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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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山戎部也凑不出这么多壮丁,难道他们的知者朝库特神借了兵?”当初他俩在坦纳草原也见识过乌旦知者的通灵术,的确神秘莫测,薛小泽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忍不住扯了扯晏重寒,担心问道:“朱雀符不在这里,我们现在拜陵光神君还来得及吗?”
真刀真枪对过,人也不可能是假的。
晏重寒没理会他胡闹,却也无法解释乌旦的异常。
·
雪又下了起来,萧鼓暂歇。
伊鹿隔着阵看对面的卧龙城,他站在那儿出神了许久,才转身回营。
他刚走,尼朗就跟了上去,伊鹿绕了个弯,在营帐前突然止步。
他转过身看着尼朗:“为什么要帮我和大君承诺?”
尼朗不料被他知道了,脸色有些不自然,悄悄移开眼。
“你不是讨厌我么?没必要这么做。”伊鹿上前几步凑近他,在咫尺之间,仔细地观察他神情,片刻后笑道:“哦,那你是喜欢我。”
尼朗嘴角僵硬,退开一步哼笑道:“自作多情。”
他说完转身就走。
伊鹿却拦住他,“躲什么?”
“我需要躲你?”尼朗轻蔑道,“让开,我还要去……”
伊鹿倏地垫脚吻住他,他唇舌动作熟练,轻柔温软,比之前那次挣扎抗拒叫人舒服得多,身体主动地贴近他,像是真心爱侣一般脉脉含情。
“喜欢吗?”
见尼朗沉默,伊鹿又轻轻搭上他肩膀,垂下眼睫。
“拉莫托不在……”
还没等伊鹿说完,尼朗却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五章 执炬
“这是什么?”
李绎声音夹带怒气。
祈裕领他来的一路上缄口不言,孟棠时本不知道李绎突然传自己进宫做什么,直到看见地上摔碎的玉簪。
枝上花瓣凋零委身尘泥,已经断成了数截,零星可见是朵含苞的海棠。
孟棠时沉默地低头看它。
千里来的一枝春意,今日本该放到他桌上,却被人摔碎在这里。
李绎手指忍不住捏紧,“严戈送给你的?”
孟棠时没有反应,目光还未从碎玉上离开。
李绎见此心中大怒,按在桌上的指节发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咬牙问道:“你很喜欢吗?”
孟棠时终于开口了,眼中悲喜不明。
“微臣不知皇上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
李绎手臂撑在桌面上,支着额头,垂下眼不再看他,恨声道:“还拿点头之交糊弄朕!”
孟棠时轻轻叹了口气,躬身回答。
“微臣与严域守并无半点私情。”
“孟棠时……”李绎仿佛累极了般闭上眼睛,半晌后他低声道:“朕今日还是想信了你。”
李绎也曾见他用过相似的白玉簪,在孟棠时来之前一直用巧合说服自己,帮他解释,现在仍旧为他这句回答退了步,再也不会去深究。
贵为天子,没想到会对一人卑微至此。
他觉得自己拥有许多东西,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坐拥天下珍宝,得到的多了,就逐渐分不清什么才算是最珍贵的,又该拿什么东西才能够讨他一笑,但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失去他。
他想护着孟棠时让他做想做的事,从不敢吐露心意,怕他不自在,更怕他……不喜欢。
日日患得患失,事事关心则乱。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你可还记得当初一起看的那场傀儡戏?”李绎轻声道。
“朕觉得自己就像那只人偶,在东宫时身不由己,任人随意摆布,如今登上九五之位,又由你的喜怒哀乐牵丝所引,万般心绪起伏不定,从来不得解脱。”
孟棠时抬头看他,目光却越过他,仿佛沉浸在回忆里,看向当年,片刻后他缓缓摇头。
“那牵丝线的另一头,从来不是我。”
是你的欲望啊。
·
自那日起,孟府外多了许多双眼睛,隐在暗处,孟棠时上朝回府,行止出入,时时刻刻都在李绎的监视下。
三月景明,芳菲入户。
岑予月坐在窗边,下巴搁在窗沿上,看那一池春水浣落花。
他听了会儿风声,突然道:“公子,他要软禁你,我们也不管吗?”
孟棠时正在临帖,头也不抬,“别和他们动手。”
皇宫也有不少高手,他并不想在这里暴露慕音楼。
岑予月撇嘴叹道:“老晏在就好了。”
孟棠时闻言看他一眼,“唐栖夏回来了吗?”
·
“老晏!”
薛小泽下了战场匆匆来问:“还没有陆哥的消息吗?”
晏重寒摇摇头,低声吩咐道:“去叫林江重新调整粮草用度。”
薛小泽大惊:“不打了?”
封城不动不是他的作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
晏重寒沉默不言。
四面兵马犹如铁桶,他已经试过了破围,乌旦人数实在太多,都不需要任何计策,拖死他们这四万人也毫不费力。
陆印悬的援兵兴许还被拉莫托缠在井淮郡,半点消息都传不进来,不知何时能到。
他们被围困在卧龙城,粮草所剩无多,若三日后援兵还不来,便只能孤注一掷,强行突围。
满月清晖遍地,垂首似见白头。
夜里不知谁吹起了芦管,声如泣诉,月下望乡,几多闺怨思慕,随风吹梦到此,复又向南顾,卿卿念我无?
薛小泽把收来的家书都交给晏重寒,军中有不成文的习惯,战前会将家信用油纸包起来,放进老马搭子里,若战死便由它回去报信,战马有灵,不会忘征途来路,敌军清剿也不杀这匹老马,反而会喂足草料放走它。
“你要不要留封信给嫂子?”
晏重寒背靠着城墙,黑石上覆满白霜,春夜寒凉,墙根处积雪还未消,他沉默片刻后摇摇头,“我舍不得。”
舍不得死,也舍不得死后让孟棠时看到这封信。
“好歹还有个寄处。”薛小泽低头掩住通红的眼,“我孤家寡人,倒是想厉大哥了。”
契阔之约生当赴践,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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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月楼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帘幕卷起,紫衣女子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她怀里抱着张桐木琴,对掌柜行了个礼,美目流转间,盈盈含笑。
“今日多谢掌柜的通融。”
“唐姑娘不用跟我客气,这差事当初也多亏了你给东家引荐。”
唐栖夏点点头告辞。
见她要走,这胡人掌柜突然又道:“姑娘是不是从漠北来?”
唐栖夏挑眉看他,掌柜笑笑解释道:“我看到你的琴缠的是牛皮布,皮布厚重防寒,就随口猜的。”
唐栖夏轻声问:“是又如何?”
“我……一个外甥也去了漠北,不知姑娘会不会见过他……”
“若打烊无事,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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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裕低眉敛目立于旁侧,李绎朱笔点过奏折,却悬在纸上迟迟不落,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沉声问道:“今日如何?”
祈裕知他话中意,答道:“今晚孟大人出了御史台并未回府,一个人去了寄月楼用饭。”
“他一个人?”
“是。”祈裕添道,“掌柜似乎认识孟大人,雅座上还请了琴姬助兴。”
李绎闻言想了想道:“明日休沐,朕便去……”
“陛下去何处?”杨晗英突然进殿,“宫里闷,让我随你一道好不好?”
李绎不料她突然进来,皱眉瞟了祈裕一眼。
“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们不用通传的。”杨晗英笑了笑,将手中画轴递给李绎,“想给陛下一个惊喜。”
李绎虽不知其意,却也搁下笔接了过来。
画轴在他手下缓缓展开。
是一片墨竹,枝如筋骨叶如刀,气势骏逸,傲立于石间,这石上还坐着个白衣人,似是惊风回首,露出一抹侧颜,清雅至极。
“是他么?”杨晗英轻声问道。
李绎只是沉默。
她缓步走到李绎身侧坐下,祈裕立即识趣地离开了。
“我以为陛下那年是在园中赏菊,”杨晗英淡淡道,“原来是海棠开尽,错付惜花意。”
论才情她也不输当年的陶皇后,却偏生都误许给李家子。
兴许是当时花月露浓,叫她隔镜水一窥,信了秋风温柔,落此兰因絮果,一心痴念付空流。
“李绎,你何苦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严戈:?
应该不虐吧?不过是甜文的一点调剂。
我堆砌词藻乱押韵的臭毛病已经在用力改了呜呜呜呜呜呜
谢谢观看。
☆、第五十六章 夜歌
野火连天,草梗在火焰里发出爆裂声,风烟灼烫逼人,火苗顺着风燃得飞快,眨眼间蔓延过来,忽又化作冰霜,遮天蔽日的满目惨白,压得人透不过气。
一声鹰唳骤然划破长空。
伊鹿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擦了把额上冷汗,他静坐许久,穿衣出了帐篷。
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走进祁桑的帐子里。
祁桑背对他睡颜安详,手边还放着本翻旧的医书。
他很瘦,盖着被子都能见那条窄窄的腰线,凹陷得明显,伊鹿伸手搭了上去,蜷缩在他背后。
“哥哥,外面好黑。”
祁桑醒了,转过身抱住他。
他手掌温热,轻轻地拍着伊鹿的背,喉咙里呜呜地传来些不清晰的音调,他并不是完全不能发出声音,只是太轻微了,几乎不能被人听见。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伊鹿贴在他怀里听到了,是给他的夜曲,是一个安眠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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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桑醒时眼前昏暗,他眨了眨眼才发现是有人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伊鹿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哥哥,你的眼睛还是归我了。”
“这次没有人来救你。”伊鹿压在他身上,手臂抵着他脖子,语气顽劣:“怕不怕?”
祁桑的手也被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唇齿无声地动了动。
伊鹿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低头亲上他颤动的嘴唇。
祁桑呼吸凌乱,微弱地挣扎起来,伊鹿仍含住他舌尖不放,他太纵容自己,又太容易顺服,伊鹿常常觉得戏弄祁桑很没意思,却忍不住欺负他,把自己为他受的苦加倍报复在他身上。
祁桑从来不会反抗。
像一片干净的雪地,他想踩个脚印混上泥泞,要他染得和自己一般,可一下雪又将泥盖了回去,洁白的雪花层层叠叠,永远不会污浊,永远叫泥土仰望他。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他们有同样的一半血脉,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谁都想活得天真无邪,可人要有多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善良?
这是他得不到的另一种人生。
他嫉妒又渴望,想毁灭又想靠近,恨到发疯,却抓着不肯松手。
伊鹿从小就被逼成了疯子,祁桑是罪魁祸首。
可他甚至不知道。
伊鹿蒙着他的眼睛,豺狼一般,恶狠狠地啃咬他的嘴唇。
善的另一头就是恶吧?无知的恶,懵懂的恶,做尽坏事却毫无所觉的恶。
“哥哥,你喜欢我吗?”
祁桑喘息未定,眼角还渗着泪,闻言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他看着伊鹿的眼睛,迟疑片刻又再次点头。
他分不清伊鹿说的是什么喜欢,但他不想弟弟失望。
伊鹿埋在祁桑胸口,手指把玩着他一缕头发,启周人的头发又黑又直,他在指间绕了几个圈,想把这段头发弄得和自己一样卷,但一松手它却又恢复了原样,就像这头发的主人。
伊鹿突然生起气来,一把推开他下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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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晏重寒破釜沉舟,在薛小泽自暴自弃前陆印悬就带着援兵赶到了。
甚至连乌旦都没料到他来得会这么快,匆匆撤退至轸阴郡边缘的歧城。
陆印悬也只是带了五万人,乌旦虽然措手不及,但好歹能拼一拼,可他们竟然毫无动静就直接撤兵了。
实在让人奇怪。
晏重寒拍了拍陆印悬肩膀,“我得追上去探探情况,老陆你看家啊。”
“等等,我去吧。”
陆印悬脸色古怪,似乎有话却不好开口。
晏重寒眯起眼上下扫视他一圈,问:“怎么了?”
“那个……你爹,不是,昭西送来了批粮草。”陆印悬掐了掐眉心,“跟着我来的,就在外面。”
“指明了要你去才能收。”
晏重寒:“……”
押送粮草的是晏长风心腹,名叫霍九颐,年纪看着还挺小,少年人银鞍白马锦衣玉带,板着张小脸生人勿近,活像只耀武扬威的白孔雀。
晏重寒打量了片刻,硬着头皮走过去。
“少爷!”
霍九颐眉开眼笑,露出两颗傻乎乎的兔牙,这冷漠的小孔雀转眼成了只撒欢的锦鸡,飞扑着凑近他,毛还没长齐就急着开屏。
晏重寒没料到他还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