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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梦里什么都有-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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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她。
  他们进了电梯,沈昼叶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脸上哪里不太对。
  “……,”沈昼叶困惑地说:“我鼻子有点疼。”
  陈啸之面无表情道:“怎么,给你割了?”
  沈昼叶:“……???你能说出人话来吗?”
  陈啸之反问:“那不然呢?”
  “……”
  这都是什么人诶?!
  沈昼叶:“可我鼻子都红了鸭。”
  然后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小鼻尖儿,迷惑地问:“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过敏……”
  陈啸之语气漠然:“可能是车上新风系统出了点问题,我明后天去4S店问问。”
  沈昼叶又揉了揉有点疼的小鼻尖,小跑着跟上出了电梯的陈啸之。
  他穿过走廊,开了家门,示意沈昼叶先进。
  ……
  陈啸之已经将家收拾干净了,在她生病被迫卧床的时间内将阳台玻璃都擦得发光。客厅的沙发撤去了白布,落地窗外,晴空湛蓝如同镜面的海。
  沈昼叶在沙发上谨慎地坐下,看着对面的书柜,忽然发现陈啸之这个人和她爸爸其实有点相似之处。
  沈爸爸爱买书。
  沈昼叶的爸爸几乎无所不读,而只有当把书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明白,书是真正的奢侈品。
  书不贵,可是摆放书的空间极其昂贵,在华盛顿也好在北京也好,都是寸土寸金。
  因此,沈爸爸会利用所有的装修空隙——他在客厅里塞满书柜,将电视机嵌进书橱,将所有的空间都利用起来。买书大户沈奶奶如此,她儿子亦然。
  这个习惯,自然随着血脉,延续到了沈昼叶的身上。
  ……而陈啸之居然也有这个习惯。
  他的书架都摆到客厅了。
  …
  沈昼叶看了陈啸之的背影一眼,去书架上抽了本他买的Annual Reviews的2012合集——还是海洋科学类的。她坐在阳光金黄的沙发上,展开了那大部头的第一页。
  ……气候变化所影响的海洋生态系统。沈昼叶粗略一翻,觉得颇具可读性,便当成厕所读物,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陈啸之的声音响起:“喝药。”
  沈昼叶没有抬头,自他手里接过泡了板蓝根的小马克杯,捧在手心,小小地抿了一口。
  然后沈昼叶有点娇气地抱怨:”好烫鸭。”
  陈啸之:“……先吁着,别喝进去。”
  沈昼叶听话地点点头,捧着热乎乎的马克杯发汗,下一秒陈啸之在围裙上一擦手,坐在了沈昼叶的身边。
  “感冒好点了?”陈啸之问:“还发烧吗?”
  沈昼叶软软地道:“发烧的话我也不会出去了,我现在很惜命的。”
  陈啸之:“这我没觉出来。”
  然后他从围裙里找出地塞米松乳膏,说:“手伸出来,我给你抹抹蚊子咬的地方。”
  沈昼叶唔了一声,无意识地伸出自己被蚊虫咬得泛起血丝的小胳膊,另一只手翻过一页她自己钦定的厕所读物,还是没抬头——大概率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啸之:“……”
  女孩子胳膊白皙柔韧,肌理滑腻——被花蚊子一咬便非常可怖,甚至还有鼓起的小水泡。
  “怎么咬得这么严重,”陈啸之心疼道:“那蚊子太毒了。”
  沈昼叶:“确实有点疼……”
  他捏着沈昼叶的手腕,拧了盖,挤出地塞米松,给她上药。
  陈啸之抬起头来,看见沈昼叶一头长发披在脑后,脖颈线条细致,耳朵泛着粉,拢在如鎏金的光晕里。
  静谧至极,令人不愿打破。
  ……她令人想起四月梨花。
  “……沈昼叶。”
  陈啸之开口。
  ——可是正事更重要。
  他按着女孩的手腕,给她揉着软膏,声音平淡说:“……回下神,过会儿再看,我得和你谈谈。”
  沈昼叶一愣,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我有问题要问你。”
  陈啸之说。


第94章 他想起沈昼叶含水带情的眼……
  …
  沈昼叶一愣:“啊?”
  陈啸之淡漠道:“就是字面意思; 我有问题要问你。”
  沈昼叶小手指按在书上,坐在洒满金光的客厅,怔怔地看向他。
  陈啸之道:“书先放一边; 要聊很久。”
  沈昼叶听话地点了点头; 将期刊一拢; 朝他的方向靠了下,示意他说。
  陈啸之:“我这几天抽空和周老师见了个面。”
  沈昼叶一愣:“诶,周院士也想见我来着。”
  陈啸之眉毛一挑:“哦?”
  他审视地看了看沈昼叶,却一句话都没说。
  沈昼叶凭着自己对陈啸之的熟悉,清晰地分辨出他如今对周院士有着敬仰之意——应该是和周院士聊得投机了。
  尽管专业领域不同; 这一行中蝇营狗苟的人更不在少数; 可这些站在学科的顶端的老人; 天生地拥有着一种人格魅力——他们有着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来的; 对社会的关怀,和自内心深处涌出的责任感。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 赤子般的心。
  确实; 沈昼叶想。
  她和陈啸之作为后辈,很难不崇拜周院士那样的泰斗。
  “……那你抽空去见见他吧,”陈啸之不置可否地道:“周老师也和我说过,说自己是有很强的意愿,想和你……”
  他犹豫了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最终说道:“……进行一场,conversation的。”
  他所说的,是英文的‘对话’,conversation。这和中文的‘聊一聊’与‘对话’都不同,但也没有‘谈话’那样严肃正式的意味。
  ——介于这三者之间; 不正式,但是十分认真。
  陈啸之吩咐道:“你和周老师约个时间。”
  沈昼叶明白,这代表了周院士真的想见她一面的意思,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会儿就去询问。
  然后陈啸之将这话题翻了篇。
  片刻后,他求证般地说:“……你之前学业的确是有困难。”
  沈昼叶想了想,放松地吁了口气:“……是。”
  然后她笑了下,说:“当时吧,心里有点过不去那个坎儿。”
  陈啸之:“……?”
  “实话实说,我本科的时候,确实做过相关的研究。”沈昼叶说。
  然后她对自己的导师,前男友和初恋,坦诚又温暖地道:“……不过当时遭遇了很多,很多挫折,所以心里很难接受。”
  陈啸之那刹那表情微微一恸,问道:“什么挫折?”
  沈昼叶暖融融一笑:“都过去啦。”
  陈啸之坚持问道:“你还是得和我说说。”
  “……我本科的时候真的是挺努力的,”沈昼叶回忆了一下自己本科的时代,温和笑道:“……最终得到那种……结果,可能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冤屈。”
  沈昼叶所说的是实话。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最后自己的努力一无所值,像浸入水底的石头一般,最终连一个响声都没听到,这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疼痛的打击。
  然后沈昼叶揉了揉手指,温和地笑道:“……可是,现在再以想起来,其实那些失败,已经挺无所谓的了。”
  陈啸之十分隐忍地抿着唇,看着她。
  “我已经想开了。”沈昼叶在阳光中,对陈啸之说:“至少那些挫折,已经不再困扰我啦。”
  陈啸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沈昼叶眼睫微微一颤,又道:“要说那段岁月,有什么还让我十分难过的话……”
  陈啸之:“嗯?”
  “……就是,”沈昼叶带着丝酸涩,开口道:“慈老师去世了吧。”
  ——那是他们两个人,在竞赛时期就认识的老师。
  陈啸之其实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语,想要告诉她没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可是当沈昼叶说完那句话时,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啸之发着抖道:“……慈老师……?”
  沈昼叶酸楚地笑了下,说:“——是。好几年了。”
  “我去参加的葬礼。”沈昼叶道:“夏天,慈老师一辈子膝下无所出,停灵的时候我和我的师兄师姐们为他披麻戴孝,花圈排满了一整个走廊。”
  陈啸之愣怔地看着地上晕开的阳光,沈昼叶赤脚踩在长毛绒的地毯上——这世上所有的阳光都环绕着她,而她眉眼温和又谦逊地垂下。
  像是在群星中低垂的花苞。
  ——她都经历过什么?
  陈啸之第一次真正地询问自己:生于四月的她,是否走过不平坦的山路,是否挣脱过荆棘的勾扯?
  过去的陈啸之认为,沈昼叶是会招致所有与她接触的人的疼爱的。
  可是陈啸之却渐渐发现,沈昼叶身上,带着伤痕。
  ……新近添上的,正在愈合的,愈合了的。
  ——女孩身上的伤疤和病痛。她陈旧的溃疡。她来办公室的习惯。她谈及自己时的神态——这一切,在她平静外表下已经露出被撕开的痕迹,露出遮挡下的,泛着红水的疼痛。
  给她看病的、熟悉沈昼叶的师兄说,我一直听说她导师有点猫腻。
  但是具体是什么猫腻,对方却浑然不知,毕竟隔院如隔山,袁医生连她导师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我缺席的十年,沈昼叶经历过什么?
  这个问题,在十年后的如今,被第一次,且正式地,贴在陈啸之的面前。
  陈啸之知道,那一定浸透了他所难以想象的东西。
  他只觉得眼眶酸胀发疼,望着沈昼叶的背影。
  陈啸之道:“……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十分默契地同时沉默。
  陈啸之:“……”
  “……”沈昼叶拧着自己的手指,为难地:“你先说。”
  陈教授:“你先说。”
  沈昼叶连忙推拒:“不不不,还是你先。”
  陈啸之看沈昼叶都觉得在看小可怜,坚持地说:“还是你先。”
  沈昼叶坚持:“还是你。”
  “……你先讲。”
  “……”
  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
  他俩同时闭了嘴。
  沈昼叶尴尬得脸都红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只得拼命用眼神示意陈啸之先放屁。
  “……”陈啸之缓了许久,开口:“……我过几天和周院士他们约了个饭局,去外面吃饭,我请客,聊下我回国的一些事宜。”
  沈昼叶:“唔?”
  陈啸之道:“……你也跟着一起来?”
  “……咦,”沈昼叶迷茫地道:“我一个学生,不太合适吧……”
  陈啸之:“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有我还得打听件事儿——沈昼叶,你在国内的这个课题组,你在组里熟人有谁?”
  沈昼叶一愣:“都挺熟的呀,都是我师弟师妹,我亲手带的。”
  陈啸之散漫道:“那行。那个叫裴菁的女生呢?”
  ……裴菁?
  沈昼叶都惊了下,这是她走得比较近的师妹名字。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问到具体的人名,不过陈啸之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沈昼叶微一思索,诚实答道:“菁菁……算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吧。”
  陈啸之点了点头:“好,我回头去找她。”
  然后他指头一点沈昼叶的杯子,道:“喝药,药凉了。”
  沈昼叶抱着装满板蓝根的小水杯喝了一小口,呆呆地问道:
  “……不过你要问她什么鸭?”
  …
  沈昼叶那句话问完。
  她确实不知道陈啸之要问裴菁什么,明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沈昼叶扪心自问自己的
  客厅里暖融融的,风吹过她白皙细长的小腿和深红裙摆,她捧着真的只喝了一小口的板蓝根,脑袋上炸起两根毛。
  “问她什么……”陈啸之眯起眼睛,思考了许久:“问她你肯定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的东西。你这师妹应该不像你吧?”
  沈昼叶充满冤屈:“我哪有说不明白!”
  陈啸之恶毒地说:“没说明白过。现在不许说话了,还擅自出门跑那么远,长本事了你,喝完药滚回去睡觉。初三上学期期中考试语文作文24分的睿智不是你?”
  “……”
  作文写跑题拿了24分吃你家大米了?!十年前的语文成绩都成了□□利器了,陈啸之这个垃圾人——
  沈昼叶气得耳朵都红了:“你凭什么翻我旧账?!”
  陈教授:“就凭我知道。”
  沈昼叶耳根泛红,盯着陈啸之许久,终于很心虚地冒出一句:“……那也不行鸭。”
  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儿酥,像是在哀求。
  这就他妈用上了。
  陈啸之不为所动,面无表情:“为什么不行?沈昼叶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能有你一两个把柄了?”
  “……反正就是……”
  “是你个头——”
  那一瞬间,两个人视线撞到了一起。
  沈昼叶眉眼水濛濛的,头发披在脑后,漂亮得像一枝花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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