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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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仵作女儿花荞,身世成谜,为何屡屡付出人命代价?
养父穿越而来,因知历史,如何逃过重重追捕回归?
生父尊贵无比,一朝暴毙,缘何长兄堂兄皆有嫌疑?
花荞与逃亡二代呼延锦、六扇门易呈锦、大理寺徐之锦,花团锦簇上演大明三朝悲喜。
从共同断案到谋逆造反,因身份反目;
从亲如朋友到互撕敌人,为立场成仇。
富贵既如草芥,
何不快意江湖?
第1章 鬼姑娘午夜惊诈尸
永乐二十一年。
暮春时节,乍暖还寒。
“春儿,进去添些灯油,别让长明灯熄了。”郭府管事婆子李氏,吩咐旁边跪着的一个小丫头道。她自己则卷了卷被子,继续坐在墙角打盹。
春儿也不站起来,朝婆子翻了个白眼:“姑娘活着的时候,你成天就想把自己闺女往姑娘身边塞,如今怎么不安排你亲闺女给姑娘守灵?叫你一声干娘,就该给你白使唤?有本事做了坏事别让人瞧见!”
李婆子奇了怪了,今天这丫头吃枪药了?她觉也不睡了,把被子一掀骂道:“你个小蹄子!你主子已经在棺材里死透了,若不是我肯做你干娘,你还能在郭府里好好待着?不知好歹的小妖精,当了几年姑娘贴身丫鬟,就当自己是府里的副姑娘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春儿原是郭大姑娘的贴身丫头,姑娘莫名其妙的死了,郭老爷可能是觉得不吉利,便打算叫人牙子来卖了她。后院里管事的李婆子图她那每月半两的月钱,便在老爷跟前认了干女儿,将春儿留在了府里,跟着自己做事。
灵堂外头李婆子和春儿打得热火朝天,灵堂里头静悄悄的。精致的楠木棺材已经盖上了,等再过几天,过了头七,棺材上了钉,就可以抬去下葬入殓了。
此刻的棺材里头,静静躺着的是位十七、八岁的姑娘,眉清目秀,衣着华丽,今天白日里又给好好修饰了一番,此时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棺材后面的供桌上,燃着香烛和长明灯。虽是已暮春,夜里还是很凉,不知是灵堂里的压抑,还是将雨未雨的闷,让人心头总有些惴惴不安。忽然一阵风吹过,白烛和长明灯的火焰都统一晃了一下,供桌上的灵牌突然“啪”的倒了下来。
外间的李婆子和春儿听到动静,都停了手。“春儿,你听到声音了吗?”李婆子牙齿打颤,突然就口干舌燥起来:“灵堂里面有动静!”
春儿确实也听到了声响,可她嘴硬道:“姑娘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怕什么?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明白!”
李婆子本来是不信有鬼的,可又确实有些做贼心虚。她大气不敢出,伸头往里一望:一个白纱白裙的女子站在棺材前面。那不是大姑娘是谁?“鬼啊!诈尸啦!”李婆子豁出最后一点力气,大叫着冲了出去。
春儿一听李婆子叫“诈尸”,晃眼一瞥也看见姑娘穿着白纱白裙站在那里,她也慌了,头也不回的跟着跑了出去:“鬼啊……”
停尸的灵堂,并不是郭府正堂,而是他家在县郊的一间别院。为什么在别院?因为大姑娘是自杀。身体发肤取自父母,自杀,死得丢祖宗的脸,丧事都是悄悄办,哪里还会为她在府里正堂设灵堂?
两人往外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是在别院,外面根本没有郭府的人,四下一片荒凉。待到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李婆子更是确信自己见了鬼,和春儿两个,一前一后没命的往县城里跑去。
灵堂里,那个白纱白裙的……人,等那二人跑远了,把罩在头上的白纱一掀,露出一张得意洋洋的俏脸。
有诗云:
两弯脉脉春山眉,
一对楚楚秋水目。
素衣不及肤胜雪,
沉香更妒气如兰。
好一位窈窕玲珑美娇娘!
白衣姑娘将那块倒下来的灵牌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郭氏轻尘之灵位。
白衣姑娘叹了口气,将牌位放好,敬了三支香,边鞠躬,边喃喃道:“郭姑娘恕我打扰,我乃还你清白之人,如有得罪,敬请原谅。”
话音刚落,窗外一个炸雷响起,雨就开始由疏到密、嘈嘈切切的落下来。
春雷来得正是时候。
“你看,连老天都说你有冤屈,你放心,本姑娘绝不让你含冤而去。”白衣姑娘穿的是窄袖上衣,显得动作很利落。
她转过身去,慢慢将棺材盖推开,将里面躺着的郭轻尘的尸身露了出来。白衣姑娘毫不含糊,将供桌上的烛台、长明灯全都移到棺材边上,这下,整个尸身都清楚的展现在眼前。
白衣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副白手套带上,开始解尸身的衣服。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虽然今日白天入棺前,她的阿爹,县衙仵作花有财,已经做了一遍尸检,可郭轻尘的父亲郭承事郎,以轻尘是女儿身为由,拒绝花仵作为女儿脱衣服验尸,花仵作只能检查了露出衣服的手脚和头部。
当时,花仵作细细摸了一遍头部,没有发现异物。额头上虽有块淤青,但不会致死,像是重重撞到硬物受的伤。
花仵作用一块银牌探入咽喉半个时辰,拿出银牌,也未发现口咽胃部有毒,他的这个银牌是特制的,这个尺寸,甚至可以伸进胃门。
最后,花仵作又做了个颅骨灌水验沙,鼻腔口腔皆有少量泥沙随水流出。虽不绝对,这也可以说是溺水而亡的特征。
同去办案的张虞候,便催廖书吏记录验尸结论:郭氏轻尘乃跳河自溺身亡。
表面上看,郭承事郎之女郭轻尘,是因为不满家族将她许配给赵主簿的儿子赵西风,跳河自尽。可令花仵作不解的是:为何死者面部、手脚都有一些红斑?
可是又不让做进一步的检查,他也无法找到答案。回到家里,花有财和女儿说了他的疑问,他那个古灵精怪、学了他一手验尸本领的女儿,晚上就到人家灵堂扮鬼吓人。
白衣姑娘不敢耽搁,解开衣服后,熟练的一寸一寸认真检查。她果然看见了阿爹说的红斑,脸上、手上、身上都有。
顺着尸体摸下去,白衣姑娘的手停住了,手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拿出来,她将戴着手套的手指凑到烛光下一照,又拿到鼻子边闻了闻,顿时皱了皱鼻子。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脱下手套,将手套由内往外翻过来,粘在手套上的东西,就被包在了里面。
得了证物,白衣姑娘快速的替尸体将衣服重新穿好。
又龇牙咧嘴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块厚重的棺材板盖回去。
第2章 玄衣人雨中补遗缺
白衣姑娘刚把棺材板盖好,拍拍手,正想好好喘口气。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人声:“到了、到了……阿虎、阿龙,你们带人先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李婆子,你若诓我,看我回去不剥你的皮……”
“老爷,我可不是瞎说,我和春儿刚才都看得真真的,姑娘白衣白裙的,头上还披着白纱,从棺材里面爬出来,还对着我们笑!”李婆子越想越真。春儿脑子里现在只有那个白影子,哪还想得出笑没笑?只管不住点头。
阿龙、阿虎听得头皮发麻,他们是会些拳脚功夫,可那是打人的,打鬼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可东家老爷叫去,也不能不去啊!两人对视一眼,回头手一招,七八个和他们一样吓破了胆的家丁,战战兢兢就要走进灵堂。
外边几个人拿着哨棒要进来了,可里面扮鬼的白衣姑娘还没走呢!
忽然,从屋顶上滚下一片瓦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阿龙、阿虎几个魂飞魄散,哪还敢往灵堂里走?全都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就算是站的老远的郭老爷,也惊得拽着旁边人的道袍袖子,往后跑了十好几步。
灵堂里面的白衣姑娘暗道:天助我也!得了这个时间,赶紧把烛台、长明灯都原样放回供桌,还不忘朝郭轻尘的灵牌双手合十拜了拜,抓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白纱,朝后窗跑去。
白衣姑娘的马,就系在别院的后墙外,姑娘看上去并不会轻功,可墙中间早被她进来之前,就掏出一块墙砖,开了一个口子正好搭脚。只见她脚往口子里一塞,利落的翻过墙去,顺手将证物塞在马鞍子下面干燥的地方。
姑娘跨上马,借着夜色雨幕,一溜烟跑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位玄衣男子,那男子歪头看了看墙上那个搭脚的口子,低头找了找,弯腰在墙角捡起被姑娘挖出来的那块砖,塞回墙上的口子里。
又走到她上马的地方,泥水中,躺着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很显眼,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嫌弃的拈起那只白手套。
他刚才在屋顶上,见那姑娘将这白布做的东西套在手上摸的尸体。五个白手指,看上去就像那姑娘的小手掌。
他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轻轻笑道:“粗心大意。”
玄衣男子将沾了泥水的手套甩了甩,又掏出一块手帕将就包着,才揣进怀里。随后,身形一晃,自己也遁入雨幕之中不见了。
灵堂外面,一群人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除了地上那块碎瓦,也没见再掉下什么来。大家才重新聚拢起来。阿龙、阿虎召集了家丁,个个双手握紧棍棒,壮起胆子往里走。
又过了一会儿,阿龙才跑出来回报:“老爷,灵堂里一切如常,大姑娘……也还好好的躺在棺材里。”阿龙感觉推开棺材那一瞬间,自己已经死了一回,他的魂魄这时才刚刚回到身体里。
郭老爷听了也松了口气,这才敢带着人迈步往灵堂里走。刚才那么一惊一乍一跑,就算撑着伞,浑身也都湿透了,正烦躁得很。边走边骂后面的李婆子:
“老货!做不得一点事,守个灵搞出这么多事来,大风大雨害我们一班人跑恁远的路,回去你就收拾东西,滚回乡下去……”
和郭老爷一起来的,还有位县衙里专管道法的训术,这位钱训术虽然只是县衙里领俸禄的小吏,可他名气并不小。
宝应县求雨镇河、祈福开光,样样都靠他。平时有空也帮人驱鬼请神做法事,赚点外快,反正号称无所不能。
来之前,郭老爷怕灵堂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便急急忙忙把钱训术也请来。他想,有钱训术在,万一真是自己闺女诈了尸,也好将脏东西镇压住。
刚才钱训术跟着郭老爷一起狼狈逃窜,实在是丢面子,好在个个只管自己逃命,没人顾得上看他,他也就装作没这回事一般。
钱训术进了灵堂,满脸肃色,煞有介事的结了一个手印,抽出背上背着的雷劈桃木剑,先围着棺材走了一圈,又在灵位跟前比划了一下,最后在棺材的四个角插了四面镇魂幡。
最后,钱训术口中念念有词,在灵牌前面,用雷劈桃木剑前后左右比划了几下,这才收了势。
他笑着回头对郭老爷说:“郭老爷,并非诈尸,许是下人看花了眼。不过,头七日恐游魂心有不甘,常常会出来闹事。小道已经布好法阵,将棺材里的魂魄镇住,她不敢出来骚扰生人了。
您放心,等头七那日,我亲自来替郭姑娘做场法事,送姑娘一程。尘归尘、土归土,郭府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郭老爷一听“心有不甘”四字,眉心猛的跳了两下,忙对钱训术感激的点头说到:“那就好,那就好……有劳训术了。回去,我就让人将法酬双倍奉上,还请训术笑纳。”
“好说,好说。”钱训术笑回道。两人相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要离开灵堂,你说邪不邪门?一阵大风吹过,供桌上的灵牌又“啪”的一声倒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春儿捂着脸尖叫到:“来了,姑娘又来了!”
这回大家腿软得连跑都忘记了,全都定在原地。可除了这声响,再没有别的动静。大家都往发出声响的供桌上望,这才发现只是灵牌被吹倒了。
郭老爷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板拍在春儿头上,骂道:“蠢货!刚才你们就是被它吓成这样的?”
虽说只是虚惊一场,可人人都感觉灵堂里忽然阴气森森,谁都不愿在此多流连,跟着郭老爷、钱训术快步出了灵堂。
走在后面的阿虎,扶起姑娘的灵牌,他突然冒出一身冷汗:若刚才也是灵牌倒下,吓走李婆子和春儿,那……是谁把灵牌扶起来的?
阿虎赶紧双手合十,对着姑娘的灵牌鞠了三个躬:
“姑娘啊,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不知道是谁害了您,您可不要错怪小人啊!”
这正是:
诈尸只因怨气浓,
亲爹瞒真疑点重。
素手灵堂巧取证,
不知雨中曾相逢。
第3章 花仵作捡妻乱坟岗
等到白衣姑娘在一个小院前下了马,浑身上下没一个干的地方。
她正想悄悄牵马进院子,一把大伞撑在她头上。姑娘眉眼弯弯的笑了:是阿爹。
“花荞,你好大胆!是不是跑人家灵堂翻棺材去了?早知就不跟你说了……我一看黑灯瞎火马不见了,就知道你不干好事。”花有财低声训到。
花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