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完结+番外-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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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看见两人相握的手,转过头与丈夫打了个眼色。
走出大牢,陈兴把林顺扶上了租来的轿子。孔绣娘在后跟了两步,前头就是岔道,绣云坊和饭庄不顺路,她不能再跟下去,任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泪眼模糊地目送轿子走远。
晚上林氏和陈兴躺在炕上说话,“阿兴,你觉不觉得我哥和孔依儿之间有事儿?”
陈兴翻了个身,他说不上来,从之前阿柔去过几趟浙州后,林顺就不再凑上去献殷勤了。他问过几次,林顺闷头不语,他知道他脾气,不好逼迫得太紧,只能冷眼旁观。这些日子阿柔不在,林顺和孔绣娘走得很近,他甚至日日都要过去,白天不见人影,四处帮她找弟弟,天黑了还留在那边,说要跟她商量对策。虽说他相信以林顺的人格,俩人不至有什么出格之处。可若是林顺真的和她有什么,阿柔怎么办……
陈兴自己自己想法太自私,他苦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你还不知道你哥?顺子是个热心肠,是瞧她可怜帮帮她吧?”
他说得连自己都不大信。
晚上孔绣娘坐在灯下,面前摆着尚没做完的绣活。
她什么心思都没有,只一味担心林顺。
他受了伤,疼不疼。伤口不能沾水,他洗脸时会不会弄湿绷带?他行动不便,身边得有人照顾,要是她能在他身边多好……
“砰砰砰”,有人叩门。夜里听见这急切的敲门声,格外令人害怕。
前头守门的小丫头心有余悸,怕又是那些官差。
她试探上前,小声问:“谁呀?”
外头一个少年的嗓音,说:“是我,我是孔哲,我找我阿姐。”
孔绣娘听见这个声音,腾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小丫头刚打开门,孔绣娘就蹿了上来。
黑暗的街上没什么灯火,少年自己提了只灯笼,纸糊的灯笼刮破了一块儿,被风一吹,滋啦啦地响着。
孔绣娘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瘦削的人。
少年放下灯,上前拽了拽孔绣娘的袖子,“阿姐,我回来了,我不辞而别,让你和娘担心,你打我吧。”
他声音哽咽,走了这么久,他没一日不惦记家里,不惦记姐姐和娘亲,可他不孝,为了心爱的女人,把他们都丢下了。
孔绣娘望着他,眼泪滚了下来,他凑上来喊“姐”,孔绣娘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担心受怕的日子,想到林顺四处奔波又受了那么多罪,她一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混账,我白疼了你!”
她气的肩膀直抖。
孔哲不敢辩解,他在门前跪下来,哭道:“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阿姐你打我吧,你打死我,我活该,我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对不起阿姐,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和阿娘,我错了。”
他哭的很伤心,和她一样伤心。
孔绣娘抬手打他,狠狠的打。可是没打几下,她就脱了力,整个人滑坐在地上,抱着他痛哭起来。
“我的傻弟弟,我的傻阿弟。回来就好……你可算回来了,你真是,要剜走阿姐的心啊……”
孔哲是真的悔了。当初离开,是一时冲动。现在他经历过许多事,想明白了。
只有阿姐和娘亲,才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他盼着他好的人。他要努力读书,要有出息,要让他们过好日子。至于感情、秀秀,那些失去的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
次日一早,孔哲和孔绣娘一道去了洪家,将秀秀亲手所写的书信,和程郁托他带来的聘书送了过去。
洪掌柜很激动,指着孔哲的鼻子骂他拐带自己女儿。孔绣娘知道这人不可理喻,牵着孔哲就朝外走。
洪掌柜瞧着那红彤彤刺眼的聘书,平妻?他女儿是要嫁大户的,聘礼他都收了,现在可怎么办哟。
事情平息下来,清溪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孔绣娘带着孔哲,买了些果点上门去探望林顺。
他伤势好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是抢着要干活,就会被陈兴和林氏训斥。一个人闷在房里两日,他早就受不了了。幸好孔绣娘来陪他说话。
因着孔哲在旁,两人都有点拘谨,不似往日那么自然。
孔绣娘怕给孔哲瞧出什么,简单寒暄了一阵就提议要走。
林顺把姐弟俩送出门,一回头,见炕上落下了她的手绢。
刚才她拿手绢给他擦苹果……
林顺鬼使神差地上前,拿起手绢凑在鼻端。
淡淡的香脂膏的味道……
她手上抹的,还是头发上搽的……
侧过头,却见孔绣娘呆立在门前,惊愕地望着他。她回来取手帕,正正撞见这一幕。
霎时,屋里屋外两人,都不由红了脸。
孔绣娘母女安排孔哲和方姑娘相看,是在三日后。
这天柔儿和赵晋在城外,没有立即进入浙州城。
他说赵家在寒露寺旁有个田庄,风景甚好。
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怕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她有了铺子和家人倚仗,就不再需要他。
她心里也有些酸楚。她想过的,自己还要继续从前的生活,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苦苦支撑起来的一切。
况且,不清不楚的,为什么要住进赵家?
他没逼迫她,甚至没提这事儿。
两人牵着手在麦田里漫步,他一手牵着纸鸢,一手牵着她。
时光流淌得很慢。
他拖着她一道倒在田埂上,被庄稼遮住身影。
漫无边际的山野。漫无边际的天。
并头躺在地上,就这么瞧着天空发呆。纸鸢飞的很高,在这宁静的时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破坏气氛。
半晌他在伸出手去,搂着她轻轻吻她的唇。
“若是与我回去……”
她推开他,坐起身。她不想谈。不会有结果。
赵晋按住她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去浙州,还是不想进赵家的门?”
本来两人都是有默契的,她以为他也会明白,原来不是,他太自信了,觉得她一定会听他安排。
“我去做什么?”她反问。
“做什么?与我和安安在一起,那才是你的家。你想做生意,赵家几百间铺子,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一定在清溪那种小地方?”
柔儿望着他,一瞬觉得有些陌生。——不是陌生,是从前那个瞧不起她的赵晋,又回来了。
她推开他,站起身来。
赵晋手搭在膝头,沉默良久。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无奈取代。
他站起身,拖住她袖子将她抱住。
“罢了,你想回清溪,就回去好了。日子还长,我不强迫你。你别又想着我们是不是不合适,又想走,我不许你想。”
第95章
前头就是浙州; 分叉路前车马驻足。
往西北十五里,便是清溪镇。向南三里,就是浙州城门。
赵晋没有下车; 福喜躬身扶着柔儿坐上回清溪的轿子。他心里觉得惋惜; 本以为经由这一路相处; 爷和陈掌柜之间的心结许就了了; 往后就全是和美团圆的日子; 不知为何; 陈掌柜偏要再回清溪; 而爷竟然也同意了。这两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实在不明白。但两人讳莫如深,他也不敢多问。
他嘱咐柔儿注意脚下; 吩咐那领头的轿夫,“瞧着陈掌柜进了门儿再走; 然后你赶紧回来回禀,免得爷记挂。”
两个轿夫都点头应了。福喜又笑着对柔儿道:“您慢着点儿; 甭着急,过几日想大小姐了,就派个人来说一声; 小的们提前准备好车马,过来接您。”
柔儿跟他道了谢。然后撩帘上轿。
赵晋没下车来送人; 柔儿也没回头作别。俩人究竟什么打算; 金凤福喜等人一概猜不出。
她走这些日子,孔绣娘因为孔哲失踪一事病倒; 生意做得不及从前好; 账面也有些不清楚; 打她一回来; 要重振铺面的生意,重新理账、联络那些旧时的客人,忙得脚不沾地,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去浙州。
过几日,孔哲与方姑娘相看。方姑娘很宽厚,没有追问上回孔哲失信没有前来的缘故,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柔儿冷眼旁观,见孔哲闷不言声,就知道他心里还没放下秀秀,寻个没人的时候,柔儿忍不住问他,“你可想好了?是真心想和方姑娘一块儿?若是将就这么过一辈子,对方姑娘也不公平。”
孔哲苦笑道:“我知道对不住她,方姑娘很好,是我配不上,我会用这一辈子去补偿她,待她好。陈姐姐你放心,我既然回来,定会收心,不会再为从前的事踯躅不前。我会好好过日子,报答方姑娘,报答我阿姐和阿娘。”
柔儿觉得戚然。替孔哲,也替方姑娘。
可生活是别人的,没她插手的余地。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过一阵子,听说方孔两家定了明年五月的婚期。
孔绣娘的病彻底好了。她本就是心病,孔哲回来了,自然不药而愈。她开始着手替方姑娘绣嫁衣。
柔儿回来不久,在京城定的那批货就到了。
听说是京城最时兴的花样布匹,销路很好,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柔儿给京城那边的布行去信,约好了第二批货。
同时,柔儿还发觉有个人影,不时会到铺子后巷打转,停在窗下,跟什么人喁喁低语。没过多久,她发觉那人是林顺。
林顺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孔绣娘的?
柔儿瞧着孔绣娘带着红晕的脸,和提起林顺时不大自然的表情,她蓦地明白过来。
孔绣娘很抱歉,觉得自己是趁虚而入,抢了柔儿的人。
她迟疑着,想寻个机会跟柔儿说声抱歉,想把一切解释清楚。林顺也很煎熬,他和孔绣娘之间是怎么开始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明明答应了陈兴,要好好护着阿柔,是他没做到,他觉得很抱歉。
柔儿明白两人想什么,不等这二人鼓起勇气来找她解释,她就在某日赵晋来到清溪时,和他同车出现在陈兴店前并刚好被陈兴等人看到。
这无异于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在平静的湖心。
家里人都很吃惊,知道她当初离开时有多坚决。
陈兴很沉默。其实当林顺被关押,被赵晋的人救出来后,他就直觉妹妹和赵官人之间是不可能断了的。
他很煎熬,一方面是害怕妹妹又是为了家里更好过而再次委屈自己去给赵晋做小,一方面又恨自己没用没法真正护住家里人。
花朝节、寒食节依次过去,转眼就是端阳。
京城布行的第二批货就是这时候运到的,柔儿在仓库里忙着卸货点货,陈兴提着两坛自酿的酒去了趟浙州。
赵晋没在家,也没在青山楼。他等了半日,傍晚福喜才把赵晋请到青山楼去见陈兴。
赵晋很客气,一口一个“陈公子”,命备了丰盛的酒菜,不断让酒。
陈兴酒量不佳,三杯下肚,就脸色通红,他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勇气说出来。
他问赵晋打算如何安置陈柔。
赵晋端持沉稳,握杯含笑,说不知陈兴此问是否对他与陈柔之间的事有意见。
陈兴恼得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哭着道:“难道您要她连清溪也住不得?欹县那些风言风语都传遍了,一个女人名节就是她的命。要么彻底断干净别耽搁她找新人,别这么藕断丝连又不清不楚,她耗不起,也玩不起,她不是你那些风月场里不在意脸面的姑娘。哪有做娘亲的不想和孩子在一起,哪有女人不想和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您要是没打算和她好好过一辈子,就不要再蹉跎她的青春浪费她的光阴,算我求求您,求求您! ”
“您说您想把她接回来,是她不肯。您想过不曾,为何她不敢托付您?”
“我们全家受您的恩情,她也一样,知道跟你相比,地位势力那是云泥之别,任谁都觉着是她高攀了您。她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闷声不语,不会自己争辩,更不会对我们讲,因为说出来没用,我们哪敢来找您麻烦,又能怎么替她撑腰?”
“这回她去京城,路上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可回来后她决定重新跟您在一起。可是,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吧?她在等什么,她想要什么,我们不知道,您不能不知道啊。您既然说,是想接她回来的,那您接她回来干嘛?伺候您,伺候孩子?您家里头能伺候的人还少吗?您又是为什么想接她回家啊?你们两个,真是让人头疼,让人怎么想不通啊。我今儿个,今儿个真是自个儿实在快憋疯了,才鼓起勇气上门儿,问一句您的打算。您竟然问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真是……我们乡下人,没您这么多心思啊,若是我自个儿,我瞧上的人,要么就自己知道配不上,远远地别耽搁人家,要么就努力挣钱,备上聘礼把人家好好娶回家。您这么个玩法,这个活法,我真是……不明白,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何苦整晚整晚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