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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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没插,呼延锦推开院门,一眼望去,小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石桌上晒着一竹匾长豆角。他忽然没志气的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小家。
“师兄……你怎么来了?”
花荞从屋里跑出来,从呼延锦的脸上,她看不出刚才叫他回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呼延锦微微一笑,抬手将刚才摘的那两朵玉兰花,插在她的发髻上。花荞闻着味,就知道是玉兰花,一时羞红了脸,垂下眼帘,任他替自己戴花。
“你……不是想跟我去应天府吗?”呼延锦轻轻问。
花荞使劲点了点头。
“现在机会来了,皇太孙让你和我一起,去查人口失踪案。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应天。”
呼延锦以为至少她会问:皇太孙为什么让她去?
可花荞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只高兴得跳起来,拽着呼延锦就往杂物间跑:“快!你快进去跟阿爹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屋里的花有财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花荞把呼延锦推了进来,自己却跑了。
“阿锦哪?什么事?”花有财正在翻着一本案件卷宗。
自那日围观了许县令被砍头,他的心里就充满了不安,大明朝廷对判冤假错案官员的处置,实在是触目惊心。许县令是有错,可就这样以命偿命,只会让冤案翻案,难上加难。
既然许县令已经伏法,那……能不能将他在任期间的案子多翻两个?反正他现在也不可能跳出来反对了。
于是他到主簿那里调了他穿越到大明以来,这二十多年来的疑案、悬案,每天在家里整理笔记。这么一查整,还真让他找出一两个,还值得继续查下去的案子。
“师傅,刚才我接到皇太孙的指令,说应天府发生了人口连续失踪案,让我……和花荞一起去应天调查这个案子。”
花有财惊奇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詹士府去调查案件本来就很奇怪,还要叫自己家姑娘去,简直就是奇上加奇的……千古奇案!
呼延锦也不瞒师傅,把他想到的原因,老实对师傅说了出来:“我猜,皇太孙准备到应天府去了,他可能是想在那里见花荞……”
花有财瞟了自己这个傻徒弟一眼,眼光又投向手中的卷宗,嘴里却说到:“人交给你,好好的带回来……花荞要是觉得宝应住腻了,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住。”
是啊,大不了,换个地方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呼延锦,带着花荞出了叮当街,一车一马,向着应天府走去。
呼延锦猜的没错,顺天府里的皇太孙正在准备南巡。太孙东宫里,两位侧妃和新进宫的两位淑人,都在想方设法引起太孙的注意,好让自己出现在陪巡名单里:
听说这次南巡,除了皇上北伐蒙古,太孙坐镇南方,连九月邦国来朝,也放在应天府接待,这样一趟来回,至少要三、四个月。若是四个月都单独陪着太孙……想想都美。
朱瞻基的心里却没那么轻松,他数日前收到应天府的一封急信,是从小带大他的奶娘亲笔写来。
奶娘有一个亲生儿子,只比朱瞻基大十天,为了专心照顾朱瞻基,奶娘不但不顾自己的儿子,后来也没有再生育。
迁都顺天府时,奶娘不愿意离开应天府,这才出宫养老,朱瞻基还送了田地银两,让她安心颐养天年。
可就是半月前,奶娘的亲生儿子却无缘无故失踪了,官府的回答又吭吭吱吱,奶娘一急,便写信给朱瞻基,求他帮忙寻找自己的儿子。没了儿子,谁给她养老送终啊……
朱瞻基是见过奶娘亲儿王宝的,那时他们都不到二十岁,本想为王宝在军中谋个职位,可他从小跟着父亲学冶炼,家中又有产业要经营,他不愿意从军。
洪武末期,朝廷就逐渐解除了民间矿冶限制。
永乐九年,朱瞻基被封皇太孙时,他便为王宝父子请旨,领封了一座铁矿的开采冶炼权,为工部军器局提供制造兵器的原料。单这一项,便能保王家几代衣食无忧。
朱瞻基对奶娘有感情,对王宝的事,自然不会不管。
所以南詹士府才会收到,让呼延锦密查人口失踪案的急件。让花荞同往那一句,是最后加上去的,确实是他想见见花荞。刘福见这次同行人多,便提醒皇太孙,在宝应不好停。
那就……让她去应天府等孤吧。
第91章 应天府看繁花似锦
这次虽然事急,但是路太远,呼延锦执意让花荞坐马车,也能让师傅师娘放心。詹士府的这辆马车大,两个小吏坐在马车前面,不时好奇的瞟一眼,后面这位扮成小爷的姑娘。
两人一路上分析,如果是为财绑架,失踪后没有敲诈;如果是为报复绑架,失踪的几个人身份家庭各不相同,也没有交集,那只剩下一个:报复社会,制造恐慌。
“难道,南直隶有一个或者一伙人,用这样祸及无辜百姓的方式,表达对大明朝廷不满?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把尸体暴露出来,什么挂在城门、什么剁碎包成包子,才能达到更好的恐吓效果啊……”
花荞坐在马车窗口边,认真对骑马走在旁边的呼延锦说。
呼延锦见怪不怪,马车前面两个小吏吓得汗毛倒竖:哎呀……这个姑娘惹不得,太狠毒了!杀人就算了,还要包成人肉包子,以后还让不让人好好吃包子了?还好,明早吃馒头。
过子婴沟的时候,花荞想起呼延锦说在顺天府见过陶青羽,也不知道陶姑娘回来了没有。
易呈锦的信鸽他们放过一次,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飞回去,呼延锦只写了一张小纸条,问他顺天府天气怎么样。
纸条拿在易呈锦手里半天,他就在猜,呼延锦这句话背后藏着什么意思?难道是问皇上?皇上才是天。
在顺天府逗留了一个月的陶青羽说:“嗨,你想这么多干嘛?这还不好回答?今天出太阳。我来写!”
于是两天后花荞惊喜的看见,鸽子停在它的笼子上,脚上带回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圆圆的太阳。
呼延锦也纳闷了,易呈锦什么时候成了灵魂画手了?
花荞一拍脑袋说:“肯定是青羽还在顺天,这个太阳是她画的,她说顺天天气好,出太阳呢!”
鸽子:四千里路,毛都吹掉一把,你们逗我玩呢。
在高邮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花荞第一次看见了应天府的青砖城墙。
应天府的傍晚,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太祖禁倡,不但取消官妓,凡官吏宿娼杖六十。到了永乐帝,大明开始逐渐富庶,应天府里的官员们,便开始暗地里玩些新花样。
在一些隐蔽的巷子里,有些官家背景的人,会开一种酒楼,叫“长春院”。
里面没有美女,只有些长得很秀气的男子做司酒。酒到酣处,便让这些司酒脱了男衣外罩,露出里面的红紫女装来。
永乐帝北迁,这些留下的官员自知不得重用,更是肆无忌惮,干脆把这种酒楼叫做“南院”。
呼延锦上次一待半个月,早把应天摸了个一清二楚。看到这些觥筹交错的南院,呼延锦心中一动,难道,那些失踪的男子,会与这些南院有关?
花荞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应天府比宝应,甚至比扬州不知大了多少倍,只管瞪着眼睛到处看,心中暗想:难怪少了几个人都无动于衷,那是因为应天府的人太多了!
呼延锦买的宅子在三山街,自南唐至宋元以来,这里都是应天府最繁华的地方,很多官员举家北迁后,空出的宅院,就陆续做了变卖。
“师兄,你看那些街边的长廊,好多好吃的!”花荞在马车里轻轻叫他,开心的用手指头点点路边。
呼延锦心中暗笑:果然没看错她,就是个小吃货。
这里离他的府里已经很近了,他便让小吏将马和马车赶回去,自己带着跃跃欲试的花荞逛逛这些官廊。
如今正是夏季,出来纳凉逛街的人不少。
那些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软香糕、桂花糖山芋、蜜渍山楂,全是金灿灿、黄澄澄、甜滋滋、辣乎乎的美味,把花荞看得个眼花缭乱、口水直咽。
“师兄,我们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我都饿瘦了。”花荞一眼扫过去,样样都想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拉着呼延锦的袖子东张西望。
只听旁边一位声音洪亮、身材魁梧的公子爷笑着搭话道:“在应天府里可不会瘦,保管你一晚上长三斤。”
花荞正想往呼延锦背后躲,呼延锦也笑了:“不用怕他,不过是个养猪的。”
看见花荞一脸问号眨巴着眼睛看自己,呼延锦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龙枫,林郎中。”
“嗨,林什么郎中,就叫我林大哥。那我叫你……弟妹?”林龙枫没想到呼延锦还把自己小媳妇给带来了,一时兴起逗逗她。花荞一听脸都红了,狠狠瞪了呼延锦一眼。
“我叫花荞。”
林龙枫假装没看见呼延锦眼里的刀子,指着一家酒楼说到:“就去那家晚晴楼,里面什么小吃都有,包你吃了一次想两次,吃了两次想一生。”
花荞高兴了,手一拍笑道:“好!就吃晚晴楼了!”说完,男子似的背着手,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林龙枫胳膊肘捅捅呼延锦说:“看到没有,哄姑娘就得这么哄!不错啊,你小子,难怪想……”
“临行前吴先生让我劝劝你,别钻牛角尖,该放下就放下,别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呼延锦不忘顶他两句。
林龙枫用手使劲搓搓脸,认真的看着呼延锦问:“最后那一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呼延锦也笑了,问道:“人口失踪案,有什么消息吗?”
“你一让人来通知我,我就猜到你是为了这事来的。”
“哦?什么时候你变聪明了?还能未卜先知?”
“嗨,什么未卜先知。失踪人口里面,有一个叫王宝的身份不一般,他是皇太孙奶娘的儿子。皇太孙准是得了消息,才让詹士府密查此事。”林龙枫小声说到。
呼延锦正要问,花荞已经在晚晴楼前面等着他们。
“她,能听吗?”林龙枫朝花荞方向,扬扬下巴问到。
呼延锦眼睛一瞪,上前拉起花荞胳膊,回头丢下一句:“开什么玩笑?这位贤弟,可是殿下亲指过来配合查案的,怎么不能说?不但要说,还要详细说!”
花荞点点头道:
“不错,我们边吃边说。”
第92章 访苦主微末生疑窦
晚晴楼包间里,在一桌子小吃被吃光前,林龙枫把王宝,和几个失踪者的事说了个大概。
他有点心疼呼延锦,毕竟又瘦又能吃的姑娘,二十四石大米不一定养得起。
“龙枫,你觉得这件事有没有疑点?失踪者都是男子,会不会和那些南院有关?”呼延锦问到。
“南院的那些司酒多是合法买来的,而且个个都要精挑细远。可失踪的人里面,还有个四十八岁的老头,难道,他们连伙房里烧火的人,也靠绑架来不成?”
“对了!”埋头苦干的花荞突然抬头道:“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一起案子,只不过发生的时间重叠,我们就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同一人所为,反而扰乱了我们的判断。”
“有见识……看来,你也不是光来浪费粮食的。”林龙枫笑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你们还得一户一户的去问。”
由于吃得太饱,花荞在呼延锦新府的西厢房里,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宅子,建得也有些年头了,只是经常修葺保养,看上去小而精致。买回来的时候,府里的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加上林龙枫临时添了不少用品,又买了几个下人,这府里也算是开张了。
等到花荞揉揉眼睛醒来的时候,呼延锦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和几个下人谈话,分配他们各自的工作,由一位同是林龙枫找来的管家老彭,统一管理。
院子里那棵石榴树,现在正是花开得正旺的时候,雌花的基部已经开始微微鼓胀,预示着一个果实正在悄悄孕育。红彤彤的石榴花,簇簇朵朵,坠在枝头煞是好看。
“早啊,师兄……哇,好漂亮的石榴树!今年秋天有果子吃了吧?”花荞仍是一身男装打扮,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
“少爷、小公子,要想吃果子,这样徒养着可不行。”一个扫地的婆子笑道:“不但要剪枝,还要疏果,坐果期间,施肥也不能少。”
“你既懂得,这棵树就交给你打理,管好了我自有赏。”呼延锦当初买这个宅子,一半是为了这棵石榴树,他知道花荞看了一定会喜欢。
“吃了早餐,我们就出门,名单我已经从詹士府里拿回来了。”呼延锦将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花荞,里面是他刚在廊下铺子里买的蒸儿糕。
花荞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份名单,一共八人,之前听说五、六个,那还说少了。
“你看最后那一个,是昨日上午失踪的,今日一早到衙门报的案。我们现在过去,兴许苦主才刚从衙门回来。”
“好,我们那就先去找他。”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