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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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和呼延锦商量,两人是时候离开万户山庄,北上。
“呼延,你们可以坐船走漕河去顺天府,这次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原来堵塞的闸漕、河漕两处,都已经疏通了,漕河上来往商船也多了起来。”
“哦?那是好事,这两年北迁以后,永乐帝加快了漕河治理,去年扬州到淮安这一段湖漕就已经通船了。只是往北不通,漕河还是用不起来。”
呼延锦笑着对花荞说:“坐船可以一路看风景,也没骑马那么累。现在我除了报到,也没急事赶着去,我们就走水路看风景,你看如何?”
“好啊,我没去过顺天府,怎么走还不要听你的?”
花荞一听说扬州到顺天府有两千里路,走漕河还要更远,瞬间就觉得,就像是要走到天边一样。自己又不识路,师兄怎么说,那都听他的好了。
陶青羽几次想开口,说自己跟他们一起去,可想起易呈锦交代,让她在万户山庄等他。
这么千里迢迢的,万一两人在路上错过了呢?
告别了阿爹和弟弟,一身男装的花荞,和呼延锦、小高,一起坐马车到了张家沟,这里是漕河上离山庄最近的码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陶青翼指着下面的码头说:
“码头左边那条有帆的乌棚船,就是为你们订的船,三四个人坐,也够宽敞。小船行动灵活,到了闸口,你们就知道好处了。艄公老秦,是我们的老熟人,信得过。”
陶青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呼延锦说:
“这是我妹妹托你转交给易呈锦的,说你到顺天府就会见到他。祝你们一路平安!花荞也放心去,花叔和花荣,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就不说了,我师傅和师弟就拜托给你。咱们后会有期!”
呼延锦笑着把信塞进怀里,挥挥手,拉着花荞下了码头。
小高已经把水和干粮放到船上,看见他们下来,就去帮老秦解缆绳。他家就在秦淮河边,从小泡着水长大的,凫水撑船都难不倒他。
“两位少爷往里站,老秦开船喽!”
他们的小船,很快绕过了码头上的一艘客船,离开了码头。
呼延锦看见陶青翼在远远的挥手,他也举起手使劲挥了挥,两岸在加速后退,直到岸上的陶青翼成了一个墨点。
“少爷,你们要是嫌风大,就把布帘子扣上,外面还有层竹帘子一压,里面就暖和了。”老秦介绍到:“张家沟过去就是宝应,如果不要停,我们今天能到淮安。”
“这么快?还比马车平稳。坐船真好!”花荞赞到。
“比马车拉的东西多,还不用吃草!”老秦哈哈笑道:
“我原来就是跑船的,没船跑了,就到广洋湖上打鱼,今年秋天漕河通航了,少庄主帮我在衙门注了册,我又回来了。”
“通航以后你跑几回了?”呼延锦问。
“南都到北都跑了一回。入冬水少了,有些水段大船不好走,还是小船灵活。”
花荞无意间看了一眼船尾的小高,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水面,眼神却比平日里柔软了几分。
她看了看小高准备的干粮,就几个馒头。
还好青羽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些点心,她暗自好笑:以后这些事还是自己去做吧,哪能指望这些男子有多细心?
这次是真的离开阿爹阿娘了。
以后,只有靠自己。
第140章 乱哄哄初逢过闸刀
老秦的船是艘两头尖,身宽有棚的客船,关键是它还有一根活动的桅杆,支起来可以挂一张不小的船帆。顺风的时候扬帆,没风的时候摇撸,小高没事也帮忙摇撸,船走得飞快。
“老秦,前面怎么那么多船都停了?”
老秦笑道:“前面界首湖的水域就算走完了,这是我们经过的第一个闸口。停着的都是拉粮食的官船,等着排队过闸呢。”
说着他到船舱里翻了一下,翻出一面绯色三角小旗,上书一个白色的“北”字。他把小旗子插在撑棚子的竹杆上。
“少爷,您看,咱们有这个法宝,过闸不用给钱,小船还可以插队,闸口一会就过了。”
呼延锦注意到,这面小旗的颜色和自己官府的颜色一致。
花荞就已经开口了:“绯色是一品到四品官,所穿官服的颜色,这小旗表示的是品级吧?‘北’字是不是指这是北都的官?”
“哎……小爷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四品以上的官,过船闸时不用给钱。要不然这一路上差不多要花四两银子的买路钱。相当于我们半年的辛苦钱了!”
只听船尾“咚”的一声,小高把手上玩了半天的一块石子掷到了河里。他看见花荞瞪他,连忙说:“一会给你捡回来。”
他是听到那四两银子的过路钱,一时激愤,忘了船舱里的小石子,是花荞的武器,给她扔河里去了。
货船吃水深,全都排着队停在河中间的主航道上,两个小吏划着条扁舟到中间查验,也有客船要收费的,那就要停在岸边接受检查。
他们从旁边的水道插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一艘船上有人喊:“抢钱啊,过个闸要一两银子!不可能啊!是官府那条文上写的?你拿出来我看看。”
“爱过不过,不过调头回去。”岸上的官兵也强硬得很。
船上都是些散客,船停在闸口也有一个时辰了,客人们着急走,也都不耐烦起来:“船家,该交你就交,不要拖累我们陪着你等。”
“是啊是啊!船票里都加了过闸费,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想交钱就浪费我们时间……”
“不是,他们这过闸费不对,多收了一倍的钱……”船家这是被内外夹击,脸更苦了。
“我们不管你交多少钱,我们只要船走!”
……
老秦的船划到闸口边,官兵一看船头插的旗子,挥挥手便让他过去了。
“老秦,你不是说一路上要不到四两银子,为什么这一个闸口就要一两?”呼延锦还在回头,看着那艘闹哄哄的客船。
“许是放了该收费的船过去,收的费少了,他们也交不了差,就找这些散客多的客船开刀。散客心不齐,不会帮船家,船家就只有自认倒霉。有时跑一趟下来,一个子不赚,还要倒贴干粮钱。”老秦一边摇橹一边道。
花荞叹了口气,饶是她这样经常乔装出门的女子,也难见到这样真实的盘剥,更别说远居皇城之中的皇上,他耳朵里又能听到多少真实?
过宝应的时候,船果然没有停,很快,宝应的码头就消失在视线中。花荞忽然想起来,也没来得及问问,上个月进士榜发榜,徐之锦上榜了没有……
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淮安。漕河晚上是禁航的,主要还是怕水面视线不好,发生碰撞事件。这样一来,宵禁前,码头就成了热闹的地方。
“少爷,你们到城里去住,就要赶快,上了码头就有马车。若是不进城,上面也有驿站。我的船就停在这个位置,明天你们还到这里来找。”
呼延锦带着花荞,想着进城住更干净些,三人寻了马车进了淮安城。永乐帝迁都以后,淮安府划归了南直隶。呼延锦当时为穹窿传递消息的时候,也曾来过淮安府两次。
“师兄,都已经戌时了,怎么这些店还在往里接客?”花荞好奇的瞅着站在花楼前面的几个姑娘,有两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高年龄不大,在灯红酒绿的应天府里,见识不小,他往花荞侧面一挡:“别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有位眼尖的姑娘已经盯上了他们三位。
“三位公子,过来玩玩嘛,翠红楼有夜酒,要不要试试?”说着,这位翠红楼姑娘就贴了上来,她直接就去拉中间的花荞,小高拦住了她,呼延锦顺势将花荞拉到自己身后。
“哟!你们这是要动手啊?这位小哥看上了我们家姑娘,本姑娘过来拉他,那不是有来有往吗?你们动手,就是你们没理了。”那位姑娘并不怵他们,反倒笑嘻嘻的往小高身上贴。
“路这么宽,我们走我们的路,就算是看你们两眼,难道还要给钱?”花楼哪里都有,呼延锦还不信,淮安府的就特别不一样。
“两眼?这位小哥可不止看了两眼,就像我们家姑娘没穿衣服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这可不是要给钱?”
“我怎么直勾勾的盯着看了?我自己明明就是……”花荞刚要说,呼延锦拦住了她,只对小高说:“我们走。”
翠红楼的姑娘还要来拉,小高把剑往她前面一挡,等到呼延锦拉着花荞走远了,才收了剑跟上去。
“傻了吧?”呼延锦低头看着花荞轻轻笑道。
“我不就多看了两眼那个小姑娘嘛……这也有错?”
“走过这些地方,你得目不斜视。刚才若只是你一个人,你还不被她们拉进去吃了?”
“我是女的,拉进去一看错了,还不得放了我?”
“那可不一定。”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被拉进去过?”花荞突然发现这是个大问题。
“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呼延锦笑着指指前面:“快看,那里有家小鱼锅贴,只有晚上这才有,错过就吃不到了。”
“哪里哪里?对哦,小鱼锅贴……听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师兄,我们快走!”
呼延锦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小高,笑道:“现在连小高也知道你是个小吃货了。”
小高眨眨眼睛,不动声色的说:
“在应天府就暴露了。”
第141章 恨悠悠漕河现浮尸
沐着晨曦,小船又再次向北出发。
这次花荞在街上买了不少好吃的点心,七七八八都往老秦手里塞,老秦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这都是哄娃娃吃的东西嘛!”
淮安到徐州为原泅水运道,后为黄河所夺,故称为河漕。这一段,也是疏通漕河河道最难的地方,往往是前面刚把淤泥清走,河水带来的泥沙,刚好又把河道填上。
“一个挖,一个填,就像是人与河水抢时间。”呼延锦摇头道:“不从源头治理,朝廷每年花在清淤上的人力物力都不少。”
“大人,您只知道朝廷,百姓也不好过。百姓家里有男劳力的,都会被摊派徭役,免费出工不说,还有被工头打死的。”
老秦刚说完这个“死”字,就听到岸边有人叫:“有死尸!河里有死尸!”
“呸呸!”老秦朝河里吐着口水:“看我这老糊涂,青天白日说什么死!”
“老秦,尸体在那里!”花荞指着不远处的水面道。
果然,一具尸体正脸朝下浮在水面上,随着河水微微起伏,像是还在动一样。
呼延锦说:“把她捞上船。”
“不不不,大人,这可使不得!”老秦连声拒绝道:“船家最忌讳捞落水鬼,这是要翻船的。大人,不是我狠心,是规矩不允许啊。”
小高一听,就开始脱鞋,他准备跳下河去捞人。呼延锦拦住他,指指老秦船上放着的两根备用竹篙说:“老秦,我跟你买一根,等上了岸,你再另外买一根。”
老秦看了看银票,勉强同意了。
小高就用那根竹篙拦住了还在往下游漂的尸体,尸体就跟着船慢慢到了岸边,等到有岸上的人帮忙,将尸体拉到岸上,小高一松手,就让那根竹篙顺着水飘走了。
老秦停了船,让他们上了岸。
花荞走到尸体旁边,岸上的人已经将她翻了过来,死者是女性,整个身体还没有出现肿胀,脸部也还栩栩如生,只有在鼻孔下面出现了一大团蕈样泡沫。
花荞低头看了看,便说:“死亡不超过两个时辰,生前入水溺亡。年龄……不超过二十六岁。”
旁边一嗑瓜子百姓说:“这姑娘好眼熟!好像是我们县里嫁出去的……”
“是啊,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她就是李守备的女儿李姑娘啊!”
“这一家人……造孽啊……”
大家正在戳戳指指,几个衙役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呼延锦和花荞对视了一眼,默默离开人群,回到了船上。
“今天你这么乖,没多管闲事?”呼延锦见花荞郁郁的,便拿话逗她。
花荞撅了噘嘴说:“又不是什么疑案,普通仵作也能检验出来,至于溺水的原因,是他杀还是自杀,那也不是仵作可以下结论的。”
“就是就是,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听老秦一句劝,不说别的,就是这漕河里面一年到头淹死多少人,你们能管的过来吗?”
“我走,是因为刚才有人说,那是守备的女儿,既然是官家女儿,定不会有挂案的道理。我们留下来就是碍人眼了。”花荞笑道。
呼延锦想了想皱眉说道:“不对啊,这里是清河县,我以前来过。清河守备不姓李,那又是哪里的守备?这姑娘又是因何原因要跳河自尽?”
这个问题没人答得上来,沉默了半晌,小高突然问:“姑娘,刚才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是溺水而亡,而不是死后入水?”
“对啊,你今天连手都没动,也不用看她身体里有没有泥沙。”呼延锦也有些好奇。
花荞认真的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