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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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像风。
接着沈昼叶像是被念了咒语,细细地呼吸起来。
…
飞机上足足花了七个小时。
到北京首都机场时已经凌晨一二点钟了,沈昼叶睡得人事不省,只觉得陈啸之似乎花费了浑身解数才将自己叫起来,因为她最后是被弹醒的。
——‘叭’一声。
沈昼叶被弹得难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睡得太舒服了,完全没有任何认床的感觉,温柔的灯光落在她的头顶上。沈昼叶揉了揉眼睛,惺惺松松的,下一秒,眉心又是‘叭’一下儿。
沈昼叶:“……”
沈昼叶难受地一声呜咽,然而下一秒,又是一个脑瓜崩从天而降。
沈昼叶:“……呜。”
沈昼叶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陈啸之正居高临下地站在机舱里,一只手还曲着,抵在她的眉心处,显然准备弹第三个了。
沈昼叶:“…………”
陈啸之冷漠的声音道:“我他妈叫了你十分钟。”
沈昼叶委屈巴巴:“那你也别弹……”
那你也别弹我鸭。可是她话都没说完,陈啸之就恶毒地弹完了第三个……
第三个脑瓜嘣尤其的响,而且痛,一听就知道陈啸之半点都没留劲儿,将沈昼叶都弹得懵了。
“拿个外套披着,”陈啸之弹完脑瓜嘣,冷淡地说:“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家。”
沈昼叶:“……诶?”
“你妈今天在家不?”陈啸之将沈昼叶的坏电脑和坏iPad拿了起来,又背起行囊,漫不经心地问:“这么多年你搬过家么?”
沈昼叶坐在机舱里,愣愣地道:“没有搬过。”
陈啸之嗤地笑了下,英俊的面容别开些许,道:“——那行。”
然后他说:“起来,我送你回去,困的话去车上睡。”
沈昼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而且她自然不可能凌晨两点钟从顺义一路步行回朝阳,那也太要命了。
正是那一瞬间,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和陈啸之实在是太熟悉了。
陈啸之刻薄地开口:“还不赶紧起来?我他妈得等你多久?”
“……”
沈昼叶立刻站了起来,打算跑出去,可是下一秒就被陈啸之两根指头一推,推了回去。
“穿外套。”他眉头拧起,对沈昼叶说:“外面冷。”
…
……
夜色深重,首都机场几乎仅剩路灯亮着,还有零零星星的、值班的工作人员。沈昼叶裹着陈啸之的冲锋衣,坐进车里时,小小地抱怨道:“……你衣服脏了。”
陈啸之:“……”
沈昼叶又闻了闻,有点嫌弃地道:“……有汗味。”
“不可能没有味道。”陈啸之头疼地说:“我穿了好几天,活动量还大,但是没有别的衣服了,我让你你对付一下都不行?”
沈昼叶裹着他的外套,嗫嚅道:“……可是……”
“……,”陈啸之冷冷地开口道:“沈昼叶你再挑剔就步行回去。”
沈昼叶坐在副驾驶上,听了这句话,立刻噤了声。
长夜中,橘黄灯光穿过树影婆娑,陈啸之稳稳地开着车,沈昼叶则发现自己靠在他身边就不认床。
别说认床了,连地板砖都能睡,神奇得要命……然后她又呼地睡了过去。
陈啸之:“……”
陈啸之觉得沈昼叶未免也太能睡了,但是一看又觉得她这几天应该是挺累的——至少,之前那句被远在加州的他嘲讽得飞起的‘我认床’,不是句假话。
——沈昼叶这么多天,是真的没睡好,也是只有黏到他身边才能安眠。
这他妈这么粘我,那年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陈啸之在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睡觉的姑娘家一眼,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与无法纾解的,近乎无能的不爽。
…
“下车。”
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呜。”
引擎声嗡鸣,心情不太爽利的陈啸之声音泛着冷,带着冰碴子,冷硬地怼道:“——沈昼叶你属猪的?怎么这么能睡?”
沈昼叶被他吵了起来,将身上裹的冲锋衣拉紧,还很弱小地在副驾驶上小小地一蜷,像是个卑微的小蚕蛹。
那动作,看上去,着实有点可怜。
“我属什么你就属什么。”沈昼叶迷迷糊糊地道:“我们同年出生的。”
陈啸之怒道:“你到家了!”
沈昼叶揉揉眼睛,声音还很娇气,道:“可我好困呀。”
“……困就滚回家睡。”陈啸之还带着不爽,恶毒地道:“跟我回家的话我到家就把你锁到车库里面去。”
沈昼叶:“…………”
她自然不愿意去陈啸之家车库,因此只得下车。沈小师姐下车时十分漂移,还裹着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陈啸之的冲锋衣,迷糊地将车门一开。
陈教授一看她,立即开始找茬:“衣服脱了。”
沈昼叶没睡醒,抽了抽鼻尖儿:“可……可是我冷。”
陈啸之冷飕飕地说:“你不是嫌有汗味吗?马上脱。我现在拒绝给你穿了。”
“……”
沈昼叶心中由衷感慨:你这条野狗。
沈小师姐里面只穿着很薄的T恤,凌晨风又大,那外套一脱立刻就冻得打起哆嗦。沈昼叶又回头卑微地看陈教授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陈教授浑身上下写满了一句话:‘你这种只会睡觉的猪不配穿我的衣服’。
沈昼叶:“……”
于是沈昼叶将外套放在副驾驶上,乖乖上了楼。
沉沉夜色里,陈啸之车灯猛然亮起,引擎毫无留恋地发动。
沈昼叶:“……”
这男人也太难懂了。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如今这世道,狗男人比女人难懂多了。
沈昼叶对此早有预料:反正她的记忆中也没觉得印尼这事儿之后陈啸之对自己多好,发生这些屁事一点都不意外。沈昼叶连气都没叹,朝楼上走去。
她那时还不知道倒霉刚刚开始。
……
三分钟后。
沈昼叶冻得哆哆嗦嗦,身上还布满被东南亚的神仙蚊子叮的肿包,站在自家门前,用力地敲了敲门。
“妈妈,”沈小师姐可怜地唤道:“……妈妈,你闺女回来了。”
六分钟后。
沈昼叶冻得泫然欲泣,楼道里却还有蚊子对她虎视眈眈,她趴在门缝上卑微地道:“……妈、妈妈我……我回来了你开门……”
……
十分钟后。
沈小师姐冻得咳嗽起来,难受地抱着又被花蚊子咬了两口的胳膊,以哭腔道:“妈我求求你你别睡了,你小孩都要冻死了,求求你开门吧呜呜呜呜——”
下一秒,邻居家的门吱呀一开。
沈昼叶:“……?”
邻居王阿姨估计是被吵醒了,打算开门骂街,但是一开门看到沈昼叶,立即吓了一跳,万分惊恐地道:“凌晨三点,叶叶你在家门口等什么等?”
沈昼叶受不了这委屈,抽着鼻尖儿说:“我、我没带钥匙……”
王阿姨:“不对你不是在加州吗?我听你妈的意思,不是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么?”
沈昼叶哆哆嗦嗦:“说来话……话长。”
“你妈不在家。”
沈昼叶:“……”
王阿姨震惊道:“叶叶,你妈去湖南开会去了不知道吗?她没告诉你?你怎么不给你妈打电话再回来呢?”
沈昼叶连日委屈终于爆炸,冻得不住发抖,痛哭道:“阿姨我手机还丢了呜呜呜——”
“……”
王阿姨一听,连最后那点起床气都消失无踪……
王阿姨心疼地说:“叶叶这孩子咋这么惨?你是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你先一等,阿姨给你拿点儿钱,你打车去你奶奶家或者学校宿舍睡一晚上吧。毕竟你家门锁着,你总不能顺着窗户爬进去睡对不对?”
沈昼叶抽噎:“谢谢阿姨……”
于是邻居王阿姨给沈昼叶拿了一百块钱,叮嘱道:“路上小心点,打靠谱出租车,黑车不能上,知道了吗?”
沈小师姐难受得眼眶红红,接过钱又难受得哭了出来——原因有三,一冷二饿三想起了自己电子产品全线爆炸,碎屏的碎屏被砸烂的被砸烂,想买齐全套又是两万五千块。一个博士生能有几个两万五?
毁灭性打击。陈啸之死了。
……如今她还无家可归,冻得发抖。
宿舍是断然回不去的,她在万柳的宿舍床位六月份时就协调给下一届的保研学妹了,奶奶家的门大概率也敲不开,老人家一向睡得很沉……
沈昼叶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去外面找个暖和些的地方,先对付下再说。
她抬头望向天穹的月亮。
八月十五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崭然夜空之上,月亮像橄榄一般,月季花沉甸甸的。
灯光落在地上,沈昼叶踩过楼前的石砖,夜风吹过她蓬松柔软的头发。
她觉得自己不是很走得动路,便在家的楼前石阶上坐了下来——沈昼叶觉得十分委屈,将头靠在栏杆缝隙处。
……
下一秒,沈昼叶看见门前的一团阴影里,出现了一个颀长,看上去却颇为窒息的身影——他从楼门口的物业楼黑影里出现,将手里的烟头摁灭,直冲沈昼叶而来。
沈昼叶:“……?”
“你怎么在这?”沈昼叶鼻尖儿还因为绝望泛着红,懵懵地问那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理亏也不饶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道:“这个问题现在和你没有关系,沈昼叶你怎么没回家?”
沈昼叶看了看手里的一百块,心中悲情漾起,哀痛地回答:“我家没人,我妈妈出差了,我也没有钥匙。”
“……”
然后沈昼叶忍气吞声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没走,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身烟味,但你介不介意多借我两百块钱……”
……多借我两百块,让我去外面想办法开个房,要不然我真得露宿街头了。沈昼叶心想:我可真是太惨了,居然还得问他借钱,看他那表情,我总觉得他想给我借高利贷。
……像个放贷的。
放贷的人脸笼罩在阴影里,烦躁地开口道:“——上车。”
沈昼叶一愣:“……?啊?”
“我让你上车。”
陈啸之将烟盒一拢,塞进兜里。
然后,还不待沈昼叶反应过来,陈啸之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往沈昼叶头上一按,把她裹在了外套里。
“我让你出去开房?”
他说:“——想都别想。你跟我回我家。”
第90章 他的手心极其温暖,在沈昼……
…
夜深露重; 万物静谧。
楼道一片漆黑,声控灯亮起时陈啸之恰好推开了门。
黑暗中满屋尘灰的味道,沈昼叶被呛得咳嗽起来; 看着面前全然陌生的房子。迷茫地问陈啸之:“……你……搬家了?你家原来不是住在茶马南路吗?”
陈啸之淡漠道:“……我搬出来了。”
沈昼叶一愣:“……?和爸妈吵架?”
“不是。”陈啸之漠然地说:“因为成年了; 该有个自己的空间了——再说; 我在国外也是自己住。”
……自己住?
沈昼叶想起自己高中时刷到的,那些来自陈啸之的insta,照片里的金发碧眼的大胸姑娘和派对——她由衷地心想鬼信陈啸之你会独居,你也就是没浪断腿而已。
然而这是不能说出来的。而且——
沈昼叶朦朦胧胧地说:“……不过,你住的这边; 好像离我家挺近的。”
陈啸之站在门边微一沉默; 没回应沈昼叶这句话。
过了许久; 他淡漠地开口; 说:“不早了。我给你把客房收拾出来。”
…
……怎么会不近呢。
陈啸之辗转反侧地想。
城市终究只有那么大,再大的怪物都市也只有有限的空间; 何况他们两个人都扎根于此; 陈啸之总是难以避免地听到她的消息,再逃避、再拒绝也没用。
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年中,陈啸之其实仍然与她有着交集。
他们的熟人圈子高度重合,生活圈子也扎着堆,连父母阿姨买东西常去的购物中心都相似,陈啸之上学时每年都会回国; 更是不止一次路过北大古老的校门。
他每次路过时,都知道沈昼叶,一定在里面。
……他知道沈昼叶是如何升上高中的,笑得她在新的环境如何生活,听说过她在第二次竞赛中的表现; 知道她以怎样辉煌的姿态进入了大学——她的人生像是在气体中做着布朗运动的分子一样难以预测,却总会传进他的世界,像是阿伏伽德罗假说的唯一解。
——后来沈昼叶却变得无声无息。
陈啸之躺在床上,想到过往怎么都睡不着,直熬到天都亮了。
天光蒙蒙亮,他打着赤膊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倒了点水喝,路过他给沈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