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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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枝头闹,应是离人归。她将油纸团成一团,远远扔掉,然后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我冷,快来人啊!”嗓音已经完全嘶哑,听上去像破了洞的风箱。
虞品言提前几天办完差,下了马便直奔西厢而来。在家时不觉得如何,到了外面总忍不住想起襄儿,猜测她此时此刻在干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喝药,好好吃饭,采买的银丝炭有没有送进她屋里,置办的厚衣裙和裘皮大氅换上没有,可还喜欢。
人在四处奔波,心却始终悬在她身上。
然而他看见了什么?他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忍碰落的妹妹竟然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枯皲裂,嗓音已喊到嘶哑。当他不在的时候,那群奴才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任由她自生自灭?
真是好得很!
漆黑的眼底流泻出浓烈的煞气,他快步走过去,将看见自己便开始掉泪的妹妹抱入怀中,又脱掉大氅裹住她冰冷而僵硬的身躯,这才踢开轮椅迅速回屋。
他抱着虞襄在软榻上落座,冲立在门外的两名长随下令,“烧一盆炭火过来,速度快点。一刻钟之内把院子里的人全都找回来。”
“哥哥,桃红、柳绿、习秋、容妈、庞福几个是好的,我看他们连日辛苦,就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哪想到他们一走,院子里竟没人了。哥哥,你别为难他们。”虞襄虚弱开口。
“我知道。你别担心。”虞品言将她冰冷的双手放入自己衣襟,又爱怜的揉了揉她毫无血色的唇珠。
虞襄将脸埋入他胸膛深吸口气,狡黠地笑了。她行走不便,可没那个精力去管束心思不正的下人。放纵了几个月,谁忠谁奸她看得明白,也懒得玩杀鸡儆猴的招数,降住一时降不住一世,不如跟着翠屏翠喜两个一块儿滚蛋,谁也别想侥幸留下!
倘若虞品言归家的梦没有应验,柳绿走时跟马嬷嬷打过招呼,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
☆、第二十二章
柳绿走时说不放心主子,让马嬷嬷巳时一刻过去帮忙照看。满院子奴才,怎走了五个就没人使唤了?还需仰仗外人?马嬷嬷对柳绿的话外音心知肚明。
小侯爷不理后宅之事,自然不晓得,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管不过来。她作为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对虞襄的境况却是一清二楚。
自从她奶娘死后,两个大丫头俨然成了主子,她反被压成了奴才。原本想着她不是侯府血脉,且由她自生自灭,现如今却是想管也找不到名目。
人家正主儿都不开腔,你冒冒然去了,不是摆明了自己手伸的太长么!且现在的虞襄是个极有主见的,心里恐怕也有成算。
马嬷嬷就等着她出手了。今日得了柳绿嘱托,她当即就反应过来,这是二小姐要寻个由头把那些人全打发了啊!行,这回谁溜号躲懒找不着人,谁就立马滚出侯府。
她一脸肃容的踏进小院,就见小侯爷的长随张全正把一个火盆往屋里搬,不由惊住了,“哎呀,侯爷回来了?”
张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内。
好么,本以为这些奴才今儿要倒霉了,却没料倒的是血霉啊!偏让提早归家的小侯爷撞见了!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低眉顺眼的进去了。
只见小侯爷抱着无声流泪的小姐坐在软榻上,用大氅将小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面替她擦泪,一面细心喂她喝药,眼里沁出柔色,紧绷的面庞却预示着风雨欲来。
“奴婢见过小侯爷。”马嬷嬷战战兢兢行礼。
“你来干什么?”虞品言本就低沉的嗓音这会儿结满了冰渣子。
“奴婢不放心,过来看看小姐。”
听见这话,虞品言脸色稍霁,淡淡瞥她一眼,道,“你有心了,一边候着吧,等会劳你发落一批刁奴。”
马嬷嬷连说‘应该的应该的’,飞快缩进角落装木头人。
虞襄身体渐渐暖和了,双手捂在哥哥衣襟里,触手便是他强健而宽厚的胸肌,忍不住摸了两把,待哥哥垂头来看,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泪水又似断了线的珍珠。
“哭什么!瞧你那点出息!虞思雨都比你强!”虞品言嘴上数落着,动作却十分温柔,将她的小手掏出来置于唇边呵气。
一路奔波劳累,他新长了些胡渣,挺膈手。虞襄忍不住想笑,连忙扑进他怀中遮掩。虞品言却以为她委屈了,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将屋内烘烤的宛若春日,被长随带回来的丫头婆子们却像走进了冰窖,一个二个缩着脖子发抖。她们打死也想不到,侯爷今儿会回来!这下可该怎么办才好哇!
翠屏翠喜两个已嘤嘤嘤的哭上了,不时抬头楚楚可怜的瞅小侯爷一眼。
虞品言正专心的把玩妹妹肉呼呼的小手,指尖挨个戳她手背上的小窝,很有些沉迷,另一只大手拿着帕子,小心替她擦掉眼泪。
屋里静悄悄的,冷凝的气氛足够令人窒息,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听他开口询问,“在哪儿找到的?都在干些什么?”
“回侯爷,这几个在东跨院的耳房里找到,正在玩花牌;这几个在后花园晒太阳,嗑瓜子;这个在自己屋里睡觉;这个在厨房吃东西。还有五人不知所踪,奴才已派人去查了。”长随一一指点过去。
“那五个不用去管。”虞品言摆手,锋利如刀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刮过。
所有人都齐齐发抖,只觉一股寒气钻入头皮,将神魂都冻裂了。他们想大声求饶,想磕头哀泣,想转身逃跑,但身体却似灌了铅,喉咙似吞了火炭,不能稍动,更不能发声。犹记得三房一家当年意欲吊死在侯府门口,侯爷就是用这种眼神旁观,直看得三房一家连寻死的心都不敢再升起。
如今落到侯爷手上,可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对了,小姐性子软和,可以求小姐啊!
不少人抬头朝虞襄看去,眼里满是希冀。
虞襄将脸埋入哥哥怀里。
“看着她们!”虞品言却不允许,擒住她下颚,将她的脸转过去,语气十分严厉,“看着她们,不许移开目光。这个拿好了。”他解下腰间的马鞭,塞进妹妹手中。
虞襄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给一根马鞭做什么?
“抽她们。”平淡的语气却带出了浓烈的煞气。
虞襄愣住了。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学会拿鞭子抽人,这样真的好么?这事儿不该由你全权处理么?不该赏一顿板子然后撵出去么?现在这样会不会把人给教歪了?
虞襄兴奋的手都在发抖,连忙敛下眼睑遮挡自己太过灼亮的目光。
虞品言却以为她害怕了,握住她拿鞭子的手,嘴唇紧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抽她们!日后谁若对你不敬,就拿起鞭子抽她们!谁身上有了鞭痕,立即打五十大板发卖出去!你虽然腿断了,却不是废人。你是我虞品言的妹妹,就该骄傲,恣意,抬头挺胸的活着!听明白了么?举手,抽她们!”
虞襄飞快看他一眼,片刻后举手,抽在翠喜脸上,留下一道浅淡的红印。翠喜立马飙出两行眼泪,哀求道,“小姐饶命啊,侯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闭嘴!”虞品言淡淡瞥她一眼,复又看向妹妹,斥责道,“用点力!想想她们是如何对你的。我虞品言可不需要一个软弱可欺的妹妹!如果我没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要被下人磋磨死?嗯?”
虞襄抿唇,转向翠屏狠抽了一鞭。翠屏捂住脸颊惨叫,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汩汩流出。这是破了相了。
虞品言这才露出笑容,揉揉妹妹脑袋,赞许道,“很好,就是这样,继续抽。”
马嬷嬷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暗忖:小侯爷这样教导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这见人就抽,日后名声传出去……她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嗐,小姐都成这样了,名声好坏又有什么关系,正该强硬一些才是,否则日后只有坐等人欺负的份儿。
虞襄抽得翠屏翠喜唉唉直叫,埋藏在心底的戾气终于爆发了,抽一鞭子就斥上一句,“让你们贪墨我月钱!让你们偷盗我私库!让你们偷吃我东西!让你们当着哥哥的面伺候我,背着哥哥就践踏我!让你们明里叫我主子,暗里叫我死瘸子!让你们……”
虞品言本来已舒展开的眉眼,随着她的叙述又转为阴沉,握住她手腕,柔声道,“好了襄儿。”他轻轻将她抱坐到一旁,理了理她散乱地鬓发,又抚了抚她泛出殷红的唇珠,笑得温柔,“你歇会儿,哥哥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群人竟是这样照顾他的妹妹,真是好极了!他低沉一笑,甩手便将翠屏抽翻在地,棉质秋衣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四溅的鲜血粘在旁人脸上、身上、地上,一股浓烈地腥气在屋内弥漫。
翠屏凄厉的惨嚎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些许。翠喜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裙摆缓缓沁出一股骚臭的液体,正要磕头求饶,下一瞬也被抽飞出去。
虞品言长得十分俊美,高挺的琼鼻,斜飞入鬓的剑眉,狭长的凤眼,形状优美的薄唇,若是不动怒,他便合了那句赞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天然一股游离于尘世之外的高华气度。
然而他一旦动怒,高华之气转眼便化为凶狠暴戾,屋内接二连三响起惨嚎,血腥味也越发浓重,足过了两刻钟,他才压下眼中的血色,转脸朝妹妹看去,“怕吗?”
虞襄傻愣愣的摇头。
似雪山初融,春日花开,虞品言周身的煞气瞬间消弭,被无尽温柔所取代。他慢慢踱步过去,凑近了去看妹妹清澈见底的眼眸,除了崇拜,似乎还有某种灼热的情感在这双眼眸深处流转。他目前还看不明白,但只需知道,他的小妹妹一点也不害怕真实的自己也就够了。
虞襄扑进他怀里,死死搂住他脖颈,声音打着颤,“哥哥,你是我亲哥吗?!”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告诉她——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你合该骄傲地、恣意地、抬头挺胸地活着!然而她一不小心将那个人弄丢了,这次再找到,就永远在一起吧。我活着,你也好好地活着,我若是死了,你可要陪我上天堂或是入地狱。
她殷红似血的唇角绽开一抹诡异却又温柔的微笑。
虞品言拍抚她脊背,轻斥,“说什么傻话,我不是你亲哥是谁?”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他认定她是他的嫡亲妹妹,谁又敢反对?
虞襄笑而不语,直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将少年纳入心扉。
马嬷嬷使人将奄奄一息的丫头婆子拖出去,并报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赏了每人三十大板,随即叫来牙婆,全家老小悉数发卖了。如此猖狂的奴才,永乐侯府养不起!
酉时,桃红柳绿等人回到小院,放眼全都是陌生面孔,见他们来了纷纷跑上前毕恭毕敬的打招呼。小姐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正挥舞着一根马鞭傻笑。
☆、第二十三章
院子里的奴才,除了桃红柳绿几个,全让虞品言给换了,卖身契交给虞襄让她好生收着。
虞襄比以前更爱粘着虞品言。一日三餐都要见着人,没见着就吃不香睡不好,脾气越发乖戾。虞品言竭尽所能满足妹妹的一切要求,有什么好东西只管往她房里送。
他心智早开,又经历坎坷,心脏早在一次次的阴谋算计和权力倾轧之下被炼化成了千年寒铁。满府里那么多人,以前他只看重一个老太太,现如今也才添了虞襄,什么虞思雨、林氏、流落在外的亲妹妹,都属于外人。
外界评价虞品言六亲不认,残酷冷血,那也是有事实根据的。
可不管外界如何非议,虞襄就喜欢这样的虞品言,喜欢的不得了,有事没事就拿出他送的马鞭,一边轻轻挥动,一边眯眼微笑。
这日过了午时还不见虞品言回来,她着实等得心慌,用马鞭抽打桌面,喊道,“桃红,去前院看看我哥哥回来没有。”
“哎,奴婢这就去。”
桃红在院外答应,刚走出几步,就见马嬷嬷一脸焦急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桃红柳绿,快推你们主子去正院,老夫人有急事!快快快!”
马嬷嬷向来稳重,这般急切的模样,桃红还是第一次见,一面答应一面奔进屋,把满脸不耐烦的主子推出来。
“怎么了这是?”虞襄越发觉得心慌。
“小姐你可得好好劝劝侯爷啊!”马嬷嬷嫌柳绿没力气,拂开她自个儿去推轮椅,一路低声解释,“也不知侯爷着了什么魔,说是要投军,今晚便收拾东西住到骠骑营去。那可是骠骑营啊,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头的骠骑营!老侯爷当年就是骠骑大将军,结果死在战场上,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听说明年开春皇上就要征讨裕亲王,侯爷这是准备去西北啊!小姐,侯爷最听你的话,你可千万要拦住他!”
虞襄一听脸色就阴沉下来,没答话,也没点头,只一路都死死握紧马鞭。
甫一进门,就见老太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虞品言,嘴唇直哆嗦。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看见虞襄,她立即喊起来,“襄儿来得正好,快劝劝你哥!做什么不好,偏要去从军,以为打仗是好玩的吗!”
虞品言这下终于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