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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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应长公主开的济民外科医馆,就在万众瞩目中开张了。
中医外科,古而有之,但像这样单独专治外科的医馆,这还是第一家。
花有财找了一些古书,专门看了中医外科的一些治疗方法和案例,他在大明生活快三十年,非常清楚大明人容易接受什么。
他就是要用古书上模棱两可的记载,来解释他的外科技术,就像经常为他挡光的“游方道士”一样。
花荞几乎每天都过来,她主要是想看阿爹如何做手术。可是开张两天,上门的,无非就是些治疗跌打擦伤和皮肤病的。
花有财也不着急,没事就教他们认人体骨骼、内脏、动静脉血管,这些蒙在皮肉之下,大明人所不了解的知识。
方琬琰已经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在府里不能出门。既然没有病人,花荞也不能白出宫,便到徐府里去看她。
“长公主殿下,你回京之后,我没能去看你,现在倒劳烦你来看我了!”
方琬琰肚子已经有些突起,看见花荞有些不好意思。花荞忙扶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笑道:
“你就老实待着吧,徐三哥这段时间忙,肯定也顾不上你,你别怨我皇兄就行了。”
方琬琰急忙说:“为皇上办事那是他的本分,我如何会生怨?”
“方二少爷回来,我还没有谢过他,若不是他给张大人送信,也没能那么快将阿爹救出来……”
“快别提这件事,二哥回来跟父亲说了,父亲说,你父皇和你皇兄都想要他的命,二哥却帮着将他放走,当今皇上已经认定自己将他射死,他就不能再活过来。”
“对不起,这事让你们也跟着受连累。”
“傻,我们两家现在是连在一起了,你想甩也甩不掉。你放心,我们这家在胡同口,要进去都从我们门前经过。之锦特意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有动静会通知里面的李管家。”
她想想又说:“昨天,有个女子曾经走到巷子口,向老军打听里面那户的名字,老军自然不说,她转了一下,调头走了。”
女子?难道是明珠?
花荞点点头说:
“你就别瞎操心了,把宝宝养好才是第一大事。”
第333章 宋先生接首位患者
花荞回到医馆,见花荣和灿儿正在用猪皮练习缝针。
这在宝应的时候阿爹可没少让她练。她那时还以为是为了对死者尊重,给缝好点,不叫别人发现,现在才知道,这样的缝合,其实也用在活人身上。
在大明,缝合主要是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
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如果是外表伤口缝合,桑皮线是不错的材料。可是若是多层缝合,桑皮线不能胜任了。
花有财便打起了自己做羊肠线的主意。
他用清洗干净的羊肠,进行切割,并将羊肠内层的黏膜分离下来,取最里层的黏膜,放在碱水里浸泡,再用硫磺烟熏,最后将黏膜搓成羊肠线。
也不知割坏了多少根羊肠,才搓出能用的羊肠线。
在万户山庄的时候,陶庄主被他这个不用拆线,能够直接被人体消化的线惊呆了。
花荞正在看他们用桑皮线,练习连续锁边缝合,几个人抬着一个伤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大夫!快替我们叫大夫!”一个抬人的大汉喊道。
“来了来了!”
穿着白罩衣的陈大夫从里间跑出来,他一边擦手,一边问:“患者怎么回事?”
说话间,患者已经被他们主动的放在墙边的诊疗床上。
花荞朝他看过去,只见那人脸色惨白,左腿已经用布带扎了起来,但是血还是从布带里渗了出来。
看来,是伤到主血管了。
陈大夫就是医馆请来的正骨大夫,四十来岁,家传的医术。他也不多说,急忙过去查看。
这伤他见多了,年轻人骑马爱飚骑术,马一旦遇到意外,往往不受控制,每年都有人因为从马上摔下来,不治身亡的。
“多长时间了?”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之前在府里,等御医就花了时间,谁知来了也说治不了,就给做了包扎,喝了汤药。管家说这里开了一家外科医馆,也来不及请人,就直接抬过来了。”
陈大夫上手一摸,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为什么御医说治不了。
花荞看陈大夫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很糟糕,她也穿上一件罩衣走了过去。
不用知道了,这是小腿胫骨骨折,而且锋利的断骨已经戳破了皮肉,看他失血的情况,只怕是动脉也给刺破了。
“两个时辰……都断成这样了,恐怕最多能保命,腿是保不住了。”
陈大夫转身让蕊儿去准备麻醉用的药水,又对穿好罩衣的花荣和海英说:“抬到里间去。”
“走!”
床上那男人吼到,他惨白的脸色,衬得他一双眼睛血红:“都是庸医!我就是宁愿死,你们也休想拿走我的腿!”
“三公子……御医也是这样说的……难道要回去等死?”那个大汉也不敢真抬。
花荞拿来一个口罩戴上,果断说:“你要是再磨蹭,那可能就真保不住了。阿荣、阿明,抬人!你们几个在外面等!”
还没等那公子反对,花荣他们已经将床边的两根竹竿抬起来,原来床上的床单,就是担架,三公子被兜着进了里间。
花荞打了个眼色,灿儿便从里间的小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穿着罩衣,戴着口罩的花有财便从小门走了进来。
三公子气鼓鼓的说:“你们敢弄断我的腿,我就一把火把你们医馆给烧了!”
“你的腿本来就断了,现在我们是帮你接起来,想好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花荞已经把他腿上缠的布全部打开了。
花有财仔细看了看,道:“胫后动脉破裂,准备修补,阿荣,准备锉刀。”
陈大夫已经拿着麻醉药睡圣散进来了,又听那公子叫到:
“不不不!我不要全身麻醉,万一我睡着了,你们把我的腿锯掉怎么办?”
“你确定?”花荞忍住笑问他。
“确定!看你们一个个罩着脸,是不是怕被我认出来?都不是好人……”
没等他说完,花有财道:“陈大夫,给他用局部麻醉。”
这个陈大夫家里,研制了一种局部麻醉的药,就是用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为末调擦,使得皮肤失去知觉,可这只适合用与轻微或是小面积的外科手术。
唉!这位公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一切准备好,花荞对阿爹说:“师傅,让徒儿试试。”
花有财将针交给花荞,他现在已经有些老花,确实不合适做血管神经修补这种细活。
“哎……不行!你是拿我来练手啊!我要师傅做!”
花荞也是佩服他,痛得满头大汗,还要这么操心,正想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呼延锦的声音:
“滕三公子,你滕家一门虎将,到了你,怎么就变了猫?现在是长公主亲自为你做手术,有意见也给我忍着!”
“长……长公主……”
滕子俊是都督佥事滕定的三公子,滕将军跟着太宗皇帝数次出塞,战功累累,大儿子、二儿子一直在他麾下。
三儿子滕子俊是庶子,爵位、家产都没他的份,自然就成了京城花花公子的一员。
花荞回头看着呼延锦一笑,坐下来就开始动手。
说着容易,可真的做起来,那是千难万难。花荞呼吸也变得细微了,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样,只有手指微微动着,你知道她还活着。
屋里熏着杀菌的草药,计时的檀香也在渐渐变成灰。
直到换了第三炷香,花荞才闭着眼睛仰了仰头,站起来。
花有财接替她的位置,开始用矬子慢慢将锋利的断骨锉圆,将胫骨拉伸,回位……
从头到尾,滕子俊都保持着醒的状态,没有叫疼,那是因为他嘴里咬着灿儿塞给他的一卷布。
但凭这点,倒叫里屋所有的人,都高看他一眼。
呼延锦一直在外间坐着,一动不动,看见灿儿扶着花荞出来,赶紧站起来,让她坐下。
外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单膝下跪行礼道:
“多谢长公主殿下搭救吾儿!”
第334章 浪荡子幡然知悔悟
整整烧了八柱香,滕子俊都已经痛得晕过去了,花有财才最后替他上好夹板。
滕定本想来看看情况就回去的,没想到是长公主亲自替儿子医治,再加上右都御史呼延大人也在医馆,他怎么都不好走了。
滕子俊被人从里间抬出来,看见父亲一直在外间守候,激动得什么痛都值得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在意嫡出的大哥,他在家里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隔三差五的闹出点事,其实就是想引起父亲对自己的注意。
今天他本是和一群公子哥去飙马,太过得意忘形,才从马上摔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父亲却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
滕子俊在里边做手术的时候,看到长公主专注的为他缝着血管,一针一针,仿佛在做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他又亲眼看见,宋先生用钉子,固定自己已经断裂的腿骨,一寸一分,丝毫不肯马虎。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口里嚷嚷着要保住腿,可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这条腿,是被他们修修补补捡回来的。
为了一个御医都说了的“不可能”,长公主和她的师傅,花了两个多时辰。
“父亲!我错了……”
滕子俊哽咽道:“若是我的腿能好,请您把我送到军营里去,我不像这样浪荡下去,我要凭我自己的力量去建功立业!”
滕定愣住了,自己这个没事就惹事的小儿子,摔这一次摔清醒了。
花荞笑到:“滕将军,三公子的腿还需要慢慢愈合,不能操之过急。最近这三日,骨头会非常痛,也请公子多多忍耐。
在腿骨长好之前,千万不要对它再有任何伤害。我们医馆里有轮椅和拐杖提供给三公子使用,好了之后,再还回来。”
海英推了个木制轮椅出来,他们把滕三公子抬上去,这比直接抬着他好多了。
滕定对着花荞拱手道:“男儿的腿,是他顶天立地的资本,长公主为我儿保住这条腿,等于给了他新的生命。滕定无以为报,定将为大明尽忠,死而后已!”
海明提着几副内服药出来,还有陈氏的外敷止血生肌复原膏,并交代滕三公子,要连续到医馆换药观察七日。
等到滕定父子离开,花有财从里间走了出来,连连摇头道:
“老啦!就这会,师傅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陈大夫从药房出来,拿着笔和纸,激动的冲了出来:“宋先生!您刚才往骨头里打钉子,老夫闻所闻问,也从来没有想过用此等方法来对碎骨、断骨加以固定。
只是那钉子在身体里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吗?骨骼长好之后,需不需要再取出来?”
“青铜钉不容易生锈,但我这样用其实也很冒险,就看后面恢复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出血或感染。骨骼长好之后,可以再开刀取出来,毕竟是身外之物。”
大明对大夫开刀做了严格的管制,对四肢的治疗已经是最大的限度,还好是位公子,若是位女子,想得到花有财、陈裴的救治,是万万不可能的。
“师傅,将来他这条修补过的腿,会比另一条腿短一些?”
刚在阿爹在磨滕公子腿骨的时候,花荞心里就有这个疑问:磨掉了,不就变短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需要留一些让骨头生长的空间。滕三公子不过二十上下,身体抵抗能力强,复原的希望还是很大。”
呼延锦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在与师傅讨论刚才的手术,她对医术的执着,甚至超过了对仵作术的着迷。
送花荞回宫的马车上,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
“以前见你给尸体动刀,只觉得你勇敢,执着于在尸体上找到答案。今天看你在活人身体上用刀用针,则不是‘勇敢’二字能够形容。”
呼延锦轻轻捏着他掌心中的那只小手,小手则用手指头在他手心里划着圈圈。
“我问过阿爹,若是他在场,又能开刀,吾伯父的伤能不能活?阿爹说,在大明不能活,但是在现代,这样的伤,只要救助及时,救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呼延锦没有料到,她竟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天在昏暗的火光中,她坐在地上,手死死按着伤口,可血却依然从她指缝中渗出来时,她满脸的惊恐和绝望。
那是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花荞仰起脸又说:“今天我去看琬琰了,她告诉我,昨天,巷子口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我昨天很晚才回去,并没有听府里说有人来找。兰溪不会到府里去找我,难道是齐明珠?”
“照琬琰说的模样,我猜也是她。”
“她找我……那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