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完结+番外-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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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和才惊道:“谢王爷、李王妃洪恩,只是先前您已赐过药了,再……奴婢这,这不敢领受。”
“嗨,无事。”夏柳耽合上鸟笼子,转回来坐在太师椅上,道:“淑檀淘得很,这回伤了你,卿卿心里也过意不去,一点赐物,你领着罢。”
张和才涕道:“是,那奴婢便愧领了。”
“嗯。”
夏柳耽随手翻了下案上的书册,道:“这几日你去城中包家客栈,再有十日皇商过境收香,要宿在城中些许日子,我和裘家家主有交情,诸事府里包揽,这都老规矩了。”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道:“哦,对,你一年多前才来,还不知晓。”
又笑道:“你不识得那小娃娃,葱高的女娃子,人厚道,也出息得很,十四五就带商队出海收香谈生意,刚二九就拿了宫廷供奉,皇姨挺看得上她。”言语间在腰高的位置比划,眼瞧着话便要跑偏了。
张和才忙道:“是,王爷言语的是,待她来了奴婢一定尽心招待。”
他又道:“只是王爷,这事儿着实的不大好办。”
夏柳耽道:“嗯?怎么了?”
张和才先略一解释,接着道:“今年自打开了春市,城里便满得不像话,实在没地儿了。”
“嗯……”
夏柳耽摸摸胡子,没有言语。
他正思索间,张和才躬身又道:“王爷,你看咱们府中外院不是还空着个小园儿?虽说旧是旧了点儿,奴婢这些日子领着人拾掇拾掇,大件物什换换,园子里再弄弄,搞出个妥贴样儿来,怎么着也够个十几号人歇脚了。咱府里仆役也就几十号人,不多,房子宽绰,那些运货的下人让他们和咱凑合凑合,反正也就宿个把月,我们这些人挤点儿就挤点儿,不算什么。”
他堆笑道:“王爷,您看怎么样?”
夏柳耽听过立时松了口气,摆手道:“你有主意便就你拿主意,安排去罢,要使什么自去库房支。”话落洒落落起身道:“我看看牛去。”
张和才吓得一把拉住他衣袖:“王爷,您可不能再骑了啊!您、您这是要折奴婢的寿啊!”
夏柳耽被他逗乐,一拍他肩膀,朗声笑道:“好,好,那本王上街遛鸟去。”
拿开张和才的手,夏柳耽返身拎了他的雀儿,轻快地走出门去。
张和才跟着跨出门槛,远送了夏柳耽。
他在门前立了半晌,朝迎上来的张林道:“叫上几个人,去把离赘园拾掇拾掇,院子打扫出来。”
张林一怔,道:“哎。”话落没头便要走。
“上哪去!回来。”
张和才一把扯住他后脖领,下了玉阶,他拢起袖子,引着张林道:“咱爷俩先去瞅瞅,看缺点儿什么,你和我去库房里点个大数,过后再让他们去打扫。”
张林一听就懂了,咧嘴笑道:“好嘞。”
张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下打量张林,嗤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张林嘿嘿笑着,跟上张和才,二人朝离赘园去。
王府外的这废园原是旧日长辈的住处,后来人故去了,园就空着了。
离赘意在远离恶草,避世纷争,建得不近,弄得也清雅,清雅的所在更需得时时打理,东西若是一落灰,立马就显得破落。
张和才在院中转了一圈,平心而论,这地儿毕竟是皇家的,好东西旧了也无妨,一拾掇就出型,实际没什么非得要更换的。
但张和才暗记了个大概,去了趟库房,换了几个大件过去,又在账上支了些银子,叫人将帐幔全买了新的,窗纸寻匠人来重糊,屋中桌椅铜镜一应全换。园子里的山水他没胆动,只是清理了几株枯树,栽了些新的花草,至于多支的银子,张和才就自己揣着了。
这边请了土地便开始动工动土,原一切都顺,谁知干到第三日,糊窗纸的匠人家中老娘突然病了,急症,赶着要他回去,那匠人便退了预给的工钱,还荐了另一靠谱匠人。
张和才破口大骂了他一整日,可人该走还是走了,该请新人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请。
请人这事儿,张和才不放心别人去干,可上回李敛那事的阴影还没过,张和才也不知她走了是没走,上大街仍是有些缩手缩脚。
按着那匠人的话寻到了地方,给了银子,他鼓鼓劲从牛车上下来。
匠人给的方位是条衣带长巷,张和才到了才认出来,此处正是庙租银子最便宜的姥姥窝。
姥姥窝是条南北通的窄巷,巷子极长,青砖铺底,两侧土房鳞次栉比地紧挨着,扦插而生,巷子里聚满了南来北往摆摊撂地,专跑江湖的手艺人。
巷口坐着一排算命的,后边歇着几个挑担的货郎,货郎身边挨着些大包袱皮,挖鸡眼的下赌棋的没什么生意,几人围成一圈或蹲或站,正听对面说相声的北方人报贯口。
张和才是土生土长的北人,自打来乌江府有日子没听过标准官话了,立在那听了片刻,他抬脚再往里去。
后头有点挤,几间土房大门帘敞着,墙角睡了俩三醉汉,身边包袱里放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再往里去,巷子中间有一户小院,院门口晒了些字画,院里支着晾衣杆子,也晒了些字画。
张和才四下探看,清清嗓子,高声道:“有人没有?”
里间立刻有人答道:“大爷稍等!”
过了片刻,一个做书生打扮的人卷着袖子,拎着两张湿淋淋的旧字画,从屋中径直走出来。
这书生身量比张和才略高,眉目清秀,肩臂有力行走如风,他虽做书生扮相,可并不给人以书生之感,若说是个匠人,倒也勉强过得去。
书生两手随意一抛,那两张字画便顺风而走,不偏不倚搭在了远处晾衣杆上。
用腰上汗巾擦净手,书生一笑,问道:“大爷看发?喔这字发可全。”他言语中“胡”音发不出,画便说成了发。
张和才狐疑地打量了书生片刻,道:“你是贺栖风?”
贺栖风道:“么错,在下‘假书生’贺栖轰。”
张和才:“……”
一个连自己名号都说不全乎的人,张和才实是不大敢信,但府中的窗子糊了一半,还有六七天就要到日子了。
张和才轻蔑地再度打量他,揣着袖子道:“城东瓦市有个匠人,叫陈大魁的,认得吗?”
贺栖风道:“认得。”
张和才道:“他有急事回家去了,抛了一半活儿没做完,荐了你去。窗纸需得描字画,一日最少做满五张窗,工钱五十文,管一餐,干完了王府还有赏,能做不能?”
贺栖风笑道:“老陈仗义,喔能做。”
张和才道:“能做就成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二十文来,“这是定钱,明儿赶早,卯时去景王府角门报道,说找张总管,我找人接你。”
贺栖风接了银子,道:“谢脏总管。”
张和才:“……”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贺栖风的口音,摆手不耐道:“记着别晚了。”话落转身走了。
第二日贺栖风果然按时到了王府。
张和才领他去到院子,看过一圈,贺栖风早早拉开栓上了工。
他接着陈大魁先前画到的地方往下绘写,做得极快,墨迹仿得也极像,还能题字,原先需得五日的工,他三日半便做出来了。
见他活做得漂亮,张和才倒是没坑他,还是按五日的工给他结的银子,又因见他真是个读书人,张和才也没了先头时的轻蔑,结工时赏了他一方好湖砚,一钱银子。
园子至此便算是拾掇停当,府中安平了两日,随着入夏一场浅雨过去,皇商入城来了。
乌江怒水接海,乌江府是这接海怒水的临江大码头,裘家的香料商队一两年一归,每归便是从海上逆流入江,顺着乌江怒气磅礴的入海口直冲上来。
商队此次入城时辰提前了一日,且极不凑巧,船夤夜才靠岸,景王府一众俱已歇下,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知晓。
夏柳耽早早起身,披衣蹬马亲自去迎,府里一时间忙乱不已。
待他接了裘家家主进王府来,张和才才第一回 见着了裘蓝湘的模样。
第十二章
十四带队出海,十八接了朝廷供奉,双十出头家业便盘踞了半个大夏,张和才以为这么一个女人,总该有些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可照面一打,他并没看出这小娘有何处高人一头来。
裘蓝湘个头比他矮些,确实如夏柳耽所言,是个“葱高的女娃娃”。
她中等身材,穿一身淡烟红的行装,腰上别了一把弯刀一只香包,眉目狭长,鼻挺唇淡,脸盘鹅圆,有副唐仕女一般的随和容貌。
裘蓝湘身后跟了个男子,看着也不算大,个头高瘦,敛睑低目地立着,穿一身内侍专着的圆领长绸袍。
这内侍烟目直眉,唇齿标致,容貌中有泼墨山水般跌月停云的写意之美,倒是披了一副惊为天人的好皮囊。
二人后方跟一班船老大,有几人竟还光着脚,众人随着裘蓝湘,看着夏柳耽拉她叙话。
安排好了细料入库及下人的住处,张和才寻着夏柳耽欲回报,便见这六七人乌泱泱地聚在二进院。
他脚步一停,方在院口立了一立,裘蓝湘余光便望见他,立时轻拍了下夏柳耽握住她的手,二人于是皆望过来。
裘蓝湘未语先笑,温声道:“连祁叔,想是院中找您有事,咱们也先莫在此耽搁了,站久了您不是腰累么?再者我这班大哥还未好歇,两边怠慢了,我心下过意不去。”
话落又朝张和才道:“这位是管事吧?”
夏柳耽道:“不错,他是我府中大总管。”话落招他:“和才。”
张和才闻言赶忙跑来,下了个礼,他堆笑道:“裘当家高见,奴婢景王府管事张和才。其实无事,不过后边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多事来回禀一声。”
裘蓝湘和气道:“哪里的话,我长途而来,人多腿杂,货也多,麻烦得很。我这班大哥来府上讨扰时日,诸事还多依仗您了。”
张和才受宠若惊,连连道:“岂敢岂敢,奴婢一定尽心!”
裘蓝湘又冲夏柳耽笑道:“那连祁叔,我随你去堂屋,余事便叫张总管安排罢。”
夏柳耽颔首,张和才冲裘蓝湘一礼,引她身后众人朝外院去。
待安置了那票船老大,外院除了一间主屋恰巧全住满,单余了那面容姣好的高个儿内侍。
张和才正发愁如何是好,他却主动开口道:“张总管,在下辽书。”
张和才回神道:“哦,幸会,敢问您可是——?”
辽书平平道:“在下裘家管事,也是大奶奶房中人,告知此事是想同张总管言明,我素与大奶奶同住,房子不必单独预备了。”
“……”
这般阴私之事辽书张口便吐露,竟说得好似早饭用了俩包子一样,张和才张着口愣了半天,片刻才道:“知……知道了……。”
辽书似不大爱笑,性子冰凉,藏跌月面目隐在冷雾中。
他一低头从袖中掏出张叠起来的银票,两指夹着,塞进了张和才手中,低低道:“大奶奶嘱咐了,我等外人来府叨扰,必是给张总管添了许多烦忧,一点茶叶钱,还请你务必收下。”
张和才一摸那银票立时眉眼笑开,推脱道:“份内之事,份内之事,何须如此。”
辽书平直道:“张总管别客气了,若您不受,回去大奶奶要罚我跪脚踏。”
张和才:“……”
他原本就是客套客套,可辽书这话却让他有些无从接起,只得讪讪敛手道:“那就多谢了。”
收了银票,张和才主动引他去主屋转了一圈,辽书对布置并无意见,叫人来暂添了些他们自己的东西,余下便只道:“他事等大奶奶来定夺。”
再出屋时,日头已悬起了,浅夏的盛阳升起来。
张和才引了辽书去厨房用早饭,二人行时,辽书同他道:“张总管,还有一事需得你费心。”
张和才忙道:“辽总管直说便是,咱这儿一定尽心着办。”
辽书道:“此次我家商队回船是人先行,细料船吃水,辎重在后,明后日还有一船两千斤的细料到港,届时在贵府入库盘点,还需得张总管寻人搭把手。”
张和才笑道:“好说,好说。”
此话一落地,辽书行了半个礼,不再言语了。
外院的小厨房刚翻新好,还未请灶神开炉子,这顿早饭便得去王府吃。
从离赘园往府里去有些距离,可辽书看着实在不是个多话之人,二人并不熟稔,加之又知晓了他和裘蓝湘的私事,这一路默默行来,张和才别扭得想抓烂自己的脸。
好容易熬到下厨房,张和才朝里一展臂,辽书回了个礼,道声:“请了。”随即转身入内,寻到早来的船老大,和他们坐到一圈吃饭去了。
辽书身上有股让人不大痛快的劲儿,张和才和他一通交道打下来,实际感觉不怎么好,这边一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