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三季全] 完结+番外-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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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下面的附件是一个经过压缩的文件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家外贸公司历经数年的业务记录。
余白上天眼查搜了一下,这家公司也在李洪庆名下,但几年前就已经注销了。再细看其中的内容,和唐宁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当年的李洪庆显然混得比现在滋润得多,做得几乎都是软件进出口的生意,销量最好的是一种写进了数控程序的线路板。程序申请过国家专利,在外销合同上约定的价格是一套好几百美元,但实际上也可能毫无价值。一整个货柜的线路板经过正常报关出口,早几年还可以根据优惠政策,退还增值税超过 3%的部分。
当然,这高达 14%的退税只是这一行生意的副产品。
货柜也许被运往南美,货款却可能从开曼群岛打过来,也可以是卢森堡,或者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
外汇需要核销,但每年只看一个总金额,比如做了价值一千万的生意,收到一千万的货款,便是银货两讫,整个核销过程并不会核实每一笔交易的钱款是否与合同相符,又是不是真的来自于购货公司。
也就是说,想要进来的钱,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正大光明地汇进来。而经过相反的操作,想要出去的钱,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汇出去。
民间通俗的叫法,地下钱庄。
在淘金潮中,绝大多数的淘金者都只是分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发达的其实是卖水人。
而在金钱的潮涌里,也是一样的。
直到几年前的那一场股灾,情况才发生了变化。警方注意到部分交易账户异动,怀疑有境外机构恶意做空,调查中究及资金来源,牵扯出了不少外贸公司,门面做贸易,后台就是资金池。仅仅两年间,涉嫌洗钱的抓了一大批,监管也严格了不少,李洪庆无本万利的生意就是在那个时候停止了。
根据《刑法》第六十八规定:犯罪分子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的,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而只要依法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的,就应该被认定为有重大立功表现了。
这一份证据交出去,对谭畅来说可能就是将近十年刑期的差别。
余白有些振奋,但唐宁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用吗?”她问。
“不是没用,”他回答,“是还不够。”
余白不解,仅仅骗取退税一项就是重罪,但凡做财务的都知道增值税是绝对不能碰的。而按照这个文件夹里的业务记录计算,涉案金额足够给李洪庆判个无期了。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唐宁试着分析给她听,“其一,立功必须是被告人本人实施的行为。亲友直接揭发或者提供线索,哪怕是足以侦破其他案件的重要线索,甚至协助司法机关成功抓捕了其他犯罪嫌疑人,也不能被认定为被告人的立功表现。”
“甚至有过这样的案例,检察院承办直接向家属承诺,只要帮忙找到同案犯就算被告人立功。但是到了庭审的时候,律师提出减轻处罚的请求,检察官也亲自出示证明说明经过,法官还是可以依法不予认可。”
“这个的确,”余白点头,“但是,就算不能算被告人立功,也可以酌情从轻了吧。”
“对,”唐宁确认,只可惜后面还跟着个但是,“那就又牵涉到第二个问题,证据不足。”
“那几年里每一笔交易都在这上面了,汇票、发票、购销合同、海运提单、报关单都有,这还叫不足?”余白反问。
“就是因为什么都有啊,”唐宁笑答,“所有的流程都符合规定,外汇经过核销,法院怎么认定他是地下钱庄,判他非法经营?”
“那骗退税呢?”余白又生一计。
唐宁又问:“人家合同齐全,进出口单据也都在那里。这都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货倒是肯定找不回来了,你让检察官怎么证明他虚构交易骗取退税?”
余白一时语塞。
唐宁继续说下去:“类似的判例也早就有了,一样也是外贸公司,骗了一亿多的退税,最后只认定了倒卖增票,要不是那个被告人除了骗税还学人家卖发票,连这个罪名也不成立。”
余白算是服了,俗话说最赚钱的行当都已经写在了刑法里,其实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的。
还有,这才看到的材料,这人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功课?
至此她不得不同意唐宁的看法,要想争取立功从轻处罚,除去手上的这些记录,还是需要谭畅自己的供述。
于是,他们又想到 Arvin。
毕竟是未成年人,需要通过谭畅的母亲。老太太又不太积极,那种感觉不像外祖母,倒好像已经代替谭畅做了母亲。
结果,他们这边还没联系上,Arvin 却已经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唐宁接到电话,还是招手叫余白进来代言。
余白忍不住,做口型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唐宁笑,做口型回答:“你练习练习嘛……”
余白知道他这是拿她怀孕说事,心说是我一个人有丝分裂的孩子么?碍着电话那边 Arvin 还在等着,这才没有回嘴。
两边打过招呼,Arvin 直接问她:“余律师,我可以跟她通电话吗?”
人称依旧是“她”,不是“妈妈”。
“恐怕不行。”余白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问一答就叫她觉得有点难过,缓了缓才又添上一句,“你要是想跟她说什么,就告诉我,我们可以转达。”
电话那边一时沉默。
“或者,你也可以写信。”余白又道,她跟唐宁本来就考虑过,儿子的一封信可能会改变谭畅的想法。
“写什么呢?”孩子茫然,“我不知道……”
“所有信件都会经过警方的检查,不能涉及案情……”唐宁在旁边插嘴。
那边一听,更没话了。
余白发觉这人还真是不会对付孩子,即刻示意他噤声,这才继续聊下去:“就写写你想跟妈妈说的话就行了,比如你在学校怎么样?有多久没看见她了,想不想她?”
都是些大路货色的套话,拿她自己念书的时候跟屠珍珍的对话往里面套。
Arvin 却道:“其实,她很少来看我的,脾气也不好。上一次来,我们还吵了一架……”
余白辞穷了,只好顺着他问:“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呢?”
“也没什么事,”Arvin 回答,“难得见一面,她总是心不在焉。我不开心,就跟她吵。她直接说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母亲……”
余白听着,不禁有些感触。
谭畅是交易员出身,而所谓交易员,就是要通过买卖获得最大的价差利润。每一天,每个小时,每分钟,甚至每一秒,她都需要做出选择。按照她的履历来看,她应该长与此道,挣了不少钱,但她的人生选择却又那么糟糕。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恐怕是在后悔生了这个孩子吧。
果然,Arvin 也有同感,继续说下去:“……我很生气,问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生下我?
“她怎么回答?”余白问,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想知道。
“她突然静下来看着我,然后说,不是的,只有这件事,她一点都不后悔,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还说,我是她生命里遇到的最好的人。我说人生很长很长的,我最多跟着你十八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她摇头,说你不懂,你是我的孩子,所以哪怕你不喜欢我,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也不管我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人,都不可能比得过你。”
“我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生着气看着她上飞机走掉了。其实,我也想跟她说,你是我妈妈,不管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余白听着,只觉得眼泪涌出来。电话开着免提,她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唐宁看了看她,替她说下去:“这些话,你可以写在信里,你妈妈会收到的。”
电话那边默了片刻,只传来些微的风声,像是在极其空旷的地方。
最后,才是 Arvin 的答复:“好,我会写的。”
第124章 我不会放开你
两天之后,他们收到 Arvin 的邮件,打印,翻译,通过警方的审核,再送进看守所。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封信,写着一些华裔全优生的日常琐事,比如他在学校里的成绩,击剑比赛得的奖,还有新练成的几首钢琴曲,但叫余白印象最深的却是更加细小的一段回忆。
Arvin 这样写道,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三岁多,四岁不到,谭畅去看他,总是喜欢带着他做同一个游戏——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草坪上转圈。
第一次这样做,谭畅就对他说:“千万不可以放手,否则会摔出去。”
Arvin 胆小,向母亲求证:“我会受伤吗?”
谭畅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只要你抓紧我的手,就一定不会有事。我不会放开你,妈妈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他记得幼时的自己对着母亲点头,郑重地保证:“我会抓紧的,我也绝对不会放开妈妈。”
于是,他们在草地上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周遭的一切都变成眼前飞速掠过的明艳的色带,直到他们实在累了,停下来,紧紧拥抱在一起。
“再来一次!”等到那一阵晕眩过去,他总是这样欢笑着恳求,“再来一次!”
这一段叙述,余白第一次读的时候就忍不住落泪了,后来在会见室里看着谭畅读这封信,她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确定这究竟是因为孕期激素水平的影响,还是这几行简单的文字真的动人到了那样的地步。
毕竟,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她这样的反应。
唐宁只是静静坐着,提问,记录,一如既往的理性和疏离。
而谭畅甚至读着读着就笑出来了,说:“那只是个蠢得要死的游戏,甚至都算不上是个游戏。之所以总是带他这么玩,只是因为我每年最多去看他一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带孩子,结果就这样从他三岁一直玩到七八岁……”
余白就那样看着她笑,然后又看着她把脸埋在手掌中痛哭。
直到最后,听见她说:“帮我联系检察院的承办吧,我要检举。”
至此,这一件看来简单贪污和挪用公款案又牵扯出了一连串的他案。
首先是李洪庆的骗取出口退税罪,洗钱罪,非法经营罪,以及帮助转移赃款罪。
而后,还有那个已经功成身退的纺织集团一把手,他与李洪庆之间的私交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起,也势必会浮出水面。只可惜时隔几年,人和钱都已经在境外,要再追回并不容易。
除此之外,谭畅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用了理博的 AI 的产品做法条预测、罪名预测以及刑期预测,前面两个阶段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到了这一步,案情突然指数级别的复杂化,估计是要把 AI 都给折腾疯了。
结束那天的会见,两人回到事务所,跟陈锐略作讨论,关于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说完正经的,陈主任又发表高论,对唐宁说:“当初谭畅刚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纳闷,这个委托人明显隐瞒事实,还在看守所里自残,你怎么那么执着非要做下去呢,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余白倒是听不懂了。案情走到这一步,后续的社会影响必然很大。但经历过这么些事,陈锐不可能不知道,唐宁是最不喜欢搞出大动静来的。
陈锐笑着解释,说:“他不就是为了当年那个案子,心里还是意难平嘛……”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宁打断:“谭畅的父亲是 A 大的老师,人家通过我爷爷找来的,我怎么可能随便拒了呢?”
陈锐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余白,嘻嘻哈哈地结尾:“也是,我本来还在想,唐教授怎么连亲孙子都坑呢,介绍这种案子给你?搞了半天,高人到底还是高人,随便掂掂分量就知道是案中案。”
等陈锐走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余白问唐宁:“当年哪个案子啊 ?”
唐宁像是早知道她要问,直接回答:“就是我给朱丰然做助理的那个。”
“那是为什么意难平啊?”余白又问,纯粹只是好奇,是什么让陈锐用了这么一种文艺的表达。
“不就是做了一半没能做下去么,”唐宁笑起来,“当时为了那个案子搞了不少调研,就算派我去洗钱,我都得心应手。谁知道想你想病了,便宜了陈锐捡漏,这回总算都派上用场了。”
疑问得到了解释——正是因为经历过朱丰然的那个案子,所以唐宁才从一开始就有那方面的怀疑,而且不管是法律分析还是案例都准备得那么详实。
但这里面有句话还是叫余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