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觉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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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李星河便穿出山林,来到半山腰上。
此时月已升至半空。
今日的夜色极好,天上一丝薄云也没有,几近满月的清辉撒下,照得周遭环境一目了然。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庙宇坐落在空地之后。
右手边则有一口不算大,也并不小的小水池。
水池的不远处种有一颗松树,估摸着有千岁之龄,粗壮的枝干上,悬着一口古钟,因松叶太过繁茂,长年累月,那口古钟便被那葱绿随缘盘上,颇带禅意。
庙门朝南,潺溪流过,是极好的坐向。
李星河抬步向水池边上走去,池水清澈见底,那些色彩斑斓的锦鲤皆若空游,艳丽的鱼身映衬着婀娜飘摇的深色水草,仿佛琉璃碗里搅弄好的色彩油墨一般,翻卷出一层层迤逦的浪。
李星河见状不禁咂舌:“连鱼都要养的这么肥,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婪,没有分寸啊。”
顿了顿,李星河再次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若不贪婪,你可能也不是你了,等闲变却故人心,乃这世间最惆怅的事情之一,而你还一如既往,倒也令我欣慰。”
说这话时,李星河的眉眼淹在薄纱笼罩的月光里,温柔得不像话。
却也诡秘的不像话。
天幕清透,星河浩瀚,潭水倒映着朔月繁星,李星河在水池边自说自话了会后,便起身走至巨大的松树下面,半靠在树干上微微眯着眼,像模像样的假寐起来。
风声飒飒,吹得枝叶窸窣作响。
四周不由陷入到更诡异的沉默之中。
良久,李星河的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控制力变差了,轻声一叹,李星河睁开双眼,对着无一人的空旷大地道:“你出来吧。”
四周没有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回应于他。
又静等了半晌,李星河又长长叹息了一声,抬手将他背后的小包裹取下,打开。
包裹里只有一个琉璃瓶子,而瓶子里所装的竟是一只蝴蝶。
活的蝴蝶。
此时这只蝴蝶正挥动着翅膀向正面对着李星河的方向飞扑着。
不知疲倦地飞扑着。
已不知它究竟这样飞扑了多久。
可它依旧还在不知疲倦地飞扑着,仿佛直欲冲破瓶子一般。
“不动明王,明王不动无人知,果真名不虚传。”李星河悠悠说道,他的唇边含着一片月色,“沈姑娘,你已跟了在下一路,不累吗?”
微顿了顿,李星河感慨再道:“这一路,我用尽全部的心力想要找出你的位置所在,却还是没能成功,佩服佩服啊。”
令人难以置信的言语就这样被李星河轻轻巧巧地说了出来,宛若寻常的问候,煦如春风。
四周仍是一片沉默,衬得李星河仿佛是个自言自语的傻子。
可李星河却并不在意,缓缓开口,继续自说自话:“这是迷叶蝶,此蝶向来成双成对,双蝶之间互有感应,百丈之内,便是刀山火海,雄蝶也会义无反顾地扑向雌蝶。”
说话间,李星河突然起手将禁锢蝴蝶的盖子打开。
一朝得了自由,雄蝶冲出禁锢,一路向它盼寻已久的方向飞扑而去。
蓦然风起。
轻风自前方拂来。
随着夜风同时而来的,还有刀。
比风还要更加轻柔的刀光。
比之月色还要明亮的刀气。
黑暗中有人扬手起刀,一道银线直入,如秋霜切玉,割开月色。
刀锋锐利,月光太凉,三尺之前,蝶未近身,便已被刀气斩落。
未尽的刀劲,破开空旷的平地,迎面直袭李星河。
李星河稍稍抬起右手,并指成剑,指尖一点寒芒,划出的流光如云线迤逦,剑气逸出,极似山岚起远山。
月光下有刀,清风中有剑,刀劲与剑气交汇之处,月光柔和了夜风,一切归于平缓。
黑暗中,有人抬步走出,来到月光之下。
是沈辞衣。
沈辞衣凝目看着李星河,一向淡漠的她,此时的眉眼间竟也有了薄薄的怒气。
李星河见之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能将龟息大法练到这个地步,当世只此一人,李清河是真心地赞美沈辞衣,尽管这话听上去实在很像挑衅。
沈辞衣在距离李星河两丈远的地方停下,凝目看着他,她的瞳孔很黑,也很亮,盯着人的时候,十分锋利冷酷,却又含着难以言说的迷离情绪。
沈辞衣问:“雌蝶……是什么时候?”
59# 摊牌 你终究还是入了瓮。
李星河看着沈辞衣,闻言淡淡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我给你的那张地图。”
虽是问句,可李星河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的。
沈辞衣怔了怔,似有所悟,双目闪动间,抬手将怀中的简易地图拿了出来,但这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李星河徐徐起身,为她解开心中疑惑:“画出这张地图的墨水里,掺杂了从雌蝶翅膀上采下的鳞粉,这种粉末极细,一旦掺入墨中便再难察觉,唯有雄蝶能受其感应。”
原来如此,沈辞衣了然的同时,内心的疑问却更深了。
与李星河接触以来,沈辞衣自认掩藏的很好。
她从不小瞧自己的对手,所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对上李星河后,沈辞衣处处小心,步步谨慎,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李星河仿佛能看到沈辞衣内心的想法一般,直接开口为她解除疑惑。
“你确实足够谨慎,但你还是漏算了很多。”
圆月渐渐升高,即便站在林木葱郁的半山腰上,也已经可以看见天空那轮明亮的圆弧。远山则被铺天盖地的树影所笼罩,站在山腰看去,平添了几分苍凉之感。
“是吗?”疑问间,沈辞衣缓步前踏,边走边将手中的宣纸撕碎,对着地上雄性迷叶碟两半的尸体撒下,“你究竟是如何看破我的身份的?”
李星河无视她的举动笑了一笑。
“我会在那时来到申州,确实是因受人所托,但所托之人却并非杨楚。”李星河眨了眨眼,漫声道,“而是关峋。”
李星河的神态还是那么的文质彬彬,皎洁的月光,衬得他气质清华,可是他出口的话语,却让沈辞衣的内心阴云横生,片片乌云,携裹着暴雨雷霆将她团团围住。
“所以你入局的初衷是西海棠的失踪事件,而非江清和失踪一事。”
“不错,江景渊与西海棠的元宵棋会,江清和真正失踪的时间,我早就一清二楚,我与杨楚,是那之后在揽星阁内偶然遇见的,从一开始我便已获取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的消息。”李星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辞衣的面色变化,侃侃说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从我进入申州城起,你便一直在跟踪我,想以此来控管我所得到的情报,只是可惜,此举反而将你自己的嫌疑提早曝光了。”
“原来是算漏了这一点。”沈辞衣润了润嘴唇,出口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浅浅的喟叹,“从一开始你就怀疑我与西海棠失踪一事有关,我故意暴露给你的皓星天华与不做防备的肆意跟踪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李星河:“不错。”
沈辞衣沉吟了一会,仍有不解:“可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也可能与西海棠失踪一事完全无关,我给你透露的情报是可以成立的,你与扶摇山庄来往密切,天刀关府因对你有所防备,而刻意模糊时间节点,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曾这么想过。”李星河先是点点头赞同,随即又摇了摇头,声色俱柔,“但你所暴露的远不止这一点,最致命的那一点你还没有发现吗?”
沈辞衣微微眯起双眼,沉吟一瞬,说道:“愿闻其详。”
李星河:“江景渊。”
沈辞衣闻言皱眉,随即笃定道:“不可能,江景渊所有的举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江清和还在我手里,他不可能暴露什么,他也不敢。”
真是自信的女人,李星河一哂,问道:“事成之后,你可有去江景渊的居所看过?”
“当然。”沈辞衣并非鲁莽之人,她当然会去检查,她不可能会让江景渊留下任何线索。
李星河闻言一叹,似乎很失望:“我是说之后,几个月之后。”
沈辞衣目含疑惑地看向李星河。
“江景渊的居所,满布灰尘,从积灰程度可以看出,那屋子起码有半年时间没有住过人了,可你却说江清和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李星河抬目,一字一字地说,“这足可证明说谎的那个人,是你。”
“原来如此。”沈辞衣恍然,关于这点她确实没有想过。
“暴露千石引,以罗刹教法王的身份,正式引我入局,这,是江景渊给你的建议吧。”
“是又如何?”
李星河没有回答,而是道:“西海棠的失踪之谜,我本只当是普通的江湖仇杀,是千石引的出现,让我开始产生了戒心,我完全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却总在与你偶遇,这一切都一再再的指向了你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不动明王。可你若真是明王,再加上一个出身七巧阁的江景渊,要隐藏自己何其容易,何必次次都被我撞破,除非你是故意的。”
“那一日我邀请风静如至后院品茗,那看似是一个为了证明你的身份而设下的局,但实际上要证明的,根本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是否会有意地将自己的身份故意暴露给我。”
“当日在后院,我所得到的情报仅仅只有你发间的一朵梅花花瓣而已,那根本不能算做证据,你只需说自己是经过时无意间沾到的即可,可你却承认了,你的承认证实了我的猜想。”
随着李星河的话语,沈辞衣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泛起白来,她几度张嘴想要出口反驳李星河的话,都以失败告终。
被算计了。
“我就不该给他机会,当时我就该直接一刀杀了江景渊。”
沈辞衣微微仰起脸,悠悠一笑,她虽语气温柔,面色平和,可眼里的血丝却鲜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沈辞衣长得真的很美,美人变色,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便是李星河也不例外。
见人如此,李星河不由放缓了语速,他的声音本就十分好听,刻意放缓的语速更是让出口的话语温柔的不可思议。
“可你为何要将身份泄露给我呢?”
“那一夜我们摊牌之时,你的话太多了,无论是关峋口中的西海棠,还是传闻中的不动明王,都不是多话之人,关峋更言,西海棠是个冷漠的人,她向来不屑,也从来不向他人倾吐自己的心事,所以他们无法分辨西海棠失踪的真正原因,而你却恰恰相反,你的话很多,情绪也一度崩溃。”
轻轻一叹,李星河继续道:“这又是为什么呢?是我的猜测错误,你根本不是西海棠,但你偏偏又承认了自己就是沈白月。”
“我让风静如查过冥殿的情报网,西海棠出现在关府的时间正是沈白月在江南武林消失的那一年。”
“太巧了,过多的巧合必有人为干预,如此在串联从头,便只有一个解释。”
“你是为了说服我,说服我相信你已放弃权力欲望,说服我帮你去救人。”
“可你根本不在乎江清和的生死啊,若否你也不会说谎骗我,那你苦心积虑,千方百计拉我入局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事已至此,愤慨无意,想清楚这一点,沈辞衣心下翻腾的怒意,渐渐平和了下来。
闻言,她甚至很配合地接话问道:“是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我啊,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虽然我还不知是何理由,但从假的江清和出现在扶摇山庄外开始,你的目标便一直是我。”李星河为沈辞衣快速平复的心绪而感赞叹,不愧是明王,难怪她能将龟息大法练至臻境,“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虽合情合理,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佐证。”
沈辞衣恍然:“原来如此,所以你顺势接受了我的请求,并留了这张地图给我,自己则带着迷叶蝶上路。”
李星河点头:“不错。”
沈辞衣依旧疑惑:“可蝶在瓶中,你何以如此自信?就不怕推测错误,放出雄蝶当场打脸。”
李星河摇了摇头:“不会的。”
“哦?”
“从申州到临沂的这一路,太平静了,平静的仿佛早有人将这一路的障碍铲除,只为能让我顺利到达此地。”李星河笑了笑,“如此再串联前后,沈姑娘以为还会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