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卸甲难归田 完结+番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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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像是知道会这样似的,先一步介绍道:“夫人,这是玉嬷嬷,还有一个家丁大鹏今日就不上桌了,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下人。”
今日有新夫人在,男家丁自然是要避一下嫌的,不上桌也是理所当然。
而那位玉嬷嬷被玲珑说到了,嫌她多事似的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这才稍稍低头声音淡淡喊了声:“夫人。”
田妙华略点了下头,也不知是在应玉嬷嬷还是在应玲珑。一个新婚之夜被撂在新房一整晚的新夫人会被下人怠慢也不奇怪,她当然也没有反过来去讨好的道理。
她看了一眼桌上只有三副碗筷,料也是那个不见人的夫君不会来一起吃早饭了,她依然没有多问一句顾自坐下,对两人说了声:“坐吧。”
玲珑谨慎地只敢侧坐了半张凳面,这是下人在主子面前表现恭敬。而玉嬷嬷就坐得很稳当,田妙华也不在意,她没那么闲去跟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计较,反而她比较希望玲珑也能坐正了,这么歪着看着怪难受。
三个人安安静静相安无事的吃着饭,玉嬷嬷吃得很快,几乎是几口就匆匆忙忙扒完了,站起来貌似恭敬的说:“夫人,老奴还要去照顾两位小少爷,就先退下了。”
田妙华停下筷子,别人不提她也不会主动去说,但既然提了她便道:“日后让他们一起来用餐吧。”
玉嬷嬷略嫌冷硬地回道:“不了,两位小少爷还小,上不了桌。老奴告退了。”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跟他家将军一样腿快。
玲珑本来是真心不想多说什么的,可是觉得玉嬷嬷这样对新夫人太失礼了,一是怕新夫人心里不舒服二是觉得这家里也只有自己能跟新夫人站一边儿了,这才解释道:“夫人您别介意,玉嬷嬷这人就是这样,倚老卖老的,对谁都是一样,您别理她就好了。”
田妙华倒是奇怪了,程驰再怎么草根出身,好歹后来也爬到将军的位子了,怎么家里留了这么个目中无人的老奴?
她直觉玉嬷嬷的来历一定有什么特别,既然打算搞清楚这个家里到底有什么幺蛾子她就不放过这些蛛丝马迹,故意问:“她还欺负你了?”
“那可不是嘛!”这一问玲珑果然就憋不住了,一脸同仇敌忾可算找到人能说说的架势,连屁股也砰一下坐正了自己还没发觉,让田妙华差点笑出来。
“她整天倚老卖老,仗着现在家里是她管家,对我和大鹏都是颐指气使的!”
说着玲珑往玉嬷嬷离开的门口方向斜眼瞥了一眼,哼哼道:“看她年纪大我不跟她计较,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照顾着两个小少爷就跟将军欠了她多少似的,有时候连将军的面子都不给!又不是我不想照看小少爷,将军也想多请两个人回来,可是她死抓着小少爷们不放手啊!”
田妙华从她的话里很快就抓住了一些重点,不咸不淡地问:“这个家里是她当家?”
玲珑一顿,像是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却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道:“是啊,一把年纪做事都开始糊涂了还管家,不光家管得丢三落四连小少爷都伺候得乱七八糟。奴婢盼夫人您来盼了很久了,您可要早点把管家权拿过去……”
说着就发现自己还真是越说越错了,赶忙打住了没敢继续说下去——将军都还没进新房呢她在夫人面前说什么管家权,这不是给夫人添堵嘛!
田妙华对她笑笑示意她不用在意,她的笑容三分是糖,甜在喉咙,七分就能甜到人心里,沁透五脏六腑化成一滩花下春泥。
全心的笑如今是没有了的,水榭里那群没良心的小崽子嫌她笑起来有毒,不愿意被一个老女人毒死。所以她干脆先打死他们,然后就不那么愿意笑了。
这会儿玲珑被她笑得全身都软了,一颗心都扑在这位美好善良的新夫人身上,对她掏心掏肺的说:“夫人您放心,奴婢是站在您这边儿的!不瞒您说奴婢是沈将军府里的家生子,从小是在沈将军府长大的,就算现在离开了,老夫人也还是奴婢的主母。这两日老夫人在这里没少夸您,一直在说您有多好,奴婢现在见了您就觉得亲,就像见了娘家人一样……”
田妙华脸上维持着笑容,略略汗颜地看着原本坐在她斜对面的玲珑这会儿一激动身子都快扑到桌面上爬过来了。
这孩子情绪还真容易波动,到底是年轻啊。
既然有沈夫人这层关系玲珑又表了忠心,田妙华就不端着了,她悠悠一笑问:“那你家将军现在在哪儿呢,躲了一晚上,也该来跟我谈谈了。”
第三章 程驰
自昨日离开新房之后程驰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来。
玲珑昨夜端进去的饭菜今早又原样端了出来,两次见到自家将军,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玲珑很想提醒他皱那么久眉头会长皱纹的,但是当时的气氛好似由不得她耍嘴皮子,而且那会儿她也还没见过田妙华不知道新夫人长得那么年轻甜美,不然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提醒将军一声的。
本来就长夫人两岁,再一脸褶子是会被新夫人嫌弃的呀!
在玲珑在跟田妙华表了立场和忠心之后就直接把自家将军给卖了,不但告诉夫人他的所在,还领着她到了门口。
不过将军到底是她现在的主子,她没胆量在这种时候正面杠,领着田妙华到了书房门外就赶紧退下了。
田妙华可不惧,上前就砰砰拍了两下门,片刻之后里面传来程驰沉沉的声音:“说过我不吃早饭了,下去吧。”
田妙华就接着拍,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拍几下停一停,耐心十足。
屋里的人终究是妥协了,走到门口来把门拉开,一眼瞧见门外的田妙华时整个人都僵了僵。
作为一个刚过门的新娘子田妙华一身银线绣边的粉色丝光褙子,剪裁贴着她那玲珑的身量把身形拉出几分纤细修长,陪着白色的底裙颜色更显粉嫩。
她神采奕奕明眸平静地站在阳光底下,而程驰却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已经脱下深红衣衫的他换了一件浅青色的褂子,许是和衣躺了一夜有些松散和褶子,又因没睡好眼底有些发青,胡茬也冒了出来。
门内外的光影把两个人隔得分明,若不是田妙华脸上没有对他这副模样摆出任何异样的表情,程驰只怕都要为自己这形象羞愧了。
他明明一直坦然于自己只是个粗人,除非场合需要从来不会过多在意形象,却莫名的在这位过于娇美的新娘子面前感到些许局促。
程驰没想到田妙华会主动来找他,但也很快调整了情绪,只有脸上故作沉静冰冷的表情还略显僵硬。迟疑片刻之后也许是觉得都被人找上门来再不说个清楚就太不男人,他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让了让,低声说了句:“进来吧。”
田妙华也不客气,走进门习惯性地略打量了一眼这间书房。
因为关着窗屋里少许有些阴暗,但看得出的确不是一个文人的书房,没有什么字画古董,案上有笔墨和几封信,架子上都是兵书,床榻因为还未收拾而少许凌乱,可谓布置得简单粗犷充满了武将风格。
在田妙华进屋之后程驰才发觉到屋里太暗了些,走到窗边把书房的窗户都打开。
转身看见田妙华就那么定定瞅着他,明眸清朗而平静,生来清甜的脸上看不出是不是要发脾气的样子。他自认有愧,脸上虽然板着,语气却十分客气道:“坐吧。”
田妙华扫了一眼,榻上乱着不想坐,就直接在他桌前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继续盯着他瞧,等着他自己开口。
她不说话气氛就更显尴尬,程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过自己洞房之夜却不见人之后两人再见面的情景,想过她会委屈或者生气,但没想过被冷落了一夜的新娘只是这样平静的上门。
这位和寻常人似乎不太一样的新娘让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见程驰久久没有开口田妙华也就不继续耗着,她先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既来了,你就说,我听着。”
两人亲都成了,何必拐弯抹角。她可不觉得新婚之夜新郎出门躲着不见会没有什么事,不但有事,还必然不是小事。
这般直白本该是程驰欣赏的风格,但这种直白不是出现在自己一起喝酒战沙场的兄弟同僚身上,而是自己新娶的娇美夫人,他反而感觉不自然起来。
但话的确不得不说,拖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握了握拳,声音也冷下几分,“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你有事说事。”田妙华平静地打断她,她不想听什么铺垫只是来搞清楚这位新郎的态度的,既然他失礼在先,她也不必太客气。
程驰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决定放弃铺垫直奔重点——横竖,结果都是一样伤人的。
“我们成亲的事,就作罢了吧。”
田妙华眉梢一挑,在过了门拜了堂之后,才说这个?
但她没有打断他,听着程驰继续说:“你今日就可以回家,嫁妆会找人给你送回去,聘礼就不必退了,当做寥寥一点补偿吧。”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表达他的歉疚和诚意,又补充道:“无论你有什么其他要求也都可以提,这是我欠你的。”
田妙华真心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非但没气起来反而被他这态度搞笑了,那轻轻的一声笑透着几分凉淡和嘲讽,看着他问:“理由呢?不说清楚就要悔婚?”
悔婚二字直戳中程驰的良心,他别开脸没有办法去看她的目光,让自己冷下心肠强硬的说:“没有理由,我们只是不适合。”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想她继续追问下去,田妙华混了江湖这么久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种人不是软骨头,他要隐瞒的事实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追问出来的。
想着这个人一会儿是年少风光一会儿是半路辞官,只怕这里头有一趟浑水。
她跟他也没有感情深到非要去蹚浑水,但成亲又不是儿戏,昨日娶了今日退,他一个男人还没什么,她回去却是要麻烦不断的。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纤纤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思定之后田妙华慢慢站起来,与程驰对视着,语字清晰一针见血地问:“你要我今日回家,可想过成亲隔日就被人退亲,我爹娘的脸面何在?”
这一句就把程驰堵得说不出话,他这一夜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隔日退亲这种情况的确极少发生,几乎可以说只发生在新娘不贞的情况之下。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简直就是当众打田家的脸,不但田家二老脸面丢尽,田妙华日后也要被人嚼烂舌根。
他本意真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和田妙华圆房,她越早回家日后相看了人家,夫家也许更容易接受些。
然而这份好意却成了思虑不周,程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田妙华若是在家里待得久些,无论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没有圆房的。这样好的女子若是没有嫁给自己,放在任何人家都是应该被当成宝贝的,不该因为自己的事就被耽误了。
田妙华可没有他那些心思,她成亲是被催的,被年纪催的被爹娘催的被周围所有的人和这个世道催的。
若由着她自己,她在水榭过得很充实,在江湖也过得很随意,看着别人成双入对手牵手地把她扔下不是不感慨些,但并没有向往到非要把自己嫁了,总归还是比较安于成亲前的生活状态的。
但她既然嫁了,费了这许多功夫浪费了感情不说,隔日便被遣回娘家,爹娘不得疯了,日后面临着她变得更难嫁的状况,她都不敢想自己还有没有安静日子过。
所以她一句话堵死了程驰的打算,这个家,她暂时还是得待在这里的。
看着程驰在屋里烦恼得站都站不安生走两步又停住,田妙华慢慢又坐回去,直等着他无奈地说出:“那你暂时便留下,待过段时间时机合适了,我们便和离了吧。”
他说得极其无奈仿佛巴不得这一天明天就到,好似田妙华在这里多留一天都让他坐立不安。
田妙华等到了这句话却无视掉他的无奈,他坐立不安他的,关她什么事。
她自是不必非要蹚浑水,可也没有必要为了避开麻烦而打乱自己的盘算。横竖不管是什么事情来了她都是不怕的,有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呢。
她悠悠地开口回道:“好,但是何日离开,要由我说了算。”
——她若是时来运转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自然是转身走人不用客气,就算没有,那也得等到合适的时机和理由,让家里人说不出什么才好。
程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在他看来被夫家这样对待的女子就算脾气再好,过几天觉得委屈了也就会离开了。
见他同意了田妙华继续道:“既然我留在这里,就不想被人乱嚼舌根,名义上我们还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