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觉晓-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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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少年,虚弱却不损风骨,失败也难折傲岸,可称当世第一流的风流人物,却命运多舛,折堕至此,便是李星河也不由感到遗憾。
“请。”
当二人走至地方时,闯入者已被制伏。
杨楚一甩手将被制住的人一把扔到了地上:“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擅闯扶摇山庄?”
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抱着脑袋,口中连连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冥殿的人。”
远远走来的风文如,眉目温润,神气自若,可一看到那人,眼波乍然变得深寒入骨,大步上前:“你怎么会来这?”
李星河也顺势看去。
咦?
这个人,李星河见过,就是那一日烧饼铺旁,被误当作小偷的那个年轻人。
难怪他当初要躲避风静如。
那人,也就是风雅如身边的仆从风十六。
风十六一见风文如,便连滚带爬地爬了过去,抓住风文如的裤脚:“殿主……殿主他回来了,而且还得知了您受困天柱山的消息,他……他冲了过去,属下……属下拦不住他。”
风文如霎时如遭电击一般愣在了原地,大喊道:“阿静!快!快去天柱山,一定要拦住小弟,快啊!”
“大哥?”风静如惊诧,“怎么了?”
“风雅如有危险。”李星河见状解释,“天柱山的机关是风文如根据风辰逸的武功造诣而设下的,能困住江南大侠的机关,又岂是风雅如可以对付的,他有危……”
李星河话没说完,风辰逸已率先冲了出去,杨楚和风静如紧随其后。
风文如在颤抖,止不住地颤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脉都在颤抖,他似乎正在忍受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一般。
“先生。”风文如抬眸看向李星河,乞求道。
李星河明了其意,微微一叹,随即抬手将人揽入怀中,身形一动,纵上屋脊,向着天柱山方向奔去。
32# 悲戚 那是初生牛犊特有的朝气蓬勃。
天柱山。
星垂平野,草木沉寂,这样的夜晚,注定步步杀机,绝不平静。
然而当李星河带着风文如赶到之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地。
天地昏暗,阴云沉压,凄风吹散了空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想将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尽数扫清殆尽。
可存在过的东西会因此消失吗?
不会。
草木破败,鲜血交错,猩红的痕迹顺着残破的地表汇成一个一个浅浅的水洼,目之所及,是完全破败的希望。
他们终究还是来不及。
他们所有的人,都没能来得及。
曾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少年,此刻正浑身浴血地倒在他父亲的怀里,往日飞扬的眉目紧闭,双手却如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揪着风辰逸的袖子。
有风声凄厉,在耳畔如鬼长嗥。
从八年前起,风文如便一直不断地说服自己,毁灭的力量远比包容广阔,恨比爱更勇敢,无情无心才是天地至理。
这世间不存在永恒的真情,所谓的常开不败,无非是一场错觉。
可每当他就要说服自己的时候,他的小弟,便会带着炽热的温度出现在他的眼前。生机勃勃,纵情恣意,那是初生牛犊特有的朝气蓬勃。
真好啊。
看着那样的风雅如,风文如不可抑止地宠溺着、羡慕着,又强烈地……嫉妒着。
身在江湖,他担心风雅如会遭人算计,毕竟小弟是那样的年轻任性,故而风文如不着痕迹的在风雅如身边安插人手,而后又一点一点慢慢地将自己的触手渗入到冥殿的势力范围之内。
到后来,连风文如自己都无法清算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保护风雅如,还是因为那点嫉妒心作祟,而用手段来证明自己能做的比对方更好。
但如今,不管嫉妒也好,羡慕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风文如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失神的眼中倒映着一片荒芜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将目光转到一旁的季若溪身上,愤怒与恐惧在他眼睛里积聚如云。
重伤在地的季若溪见状,撑着身后嶙峋的岩壁,勉强站了起来。她的腹部仍在剧痛,痛得她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可季若溪已无暇顾及。
季若溪清楚风文如的一切,自然也知道风文如对风雅如的感情,可如今他的小弟却死在他们两人的共同算计之下……
但季若溪只是眼神怯懦地飘忽了会儿,便小心翼翼地对上风文如审视一般的严厉目光:“公子。”
一声呼唤,令风文如彻底回过神来,随后,锥心的痛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又起风了,风里带着潮气和血液的苦涩气息,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像是有人在悄悄交换秘密。
风文如怔怔地推开李星河,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短短一段路,他却走了长长一段时间。
风文如在风雅如的身前蹲下,颤抖的双手抬起,缓缓地覆在风雅如依旧温热的脸上,然而指尖却再也感受不到对方那温热的呼吸。
红艳的鲜血,映在眼中,竟无任何感觉。
顷刻的时间,风文如的世界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里面,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好似下一刻就会从心口跳出似得。
“小弟他……死前最后的愿望,是让父亲去救你。”悲愤交集,风静如脑中那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终于断了,肝肠寸断的痛楚,带来了释放地怒喝,“他让父亲快去救你!他让父亲去救你!哈哈哈,他让父亲快去救你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风文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风文如脸上的苍白随着风静如的话语,片片碎了,所有的一切,通通化为灼烫的烙铁,烧得他悔不如死。
这一瞬间,天山裂脊,江河泛滥,风文如的眼里,这世间最后的色彩也消失了,他失神地跌坐在地。
天宇漆黑,大地上洪流涌动,将天地一起吞噬。
明明那些该流的泪,该有的脆弱,都在八年前一并耗尽,可为何他仍感眼眶发热?
这是什么?
风文如抬手在脸上一抹,满手水渍。
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脸上会有水?
明明没有下雨啊?
无法停止的泪水,空洞的凝视着手指的双眸,许久,风文如崩溃了。
“啊啊啊!”
他的声音不复清透,低沉暗哑,难听至极。
风文如抓住风辰逸怀里的风雅如大力摇晃:“小弟,你醒醒,你醒醒,大哥求你了,你醒醒好不好。”
最压抑的情感再难掩藏,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入尘土。
记忆中那关切的眼神,恣意的神色,依旧清晰,那些难以忘却的关怀,字字句句,犹然在耳,而今斯人已逝,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要求。
一别生死,悔意无限,千言万语,皆空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风文如扪心自问,他从不曾想过,原来那些他曾以为可以抛弃的感情竟是自己最在乎的羁绊。
“风文如,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风静如也在问,不停地问。
但这,只是单纯的一句话,一个问题,一个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声声悲鸣,徘徊许久,终于再次听入风文如的耳中,侵入心中。
入耳的疑问,是彻底破碎的亲缘。
无穷无尽的绝望铺天盖地地朝他侵袭而来,将他拖入比无尽永夜还要更加令人无望的深渊里,风文如意识到,从此以后,斗转星移,万物荣枯,此间山河依旧,却再也无人会与他同行了。
风辰逸抬目看了风文如一眼。
只一眼。
却让风辰逸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晦暗的仿佛地底下经年不曾流淌的暗河,黑黑沉沉,毫无生机。
这一刻,风辰逸意识到——他的长子,心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很短的一章,却也是最难写的一章。
33# 岚雪 风辰逸做不到的。
烛火悠悠,风雨潇潇。
跳动的烛光,所映照出的幽暗光辉正影影绰绰地跳动着。
风文如孤身坐在卧房之内,面色冷漠,眼神空洞。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的房中,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他的眼前唯有一片浓重的黑暗,牵扯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梦魇,接连不断地折磨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志。
期间顾珏曾来过数次,可每一次,顾珏都踌躇不前,最后,只能叹息着离开。
风文如知晓顾珏的动向,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双目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处。
风文如仍在坠落。
从黑暗往更深的黑暗深渊中坠落。
这是他今日的第二次坠落。
风文如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要历经多少光阴迢递,遭遇多少世事更迭,才会成为自己曾经最厌恶恐惧的模样。
阴冷,狡黠,躁郁,孤注一掷,这样的自己,这分明是十年前的自己所最讨厌的人。
难以宣泄的压抑,难以宣泄的情感,太多情绪堆叠,风文如的内心反而感到空落,就像是被人深深剜去了一块,这世间他最珍贵的宝物再也不在。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时间缓缓流逝。
大约是挣扎得久了,也明白自己无能改变现状。
雅如已死,要接受这个事实很难,但接受之后也就这么接受了。
既然注定只能在现状里僵持,那不如就用我的命,来了断我这一生的荒谬吧。
放弃一段执念,与背叛无异,风文如深知自己是个执着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死,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想通了这一点,风文如不觉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然他的眼角,却同时有泪水滑落。
感受到脸颊传来的湿润,风文如仿佛迷了心窍似地伸出手去接,他想要留住这滴泪,却只能眼看着泪水在掌心里风干。
哈。
伴着一声自嘲,风文如缓缓抬起了脸,幽暗如墨的眼,在黑夜的映衬下更显沉静冷漠,然其眼眸深处却又熊熊燃烧起令人无法忽略的烈焰之火,那火焰炽热到让任何接触到的人都感到由衷的惊诧与畏惧。
一股巨大的无力瞬间席卷再次到来的顾珏,将他也拖入到光与声都无法抵达的黑暗深渊里面。
天旋地转,顾珏本就苍白的面容霎时失色成骨。
不知哪来的预感,恐怖的顾珏遍体生寒。
“阿文……”
风文如依旧没有理会顾珏。
顾珏在门边游移不定了会儿,转身离去。
而在另一边,风静如也在沉思,他在发抖。
黎明已至,夜晚即将过去,可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风静如还是会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所存在的问题,他明明全部知晓。
父亲的无奈,大哥的傲骨,小弟的意难平。
明明这所有的一切他都知晓,可他却偏偏没有在意。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
他总想着会好的,总会好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逃避的代价居然来得这么快。
逃避的苦果竟会这般难以承受。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滂沱大雨。
急雨过后,按理说应是一个清亮的晨。可好天气才持续了没多久,天色便再度昏暗了下来,天幕灰蓝,细雨绵绵,地面很快便积起水洼,飞檐掩映在密雨中,远远看去,唯有黑黝黝的一片。
顾珏找到李星河的时候,李星河正立身檐下,凭栏看雨。
晨风微凉,带动李星河的衣摆哗哗作响,远远看去,飘飘欲仙之感迎面而来。
“岚雪公子。”
身后突来一声叫唤,李星河闻声回首。
是顾珏,预料之外,却也算是情理之中的访客。
李星河回身颔首:“顾总管。”
顾珏盯着李星河,似要将人整个看透一般,良久才道:“真的是你。”
李星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顾珏俯身作揖:“此前诸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公子勿要放在心上。”
李星河摇摇头:“顾总管在其位而从其事,何来得罪之说。”
此前顾珏对李星河的态度不可谓不恶劣,可李星河却始终文质彬彬、守礼疏离。
这样的人最好说话,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气。
同时,这种人也最难说话,因为你永远也不能从他的外表看出他内心的真正情绪,他究竟如何做想?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