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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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就往那边跑。
李赫和那几个亲卫,也都跟着跑过去。
晃动的火光中,呼延锦看见父亲倒在地上,花荞正在和一个男人打斗,那男人想走,花荞却缠住他,可她身形的劣势,也无法用格斗术制服那个男人。
呼延锦飞身过去,拔出三棱鞭便刺了过去,那男人甩开花荞,转身用剑格挡。这时,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是刚才趁乱逃走的周闯!
周闯骂道:
“吾辰良,你这个叛徒!陛下早就料到你会反,早早叫我来监视你,一有反心,立刻问斩!想不到,你竟然与朱瞻基的人早有勾结……结……”
他已经忘了,自己被呼延锦挟持的时候,也是叫了“快快开门”的,只不过没人理他。
幸好他是后来的,没有人告诉过他,吾辰良与呼延锦的关系。
呼延锦一个“鞭劈山倒”,飞身跳起,从空中当头打去,周闯头骨尽裂,登时毙命。
他回头一看,花荞正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父亲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死死按住父亲的心口,可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
呼延锦慢慢蹲下来,火光中,吾辰良的眼睛瞪着他的脸,似乎有话说。呼延锦含泪将耳朵贴过去,只听他努力说到:
“为父……为父终于还是死……死在战场上……甚好……你们……走!”
赶过来的李赫目瞪口呆,不知刚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地上这个人,让公主和大人这么悲痛欲绝?
花荞深吸两口气,对呼延锦道:
“此人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本公主刚才就被那个贼人杀死了,本公主要带他去好好安葬。呼延大人,请你将恩人的遗体,抬到本公主的马车上。”
李赫和几个亲兵要上前帮忙,被呼延锦抬手拦住了。
小高赶着马车已经到了城门里,却看见大人抱着一个人走出来。
黑暗中,城门的火把被风一吹,忽明忽暗,营房已经烧无可烧,明火渐渐熄灭,只有浓烟还未散尽,一种战场才有的悲壮,随风卷入肺腑,令人窒息。
吾辰良在儿子的怀里,如同睡熟了一般,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颤抖,好似往日教训小呼延锦时那般:
鞭法记熟了吗?周夫子尽知道教这些没用的东西!战场上难道要用七弦琴去伴奏?
吴先生说的?他懂个屁!你只要记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有什么好哭的?起来!继续打!你今天不能在父亲的鞭下走三招,你就不要吃饭!
呼延锦将他放在车里,轻轻将他贴在面上的头发拂开:
父亲,这次终于骂累了。
第321章 杜姑娘火烧度春山
外郭高桥门边北风呜咽,内城里兵荒马乱。
朱瞻基首先让萧忠接管了整个宫卫,又让张樾接管了整个南京守备。两人连夜清理队伍,火把将整个南京城照亮了整整一夜。
兰溪换了卫军的铠甲,她在高桥门找到了张樾,张樾看着她一副英姿飒爽的打扮,忍不住心中一动,笑道:
“叫你出去送个消息,你就把自己给送出去了!这样不行,以后你哪都别去,就跟在本将军身边端茶倒水、按腿捶背。”
“那我不成了你的小丫头啦?”
“干得好可以考虑升职。”
“升什么?”黑暗中,兰溪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加快。
“大丫头。”
看着将笑未笑的兰溪,笑容僵在脸上,张樾不觉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兰溪跟着张樾回到城里,便直接回了度春山。
张樾告诉她,今晚封城整顿队伍,明天应该就要搜城了,和朱文至密切来往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从吾辰良在应天府拉同党开始,度春山就成了他们碰头的一个主要场所,为了拉拢大臣,度春山已经送出去不少,像银红这样专门训练出来的女子。
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是度春山抹不掉的历史。
朱文至回到南京城,每天都在度春山上与各种人会面,就连不肯归顺的大臣,有两个也是直接死在度春山,由他们处理的后事。
杜姑娘今年就要满四十岁了,当年,认识朱允炆的时候,她十六。
心心念念的男人做了四年皇帝,他的叔叔就造了四年的反。年纪轻轻的他疲于应付,被那些热心的大臣们渐渐引上了不归路。
没能跟他一起走,杜姑娘就决心为了她留下来。
她倾其所有,经营起这艘画舫。
等到重新有了他的消息,杜姑娘也想去找他,程济他们劝她,说留在度春山,对他的帮助更大。
为了这更大的帮助,她在旖旎的秦淮河上,度过了她所有的时光。
现在的她,依然如二十八、九的女子,身材窈窕,明眸朱唇。但她的心早就在前年十一月死去,她的躯壳,留给了朱允炆的儿子。
可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得到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朱文至从朝阳门出了南京城,和他父皇当年,一模一样。
历史可以重演,但是,她的生命已经不能重来,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一样。
“姐姐,张樾说,聚宝门和外郭的凤台门,给我们留了出口,我们今晚就走。”
“走?去哪?”
杜姑娘倚在船栏上,看着对面那艘东宫宝船金陵洲。
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之后,就是金陵洲上,结识了舞女杜桂花。两人青春年少,暗生情愫,金陵洲春宵苦短,缘浅情长。
“去哪都行,扬州、苏州、杭州,或是……到顺天府……”
“你要随他去顺天府?”
“……我还不知道……他并没有说……”
杜姑娘突然千娇百媚的笑起来:“兰溪啊兰溪,你怎么也和姐姐一样,一颗心都拴在男人的身上?若他是呼延锦,我祝福你们,可他是朱高炽的锦衣卫!”
她拉过兰溪衣服上的一根飘带,在手指上绕了绕,斜着眼睛笑道:
“你打算在你的把柄下,一辈子卑微的活着?”
“不……他不会……”
兰溪其实也不确定,她和张樾认识时间并不长,可她就像个深闺里,没见过男子的小姑娘一样,从他将酒袋砸到赵侯爷背上那一刻开始,就悄悄的喜欢上他。
“蠢女人!又是一个蠢女人!”
杜姑娘不再看她,又重新将目光投在对面的太子宝船上。
兰溪对着她行了一个福礼,说道:“刚才说的这两个门,今晚都为姐姐留着,妹妹留下的东西也都不要了,随姐姐处理好了。”
告别了度春山,兰溪只拿着她的一袋金子,和一张古琴,敲响了张府的门。
“我已经跟姐姐说了,不过,她也许不肯离开。”
兰溪有些沮丧,她是知道杜姑娘的心思的,那是失去寄托后的疲惫。
“洪熙帝刚刚登基,南方肯定是要清理的,正好出了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拿来做清洗的借口正合适。”
张樾此时并没有平时的嬉笑,他欣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们勇敢、隐忍、执着,用她们自己的方式,做着她们认为值得的事。
“我……就剩下这张琴了……”
“没关系,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从三品,岁俸三百一十二石,三分米七分钞。河间王府分给我的庄子两处,年入七百石。照你这个样子,大概还能养几个。”
“那你……还要养几个?”兰溪皱着鼻子问,她本不该奢望的。
“养几个,你说了算。”
突然就想找个人成家了,张樾暗想,是不是自己老了?
他接过兰溪手上的包袱,没想到那么沉,亏得她提着那么久。真是笨!
“装的是什么啊?这么沉!刚才也不知道放下。”
兰溪刚想回答,忽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京卫,看见张樾便禀报道:
“大人,不好了!秦淮河畔起火了!”
“起火就找人灭火,找我做什么?”
那京卫又道:“起火的一艘是民船,另一艘是官船太子宝船,这才要请您示下。再烧下去,恐怕要祸及其它船只。”
兰溪一听,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张樾也知道,太子宝船旁边,就是度春山。
等到两人赶到河畔,两艘船的火都烧得很大了,河边站满了从旁边船上跑下来的人。
“张大人!您看,宝船能不能砍断揽绳?”
“砍!”
也没时间迟疑了,张樾作了决断。
两艘燃烧的船缓缓漂离岸边,顺着水流漂到了河中间,中间水急,船渐渐进了水,一边往前漂,一边向下沉,最后,在快要离开视线的时候,同时沉入了江底。
河面的红光消失了,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岸边空出了两个船位,显得格外萧瑟。
张樾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兰溪哭成了泪人。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轻声说:
“别哭了,都说了我养你,盖着红盖头抬进府,你的金子自己收好,我不占你便宜。”
刚刚还忍着默默抽泣的兰溪,将头埋进张樾的怀里。
肝肠寸断的哭了出来。
第322章 呼延葬父张樾拜师
太子大军进城后,便封了内城门。
呼延锦他们刚好留在城外的营地,他在马车上守了一夜。
翌日一早,小高到外郭的镇上,匆忙找了口棺材,几个人赶着马车,去了钟山门外的梅花岭。
正月,正是梅花盛放的季节,红梅层层叠叠、云蒸霞蔚,白梅点缀其中,如仙如梦。料峭的山风扑面而来,携暖带香,竟比别的地方更早感觉到春意。
这里是孝陵正南,已经是孝陵卫守护的范围。只不过孝陵卫大多数兵马还在内城整顿,没有回来,少数的人缩在孝陵周围,无暇顾及。
呼延锦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选择此时匆匆下葬。
吾辰良洪武二十三年初授京卫忠显校尉,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大明正统,也是因为他的第一个官阶,是太祖皇帝授予的,效忠的是太祖皇帝指定的继承人。
如今,将他葬在太祖皇帝的身边,也算是他死得其所。
小高找了两把筑工事用的铲子,两个男人,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挖了起来。花荞和灿儿去折了梅枝,采了花瓣,回来的时候,墓坑已经挖好了。
四个人扯着绳子,缓缓将棺材放入墓中,填土的那一刹那,呼延锦的泪悄悄落了下来。
泪水混在泥土里,和红如鲜血的梅花花瓣一起,埋葬了他执着一辈子的父亲。
回去的路上,花荞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他也把头靠在花荞的头上。两个人静静的依偎着,从此思念中就有了这一缕梅香。
“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在你在的地方。”
快到太平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孝陵卫的军士,已经排着队从城里往孝陵走,他们知道,城里的秩序应该慢慢恢复了。
呼延锦至少要过了尾七才能离开南京城,两人便决定还是先入宫,等一切打点好之后再离开。
进了东宫,刚好张樾也在。
如今后宫里,只有一些年老的宫女还在里面,空空荡荡的住着也不方便。朱瞻基便做主,在东宫找了个独立的院子,让花荞住进去。
“多谢太子哥哥体恤,花荞还想要一块进出宫的腰牌。”花荞笑道。
朱瞻基知道,花荞是个坐不住的,笑着扫了一眼张樾和呼延锦道:
“腰牌可以给你,可你不能缠着他们两个,现在南京城里千头万绪,他们事情多着呢。”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您不是刚刚才说,让我替您管好宫里的事,我的事情也多着呢。”花荞笑着先退出去了。
太子妃已经安排了两个才人,到应天府来照顾太子,今日才出发,也要近一月才到。
所以太子将后宫的主理权交给了花荞,也算给她找点事做。
好不容易等到呼延锦、张樾两人出宫,花荞已经在东华门外等他们了。
张樾的那套宅子离三山街不远,出门就是珠宝廊、升平桥,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是个十字路口,离应天府府衙,也只有一步之遥。
俗话说:灯下黑。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藏身之所。
一进院子就看见花荣,他正在和师傅学剑术。雷师傅是张府的老护卫,以前跟过张玉,后来又跟过张献,年纪大了,就在应天府养老,没再跟上京师。
“姐姐……公主……”花荣很久没见到花荞了,一下子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不在宫里,还是叫姐姐。”花荞笑到。
花荣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男人般低沉,个子也比花荞高出半个头,只是脸上的笑容那样熟悉,仿佛还是那个,总跟在姐姐后面,到处调皮的小男孩。
“张大人,呼延大哥!今早有官兵上门登记住户,我们按照大人交代的,报了假名字。”
张樾点点头说:“知道了。高桥门城楼上,皇太子那一箭,倒是把问题给解决了。以后只要不露馅,没人知道花叔就是花大师。”
“阿爹呢?”
“他在书房里画画呢,都画好几天了!”
呼延锦不觉微笑到:“师傅居然还会画画?看来,我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
“那我还得拜师去。”
张樾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花荣正要说,花荞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