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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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又听到有人说:“……我成绩也还行吧,当时考的不算太好,还不到95。亏了物理老师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太假了吧,沈昼叶想,这不就是学霸装逼专用语气么。
至于沈昼叶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她以前就用过,只可惜如今光荣不再。
沈小同学一个人坐在班长旁边,玩着任天堂DS,下定决心不和那群装逼的人同流合污,安静如鸡地当她的宝可梦训练师。
前头坐着的两个高中男生,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其中一个高中生感慨道:“没想到他们也会让初中生来参与竞赛啊……”
十五岁的陈啸之其实长得还有点青涩,却已显出了刀尖般的锋利,他取下眼镜,温和笑了下。
“你们学习很好吧?”其中一个高中生问道:“我们物理老师提过,至少要在年级里考前10%,而且数理成绩特别突出,才会被推荐来参加竞赛。”
又是来问成绩的。沈昼叶想,这群成绩好的人真虚伪。
陈啸之点了点头:“还可以,上次考了年级第三。”
沈昼叶开始装透明人。
沈昼叶发现自己进入学渣角色,进入得非常得心应手,宝可梦训练师的身份进入得也非常快……
但是沈小同学毕竟不是透明人,她客观存在于物质世界,是会被人注意到的。
于是一个人在她屏幕上点了点:“那你呢?”
沈昼叶:“……”
沈昼叶觉得成绩这事儿这不好隐瞒,想了会儿,不无羞耻地道:“不是,我排名很一般,其实很不好的。”
那个人好奇道:“能有多学渣?”
“你这小测都考了76分,”那男生戳了戳沈昼叶放在桌面上的卷子:“这班上能比你高的不到十五个人,能学渣到哪里去?你太谦虚了吧。”
沈昼叶挠了挠头,坦白道:“是真的不好,也就年级四百多名吧。”
“……”
那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一下。
紧接着,沈昼叶意识到自己的坦白是个错误——因为那个高中男孩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眼神掺杂着无语和些许轻蔑,直直地刺了过来。
……让人胃里发酸。
那一瞬间,陈啸之突然开口道:“她刚转学来的,不熟悉环境。”
其实,如果是熟悉陈啸之的人的话,会发现他是个回护的姿态。
——他甚至伸手按在了姑娘的卷子上,不容他人窥视分毫。
可是,陈啸之完全没注意到,‘刚转学来的’,‘不熟悉环境’的‘年级四百多名’……在这培训课的教室里,简直没有比这三个短语更能定义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被定义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小学渣,眼角余光看见陈啸之修长指缝间血红的“76”字样。
沈昼叶:“……”
这他妈有病啊!连在这都要拐着弯骂我!
陈啸之又道:“虽然不熟悉环境也不能写这种错别字……”
他指着那卷子上歪歪扭扭的‘置于水中的方快’字样,刚要嘲他护住的小文盲两句,小文盲就一把将自己的卷子扯走了。
耳根通红的那种。
…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排外的。
沈昼叶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句话——而这句话的应用,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
小学三年级的小鬼头尚且会唱‘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美眉没人追’,某些论坛中地域歧视和互撕就构成了很大一部分流量——连沈昼叶自己都在初一升初二时,十分看不起初一刚刚入校的小学鸡。
而在这班上的情况,就是高中生们对他们,下意识的排斥。
——他们凭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连初中部都能来参与?
人们天然地讨厌与自己不同的人,除非他们过于优秀,令对方臣服。
陈啸之做到了,但是沈昼叶没有。
……
沈昼叶趴在桌面上午休时,教室里几乎没有人,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出去吃饭了。陈啸之在一上午的时间内就发展出了几个一起去吃饭的人,被排外了的沈昼叶则孤零零地吃了午饭,趴在桌上睡午觉。
——特别惨。
沈同学自己都要被自己惨哭了,iPods里放着悲惨世界音乐剧,耳朵死死塞着耳机。
……
陈啸之推开教室大门。
男生这群体,出门在外几乎没几个带伞的,哪怕成群结队也只能顶着雨跑。与他一起的几个高中男生都淋得满头——其中陈啸之最惨,因为他路过全家时,无意识地进去溜了一圈,买了一袋乌七八糟的小散碎零食。
出来时那几个高中的颇为惊讶,指着包九制话梅问他:陈啸之,你还喜欢吃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啊?
谁吃这个啊,陈啸之想,这玩意又不垫肚子。
然而事实就是,他提着满袋不垫肚子的零嘴儿,头发都淋得垂在额前,冒着雨回了教室。
见不得人饿着恐怕是病……
毕竟阿十太小只了。这女孩套着宽松柔软的吊带,尚能现出一节纤细柔软的腰腿。陈啸之虽然看她时横挑鼻子竖挑眼,却见不得阿十的肩胛那样嶙峋,觉得她还是圆些看着顺眼。
沈昼叶正趴在桌上,无知无觉地塞着耳机睡觉。
陈啸之没好气地在她桌上敲了敲。
沈昼叶簌簌醒来,陈啸之提着满袋零食,带着丝找茬的意味道:“让开,我进去。”
沈昼叶揉了揉眼睛。
她坐得很宽松,凳子后还有很宽的位置,陈啸之进去显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就非得把沈昼叶叫起来,让她给自己腾窝儿。
特别,他妈的,让人看不懂。
沈昼叶被从梦中拽出来,气得都不觉得委屈了,觉得陈啸之这人搞不好是欠锤。毕竟真的讨厌一个人应该是连理都懒得理,而他这是往面前凑,应该是来找架吵的。
沈昼叶正要开口怼陈啸之个花瓜时——
她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
“她刚刚睡着了。”
沈昼叶揉着眼睛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竟是那个和陈啸之一起,小测考了满分的,高二的学长。
那个学长直直地看着沈昼叶,道:
“那个沈昼叶,你干脆跟我坐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宝:我连睡个午觉都不被允许呜呜呜!!!
第10章
…
‘物理究竟是什么’?
受众最广的,马文蔚编修的大物书上给出的解释是:‘物理学研究物质的基本结构,基本运动形式和相互作用的规律的科学。’
定义谁都会背,可是真的明白它是什么的人非常少,有一部分人连进入大学之后,都对这学科一知半解。
在这班上,明白它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可以确定的是,物理不是简单的题。
哪怕是对听起来十分假大空的理论物理而言,它也不只是理论而已——哪怕是思想实验,也是以现实为蓝本,建立一个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实验条件。
……
那天下午是个实验课,目的是令学生们熟悉这学科。
大雨中,梧桐虚弱地垂着叶脉。外头咕隆响过一声响雷,豆大雨滴砸在窗上。
陈啸之进实验室时,室内开着十分足的冷气——他直接去找了他的直系前辈,混进了前辈的组里,一对对的同桌或同学各自找到自己的试验台……然后沈昼叶孤零零地走了进来。
——陈啸之这次直接把沈昼叶丢下了。
午休时陈啸之淋得一身透湿,手里还提着个满当当的塑料袋,结果那学长一勾手,沈昼叶就抛下他,去素不相识的学长那里午休。陈啸之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儿,看着沈昼叶那毛茸茸还透着委屈的小脑袋,看了一眼,冷漠地别过了脸去。
沈昼叶脸上还有被课桌压出的红印儿。她穿着个细吊带,显得格外单薄。实验室里冷气开得足,因此这小姑娘一进来,就冻得一哆嗦。
陈啸之眼角余光瞥见,这女孩儿好像刚睡醒。
沈昼叶看了看周围,全都是有搭档的人,跑到陈啸之面前,求助般小声道:“班长……”
陈啸之说:“组里人满了,抱歉。”
…
他的直系学长陆之鸣拿着实验器材清单回来,看了一眼教室,忽而疑道:“陈啸之,那小姑娘不是你们班的么?”
他指的是站在门口的沈昼叶。
被点到名的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挺可怜的啊,”陆之鸣感慨道:“你不去跟她一起?跟我一组不太好吧?”
陈啸之礼貌道:“不了,我还要脸。”
“……,”陆之鸣说:“陈啸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平时挺好说话一人……但是,这小姑娘有没有得罪过你,我必须打个问号。”
陈啸之清点实验器材,没搭陆之鸣的茬儿。他心说这丫头片子把我人生都给得罪了,沈昼叶五岁的时候能跟我扯着头发干架,十五岁就能对着我的人生给我添堵。
“为什么?”陈啸之慢条斯理地问:“哥,你都没跟她说过话。”
陆之鸣看看那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又乌鸡鲅鱼地瞥陈啸之一眼,终于道:“她挺漂亮的,漂亮小姑娘一般得罪不了人。”
“……”
这也叫理由?!要脸吗?
陈啸之耳根都有些发红:“哪里漂——”
陆之鸣立刻打断他:“这他妈还叫不漂亮?你这代人要求也太高……”
可陆之鸣还没说完,他也被带实验的老师打断了。
暴雨声中,老师拍了拍手,实验室的喧嚣戛然而止。老师问道:“同学们,各自都有搭档了没有?”
稀稀落落地有人答应着,说有了。
老师指着一个角落,问道:“你有没有搭档?没有的话我给你指派个……那个女同学,说你呢。”
老师说的是沈昼叶。
陈啸之终于发觉,沈昼叶仍站在角落里,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甚至在发抖。
十五岁的陈啸之冷冷看着女孩儿的身形,心想她是活该。
……
没有必要,阿啸,没必要和女孩子计较这个。一片寂静中,天使小人卟一声出现,趴在陈啸之耳边,这样说。
没必要计较吗?你记不记得那袋零食。恶魔小人也砰地出场。
天使小人立刻在陈啸之脑袋上打转:她又不知道那袋零食!
恶魔小人不甘示弱,用魔鬼尾巴戳戳陈啸之的耳朵,说,她不知道的事儿还多了去了呢,比如她知道你是谁么?她知道你对她掏心掏肺好过……
天使小人安静了一会儿,说了六个字:
“可是阿十会哭。”
“……”
恶魔小人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天使犯规一般,可是那句话又确实无法反驳——恶魔小人砰地消失,实验室的喧嚣终于扑面而来。
陈啸之看着沈昼叶,无声翕动嘴唇。
可他还没说出第一个字符,就被一个平直的声音打了回去。
“老师。”梁乐举起手,平淡道:
“我和她搭档。”
…
——怎么,上赶着想和她一组,陈啸之你犯贱呢?
沈昼叶是个和谁搭档都无所谓,和谁做同桌都没关系的人,心大得很。何况对沈昼叶来说,陈啸之这名字只能和“班长”二字划等号。
陈啸之没有任何干涉沈昼叶的决定的立场,但他可以保留对沈昼叶翻白眼的权利。
放到今天下午的场合,就是拒绝拉她一起做实验。
这很合理,他想。
“啊啊!”
这声音属于一个女孩子,声色清亮,陈啸之十分熟悉。
沈昼叶和他隔了两个过道,陈啸之扭过头时正好看见她用两张抽纸拼命擦着自己的实验记录本——她应是把红墨水洒在了本子上。陈啸之漠然心想,她等死吧。
那个学长——梁乐,走了过去。
陈啸之便隔着两个过道,冷漠地看着他俩。
梁乐这人,特别不适合做搭档。
只要不是转学生,应该都会知道这件事。梁乐原本就是从他们人大附升上去的,当初初中时期就为人孤僻,人缘不好,有时甚至极为刻薄恶毒。这梁乐突然去找沈昼叶,难道是以为她好欺负?
不过沈昼叶愿意,陈啸之懒得干涉,甚至生出一种‘我老惦记着她是不是我脑子有病’的想法。
……梁乐为什么找她?
正是那一刹那,陈啸之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
他清楚地听见那“一向待人尖酸刻薄”的梁乐说:
“你手上都是墨水。”他道:“看这儿。”
然后梁乐在沈昼叶细白的指头上点了点,示意她张开指缝,他一手拿着湿巾——在陈啸之的角度看来——握住了,少女柔软指节。
然后细致地擦了起来。
…
……
除去红墨水事件,那天下午过得非常安静,也不太堵心,沈昼叶同梁乐一组,顺顺当当地把实验做完了。
“学长,”沈昼叶拿着打孔机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