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庶女医香-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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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注街市盛景,岳尧坦白的道:“依我看来,这个倒也未必!不过几年我们来时,是何等风光,又如何能有这微服夜行的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百里肇也不免沉默了。数年之前,他来江南,原不是专为游玩而来,况那时正是他声威最盛之时,他的到来,更使得这江淮官场为之震荡不已,那一番气象又岂是今日所能比拟。如此一想,他竟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远黛。远黛神色安定,仿佛全没注意到他与岳尧的对话。然而百里肇却知道,远黛心中自有一本帐在。
事实上,正如远黛先前所想,百里肇这一趟下江南,自然有他的目的所在,只是这个目的,如今却还没到可以进行的时候。挥开不知不觉已飘的太远的种种思绪,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百里肇问远黛道:“眉儿可要放几盏河灯?”
第三卷正文 第十九章 放灯
听他这么一问,远黛已自然而然的转头看向了自己四人脚下潺潺而过的河水。苏州,本就是水乡泽国,阊门左近又是姑苏城内水道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
夜色已然深沉,明月当空高挂,浑如银盘,清辉普照,这样的月色,若放在平日,应算是极好的了。但在这中元节的夜晚,较之于河面上朵朵绽开的璀璨莲花,却显然大有不及。明亮的火光倒映着澄清的河水,光影交错之下,便愈显得五色缤纷、陆离光怪。
“既然来了,便只为应景,也得放上几盏不是!”目注正从脚下缓缓飘过的一盏小小河灯,远黛答着,心中却在这一刻想起萧呈娴来。这个时候,也不知她可否忘却了上元灯节时的约定。若是没有忘,想来她如今也在放灯吧。纵然北疆寒苦,远黛仍旧相信,纵是再寒苦的地方,也断然磨灭不了萧呈娴那颗骄傲的心。她心中想着这些,神色不免有些怔怔的。
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百里肇终于没有言语,只笑笑的将目光转向了斜对面几个不大不小卖河灯的小摊。河灯并不局限于一种样式,但一眼看了下来时,最多的却还是莲花状的。莲花,本是祥瑞之花,在佛道两教都有着极高的地位,有此情况倒也正在情理之中。
小摊的生意并不算好,原因也颇简单,扎这河灯,虽也可算得是一门挣钱的营生,但中元节河边放灯,于姑苏人来说,早成了一种惯例,多数人家,却仍是自己动手做而非花钱去买,虽然亲手所扎的河灯比之买来的要略显粗陋。但河灯原就是用来放的,倒也无需计较。
回头看一眼岳尧、沅真二人,百里肇简单吩咐道:“我双腿不便,不能多走,有眉儿陪着,在这里看看即可。此处热闹,你们二人不妨四处走走,不必管我们!”这话口气虽是婉转,但那意思,分明便是逐客之意。岳尧与沅真又岂能听不出来。当下答应着,相偕去了。
见二人去了,百里肇这才拄了拐。稳稳当当的往先前那几个小摊的方向去了,远黛则沉默的跟在后头。自打动了早前的那个念头后,她便颇有些神思不属,心下也颇是烦乱,连带着连话也不甚爱说。只是懒懒散散的,纵便是见了眼前的种种热闹,也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扎制河灯,本来不是什么难事,也更没有所谓的独门配方之类的说法,因此这几个摊位上。所卖的河灯论及精美,也都差不太多。二人直直的走了来,个中却有一个生相精明的小贩。眼见着百里肇腿脚不便,早巴巴的从摊位后头跑了出来,笑吟吟的将自己所坐的杌子搬了出来,又迎了上来,朝二人笑道:“这位客人。快请过来坐!”说的竟也是一口的官话。
哑然失笑的回看一眼远黛,百里肇便自走上前去。将手中双拐合在一处,搁在一边,就在那杌子上坐了。他既过去坐下了,远黛自然也就跟了过去,立在他身边,目光落在摊上那些精巧玲珑的河灯上,心中也不免喜爱,当下执了一盏河灯,托在掌心仔细的看着。
她手中捧着的这盏河灯,正是莲花形状的。这盏河灯做得甚为精致,只比她的手掌略大,托在掌中,恰恰可以遮住她的整个手掌。粉色荷瓣外舒内攒,团团的簇着中间那枝做成莲蓬状的红烛,既层次分明又显玲珑可爱。见她仔细端详,那摊主忙在旁笑道:“这荷瓣上头还可写字,客人可将祈愿内容写在上头,随水漂流,日后自能顺心如愿!”
远黛听得一扬眉,却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注意到,这摊上,除却河灯之外,却还备了笔墨。微微一笑,远黛将手中河灯递到了百里肇的手中:“这种事儿,自该老爷先来!”
失笑的看她一眼,百里肇倒也并不推让,接过了那盏河灯,稍稍沉思,便提起笔来,略蘸了些墨,便在那荷瓣之上勾画起来。远黛所以将这河灯递了给百里肇,原就存了要看他写些什么的意思,这会儿自然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然而百里肇只是简单数笔,便让远黛不期然的怔了一怔。只因百里肇所写的并不是字,他是在画。笔尖简单一勾,便是一枝古拙的枝干,只这一笔,远黛便能看出,百里肇在画之一道上颇下过一番功夫。勾好枝干,略事涂抹,展现在这盏河灯之上的,便是一丫遒劲的梅枝,虽只寥寥数笔,然梅花那种孤傲凌寒的姿态却已毕现无疑。
见此梅花,远黛便不由的记起去年年下绿萼岭上诸梅争艳的奇景来。而她记得,萧呈娴仿佛曾对她提起过,董后生前酷爱梅花。这盏河灯,该是他为已薨逝的董后所放吧,她默默想着,一时竟自怔住了,全然没有留意百里肇已将这盏河灯递了过来。
“眉儿……”伸手轻轻一拍远黛的手,百里肇缓声的叫着。
远黛这才猛醒,将灯已递了来,忙伸手接过,又唤那摊主取了引火的线香来,燃着了那红烛,而后亲自捧了,下到河道边上,半蹲了身子,将那盏河灯小心的放入水中。
水波摇曳,带了那盏河灯晃晃悠悠的去了,与之同时漂流而下的,还有许许多多盏各式各样的河灯。这些河灯大多漂的甚是平稳,然因太多的缘故,时不时的也有河灯与其他河灯相碰,爆起一溜火光,很快的化作了一团灰纸,只余半截蜡烛随波漂浮。
一个声音便也陡然的响了起来:“哎呀!我的灯!”声音娇脆甜糯,其中满满的都是痛惜。
忽然听得这一声,远黛便自应声的看了过去。那是一名十六七岁年纪,着藕荷潞绸衫子,梳着清秀倭堕髻的少女,虽因河灯被撞毁的缘故,少女小嘴微撅,脸上也满是懊恼之色,却仍显得极之娇俏,让人一见便不由生出亲近之心来。少女身边,跟着一名与她年纪甚为相仿的丫鬟,此刻忙在一边急急的安慰着她,但那少女仍是一脸沮丧,似乎全提不起精神来。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远黛收回视线,最后一次的看了一眼那盏属于百里肇的河灯。这盏河灯的运气显然是不错的,它平平稳稳的漂在河上,缓缓的消失在远黛的视野之中。
徐徐站起身来,远黛再一次的看了一眼那盏河灯,这才回到百里肇身边。这片刻的当儿,百里肇身边,早又放了两盏河灯,远黛眼尖,一眼便见那两盏灯上,一盏只绘了一枝长箫,另一盏上,却是一面迎风飘展的旗,那旗半卷半舒,恰恰遮住了旗上代表将领身份的旗徽。
微怔的看一眼百里肇,远黛默不作声的上前,先自燃着了那盏绘有长箫的河灯,将之放入了河中。这盏灯,在她想来,该是百里肇为初雨而放的。至于那盏绘有战旗的河灯,当是百里肇为所有战死在北疆战场上的大周将士所放。
等她放过这三盏灯再回来时,百里肇却已一抬手,将那支小毫递了过来:“该你了!”
默然接了那笔,稍稍沉吟片刻,远黛已自提笔,也如百里肇一般在河灯之上随意的勾了数笔,百里肇在旁看着,却见她绘的竟是一座大山。山不甚高,也不陡峭,却自有一番博大的气象。燃着了那盏河灯之后,远黛转身走到河边,将那河灯轻轻放入了水中。
却是直到那盏河灯漂的再也看不到了,她这才转了身,回到小摊边。抬眸看她一眼,百里肇温声的道:“你就只放这一盏吗?”
偏头看一眼百里肇,远黛忽而清浅一笑,却反问了一句:“今儿谁付账?”
百里肇先是一怔,待到意会却不免大笑起来:“自然是我!”他爽快的应诺。
远黛点头,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只从那摊位上又拿起了一盏做的甚是别致的蜻蜓河灯,也并不写画什么,便自燃着了蜡烛,转身走到河边,将那蜻蜓灯给放了下去。
自来河灯多为莲花形状,但为讨孩童欢心,这些手艺人也会制作一些别致讨巧的河灯,而这一盏蜻蜓灯正是其中之一。百里肇也没料到远黛会挑上这么一盏灯,面上诧色隐现,然此处并非问话的地方,他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及至远黛放了那灯回来,他还是没有言语。
朝他笑了一笑,远黛却忽然提了桌上那支小毫,挨着个儿的在手边所有河灯上都各点了一个墨点。她这一下,来的有些突兀,那个一直赔笑站在一边的摊贩眼见此景也早愣了。
远黛眼也没抬一抬,只淡淡的吩咐道:“这些灯我都要了,你帮我放了!”
那摊主陡然听了这话,心下不觉大喜,赶忙的应着,他却也不敢怠慢,便挑那些被远黛点了墨点的河灯燃得着了,再一盏一盏的捧了,放入河中。
远黛似无心又似有意,点了数十盏灯后,便放了笔。百里肇在旁看着,也只含笑的问了一句:“这么多就够了吗?”竟仍没有多问一句。
微微吐出一口气,远黛居然就答了他一句:“我只记得这些人了!”很显然的,这些墨点于她,也并不是随手就点的。
第三卷正文 第二十章 姑苏秦家
百里肇倒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沉默片刻之后反笑了出来:“既如此,便由我来共襄盛举吧!”口中说着,他竟也提了笔,依着远黛先前的样儿,也自点了起来。
不过他既曾统率千军、征战沙场,又在官场之上颇磨砺过一些时日,而年纪又远比远黛来得更长,此刻凝神细思之下,往事一时纷至沓来,竟觉眼前的这些河灯是远远不够。
远黛在旁,见他面上神情,倒也猜了几分出来,当下笑道:“都放了吧!给所有你记得的,也记得你的人,不过是个意思,其实也无需那么刻意!”
百里肇听得一笑,毕竟又放了笔下来。见那摊贩这会儿正从河边回来,他便简单吩咐道:“将你所有的灯都放了!”一面说着,却已伸手入怀,摸出一个足五两的小银锭子来,放在了小摊上。那摊贩一见了那小银锭子,早不由的双目放光,忙忙应着,上前拿了那银锭子。银锭子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让他有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他这摊上所有的灯加在一处,也不过百十来盏,虽也有贵贱之分,但左不过几文钱一个,这会儿得了数倍的价值,怎由得他不欣喜如狂。当下没口子的谢了百里肇,又匆匆捧了几盏灯,下到河边去放了。旁边几名摊贩见了,不由得暗暗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待要上前搭话,又觉对方二人已买了这许多河灯放了,自己这会儿上前,也不过徒然,只能郁闷在心。
百里肇与远黛自不会去理会这些人的心思,只神色自若的一坐一站着。这几处小摊,占地甚佳,恰在最多人放灯的上游处。又是居高临下,恰可清清楚楚的看到河道之中的所有河灯。戌正左近时分,正是夜市人流最为密集的时段,这一眼看了下去,只觉水边人头涌涌,河道上,彩灯漂流,灯光本就璀璨如昼,再被水光一映,光影交错之下。便愈觉瑰丽。
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百里肇道:“前次我来姑苏,正值寒冬。初雨随行。从阊门下船之后,她在这河岸边上站了好一阵子,回来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可惜……”
到了今日,他早记不清那时初雨面上的神情了。所记得的只有那句“可惜”。只是那时,实在有太多的事儿等着他去办,况那时他正有意疏远初雨,因此并没有问她究竟可惜些什么。然而今日见此情景,那句“可惜”却忽然跃入了脑海,令他不由怅然若失。
别过头来。看了一眼百里肇,远黛静静道:“她若在天有灵,知你此时仍能记得她从前说过的话。心中想来也是欢喜的!”
百里肇颔首,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身边小摊上一盏与远黛先前所放大略相同的蜻蜓灯上,抬手取过那盏小灯,他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喜欢蜻蜓?”
既敢在他面前放这盏灯,远黛便没打算瞒什么。况这些事儿,百里肇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