着其他人好不容易逃出了矿上,结果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说起这一路吃的苦遭的罪,叶妄又想哭了,能哭三天三夜。
叶云亭听完一时沉默,也幸亏叶妄身体底子好,要是换个弱些的这么一番折腾,恐怕就当真回不来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叶云亭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
叶妄“嗯”了一声,声音渐渐低下来,叶云亭侧头一看,就见他合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他摇摇头,叫暗卫先带着络腮胡赶去寨子里准备食物和药材,这样等他们一到,就能先给叶妄看伤,让他吃点东西。
那络腮胡惊恐地看了一眼叶妄,两股战战地跟着暗卫走了。
刚才叶妄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们走在周围,该听见的也听见了,叶妄嘴里说着什么“大哥”、“国公府”“王府”的,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一行人身份不简单,想想自己先是将弟弟关在小木屋里自生自灭,接着又去打劫了哥哥,一帮子山匪只觉得吾命休矣。
刚从矿上逃出来时,山匪们也确实听说有个半大小孩说自己是上京国公府的少爷,若是有人肯送他回上京,国公府一定会重金酬谢。
但这话谁信呢?他们还说自己爹是皇子老子呢!但他们爹是吗?是以大家都只觉得这半大的小子估计是得了癔症疯病,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
谁成想这竟然是真的呢?
络腮胡跟着暗卫先行赶回寨子,被留下的光头还有其余山匪,俱都目光忐忑地瞧着睡着的叶妄,有的是庆幸自己没拿他出过气,有的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还有却是后悔之前怎么就没信他的话,否则此时也不至于成了阶下囚……
一行人走了将近两刻钟,方才抵达寨子。
提前抵达寨子的暗卫已经将寨子整顿过了,络腮胡被吓破了胆子,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像个鹌鹑。寨子里的其余寨众也都出来了,神情不安地侯在中央的空地上。
寨子里最好的房间被征用,叶云亭先将叶妄背进房中安顿。
将人放在床上,就听叶妄疼得嘶了一声,眉头拧起来,却没醒过来。
“先瞧瞧他身上的伤。”
暗卫中有会简单医术的,便将他身上脏乱的衣裳扒了,细细给他检查。
叶云亭在旁瞧着,眉头就越皱越紧,叶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和青紫,一双脚上生满了冻疮,肿得不像样子,还有的地方水疱破溃,脓水将皮肉与布鞋粘连在一处,只能硬生生地扯下来。
暗卫细细检查了一遍,道:“都是些皮外伤,擦些药酒就好了。脚上的冻疮有些严重,怕是难治些,要慢慢将养着。”
没有重伤便好。
叶云亭稍微松了一口气,让暗卫打来热水替他擦身上药,自己则出了屋子,先去料理山匪。
青壮山匪都被反绑双手跪在雪地里,其余留守的寨众都是些老弱妇孺,叶云亭没有刻意为难,只命人拿着册子一个个询问姓名籍贯,是否参与抢劫杀过人。参与过的又参与过几次等等。
因为叶云亭说了若有人欺瞒,其他人检举可酌情减轻刑罚后,寨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等登记完,他将情节严重的、和情节较轻的分成了两波。
情节严重的暂时关押起来,情节较轻的则留在在寨子里,暂时帮忙干活,日后还可以挑出机灵的来打探消息。
叶云亭也不怕这些人阳奉阴违,他命人将寨子翻了一遍,找出来不少米粮肉类,然后让寨中女人煮了粥菜,给那些寨众分了下去。
这些没机会抢劫杀人的,都是些胆量不行或者身体不行的老弱病残,在寨子里自然也分不到什么饭菜,饥一顿饱一顿的,都不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见叶云亭肯分给他们饭菜,一个个感激涕零,立刻就认了他当寨主。
叶云亭听他们口称寨主,倒也没有反驳,只负手笑道:“我这人赏罚分明,也不爱苛待下面的人。你们这段时间若是表现得好,能戴罪立功。除了吃饱穿暖,日后我还给你们安排去处。”
下头的寨众顿时一阵骚动,
那些被收押的寨众闻言更是嫉妒不已,有人大声道:“寨主,我们虽然犯了错,但也能将功折罪!”
光头和络腮胡刚才还听他们低声说要等晚上找机会杀出去,如今一听能吃饱穿暖还安排去处,竟立刻就变了脸。
原先的寨主,也就是光头啐了一口,心道真是不要脸。
第92章 冲喜第92天 北疆
这些山匪; 本质上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虽然落草为寇,但骨子里还带着市井小民对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的渴望。
是以叶云亭安抚笼络这些寨众; 倒也没有费多大功夫,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之后,大多数人便都安分下来; 甚至为了表现更好,都争先恐后地做事。
叶云亭当这个寨主; 是为了暂时有个落脚处,顺便打探矿上的消息,日后好跟李凤歧里应外合。是以他暂时没让寨民们做什么,只让他们将房屋重新匀出来分配下去,又挑选出负责饮食和守卫巡逻之人。
至于剩下的人; 在休整一夜之后; 则被叫去; 挨个询问矿上的情况。
一个人两个人的消息或许不准确,但是寨子里这么多人,除了少数是别处的流民投奔之外; 大部分都是当初一起从矿上逃出来的。暗卫从这些人口中问出来了不少消息,通通记录在册后便呈给叶云亭。
每个人的说法大同小异; 叶云亭将其串了串; 基本了解了矿上的消息。
这是座金矿的可能性极大; 地点在周句镇附近,似乎原来本是座采石场,结果就在一个半月前,这采石矿里挖出了金子。消息报到冀州,殷家知晓之后; 却是将消息瞒了下来,又派了精通之人前去勘探,确定是金矿之后,便封锁了消息,同时开始大肆寻人采矿。
为了不让消息走漏,殷家索性打着招兵的幌子,将报名参军之人全都送到了矿上去。但这样人手仍是不够。殷家如今顶着叛军的帽子,手底下的兵卒都靠自己供养,又赶上了百年不遇的雪灾,银钱如同流水花出去。而这忽然发现的金矿正解了他们燃眉之急。而且如今虽然暂时休战,但开春后和朝廷必有一场恶战,殷家想要银钱招兵买马,增强实力。势必就要加紧开采冶炼金矿。
因此他们又将主意打到了大批的流民身上。这些流民无家可归,被人抓了也不会引起注意。是以殷家命亲信以施粥的名义,将大批流民聚在一起,然后派兵全部抓起来,送到了矿上。
源源不断的人送进去,日夜干活,除非身死,否则不会被放出来。
这短短月余里,矿上暴乱发生过数起,但都被镇压了下去。叶妄他们这批也是趁着另一边起了暴乱时,运气好从突破口逃了出来。
叶云亭点了点册子,若有所思。半晌后他道:“殷啸之把不少报名参军的青壮送去了矿上。这些人或许可以一用。”
既能主动报名参军,必定身强力壮,也有些血性,绝不会甘愿被关在矿上压迫至死的。
暗卫领会了他的意思:“先前失去联系的那个暗卫,恐怕也在矿上。可要属下想办法混进去一探?”
“你自己小心。”叶云亭正有此意,让暗卫混进矿上,一是可以打探矿上情况,二则是可以利用矿上工人的不满情绪,在合适的时机挑动他们起事,配合李凤歧的动作。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细节之后,暗卫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寨子。
叶云亭自临时充作书房的屋子里出来,刚要放松一会儿,就听不远处叶妄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喊:“哥,救命——!!!!”
是叶妄的声音,他嗓子都叫破了音。叶云亭一惊,大步过去,就见叶妄抱着被子缩在床的最里侧,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守在床边的狼王。
狼王见他进来,优哉游哉地晃动了一下尾巴。叶云亭见状心里一松,又有些好笑:“怎么了?”
“狼狼狼狼……”叶妄见他脚步不停地走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再见他抬手去摸狼头,顿时就跟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静默地瞪大眼睛瞧着叶云亭。
还怪可怜的。
估计是昨晚被狼王追着撵吓到了,叶云亭拍了拍了狼头,道:“这是阿玄,你之前在王府见过的,不认识了?”
“……”叶妄回忆了一番,有了些印象。当初那个神策军统领在王府闹事时,确实有只狼王的。只是这只瞧着要高大威风多了。
他狐疑地盯着狼王一个劲儿看。
叶云亭便拍了拍狼王的背脊,示意它过去。狼王不太高兴地喷了个响鼻,踱到床边复又坐下,探着脑袋看叶妄,一副“你要不要摸摸看”的架势。
“……”角落里的叶妄抱着被子蠕动了一下,试试探探地抬手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又飞快收回了手。
被摸完的狼王立刻收回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