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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梦里什么都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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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昼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谢谢……”
  “不过你回来之后洗澡了吗叶叶?”张臻非常认真地提供建议:“强奸的证据采集不可以洗澡的。”
  沈昼叶惨叫道:“啊啊啊啊你再放这种屁我要泼你咖啡了——!”
  张臻丝毫不惧:“很认真的好吧!你真的胸不疼屁股也不疼?”
  沈昼叶怒道:“疼个锤子!我为什么会疼啊!再说会疼吗!少看古早言情!你再说我打你了我就是一不小心睡着了而已,已经很丢脸了诶,下车他还嘲了我一顿!再说他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的——”
  刚睡醒,脑子非常不清醒的沈昼叶,说完“前凸后翘”四个字,突然戛然而止。
  “……,”张臻呆呆地问:“……他喜欢前凸后翘?”
  沈昼叶:“……”
  “沈昼叶小朋友,你为什么会知道你那个年轻有为的少壮派老师,”张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喜欢前凸后翘?”
  沈昼叶:“…………”
  张臻面前摆着笔电,好奇地托起腮,问:“你们已经聊到这地步了?”
  沈昼叶痛苦地默念人在江湖飘哪能事事遂心,谎言是生活的调剂是幸福生活的基石……然后沈昼叶艰难地、十分心虚地抹黑陈啸之,道:“我撞见他看小黄片了。”
  张臻眼睛一眯:“撞了几次?”
  沈昼叶浑身发抖,拿着装满咖啡的马克杯后退一步,嗫嚅着继续撒谎:“就……就一次。”
  “……,”张臻坐在餐桌前冷笑一声:“你这你妈也配叫科研工作者,高中生都知道描述一个事物的平均值得去掉最大值最小值再算x拔,你拿一个孤零零的数据跟我说你导师喜欢看前凸后翘?”
  沈昼叶惨叫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您饶了我!”
  张臻金贵地剔了剔指甲,悠悠然地说:“饶了你可以,我也要咖啡。”
  沈昼叶立刻狗腿地跑进厨房给她磨咖啡,她身后张臻又说:“不过你导师条件确实不错啊,长得那么帅,个子也高,学术成果一流,二十五岁就博导,这可真是毋庸置疑的青年才俊——而且他跟你一样大,年纪也合适。你了解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跟他发展一下呗。”
  沈昼叶恨不得拿脑袋撞咖啡机,反正这个头也没有用了——然后,她卑微地说:“……我们不可以师生恋。”
  “师你个头,”张臻怒道:“你都他妈博士了!谁管你啊!”
  沈昼叶:“……”
  今早真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该给这张破嘴上个拉锁了,沈昼叶痛苦地捂住了头。
  然而,下一秒,张臻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一怔:“——等等。”
  沈昼叶回过头,问:“怎么了?”
  “等等……”
  张臻摸着下巴,狐疑地道:
  “……你导师姓陈,北京人……年龄和你一样……学物理的,又非常他妈的牛逼……”
  沈昼叶心里咯噔一声。
  张臻眯起眼睛:“你前男友,和你是初中同学,显而易见也是北京人,真名陈啸之,也姓陈,别名混蛋人渣。是个物理竞赛传奇人物,初三被选进物理奥林匹克国家队……”
  沈昼叶:“…………”
  “——叶叶呀,你的导师,”
  张臻将双手交叉握着,温和善良地问:
  “他中文名叫什么?”


第56章 沈昼叶是有过初恋的。张臻……
  …
  沈昼叶:“……”
  沈昼叶拿着张臻的那杯咖啡; 在厨房僵住了。
  窗外吹过混沌的风,青翠梧桐叶簌簌作响,沈昼叶手里捏着的杯子都在发抖; 她语音不稳又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他、他的英文名叫Calvin啊。”
  张臻面无表情地道:“哦。”
  抹黑与撒谎是不一样的。
  沈昼叶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往陈教授的形象上抹黑泥; 但是她实在是无法在这个问题前放出屁来; 因此只能答非所问。
  沈昼叶正以为自己成功糊弄过去了张臻,一时糊弄一时爽,一直糊弄一直爽。她将磨好的黑咖啡往张臻手边一放,就听得张臻说:
  “……那没办法了,”张臻看着电脑屏幕道:“我只好亲自查了。”
  沈昼叶:“…………”
  沈昼叶眼前一黑; 就看到张臻打开了斯坦福物理学院的Faculty页面; 那里从上到下排列着沈昼叶最近两周见到的每一个熟面孔。
  “C……”张臻慢条斯理地按了一下Ctrl+F; 在键盘上一边敲一边说:“C…H…E…N。”
  靠; 忘了还能在网站上查师资队伍和工作人员的名字……沈昼叶的小世界咔叽一声碎了。
  “啊啊啊啊——!!”沈昼叶堵着耳朵土拨鼠叫:“啊啊啊啊啊我不听——!”
  “……”张臻按完了回车,网页加载完毕; 她从屏幕抬起头; 喝了一口黑咖啡,无声地看着她。
  沈昼叶眼泪水儿汪在眼角——她唇色鲜红,极其惊恐,显是被吓着了。
  接着沈昼叶小心翼翼地看了张臻一眼,仿佛想了解情况一样,将堵着耳朵的小手指头自耳朵里挪了出来。
  张臻慢吞吞地等沈昼叶拿出手指头; 然后施施然开口说了三个音节:“……Xiaozhi Chen。”
  …
  沈昼叶:“……”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沈昼叶那表情如遭雷劈,半天终于眼圈一红,委屈地嗯了一声。
  张臻:“你怎么能瞒这么久……你告诉过谁?”
  沈昼叶摇了摇头,嗫嚅道:“……我谁都没告诉过。”
  “……,”张臻愣了一下; 震惊地问:“……你就一个人忍着?”
  沈昼叶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小地咳嗽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道。
  沈昼叶咳嗽完了,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问:“……臻臻,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说出口呢?”
  张臻:“…………”
  这的确是个无解的问题。
  沈昼叶本来就话不多,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在心里闷着,连她被国内的小导师窃取一年的成果的事,都是在那篇文章正式刊登之后,张臻看到了问她,她才说出来的。
  ——这不是个善于向外求救的人。
  张臻先前就听说过沈小师姐的事迹,但都是从她师弟师妹的口中。沈昼叶自己则从来都不会说起自己的任何苦闷,像最沉默亘古的、顽强的石头。
  那些师弟师妹们说,沈小师姐看起来单薄得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可她仅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一个小课题组。
  张臻那一瞬间感到,沈昼叶实在是太苦了。
  张臻其实先前和沈昼叶算不上多么近,只是做了七八年的同学,有种近乎默契的熟悉和善意而已。无论本科还是研究生期间,沈昼叶都总是太忙,有时连宿舍都不回,直接睡在办公室,可张臻是有时连实验室都不愿意去的咸鱼。
  ——可是张臻却总记得,那个在军训时浑身发光的姑娘。
  ……
  2011年的晚夏,时年十九岁的张臻穿着蓝色的军训迷彩,在未名湖边坐着喝冰镇的瓶装水。他们班上的同学挤在一处,教官板着脸看着这群刚入学的新兵蛋子,让他们稍事休息。而正是那时,她本科的舍友以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张臻。
  ‘诶,诶,老四。’她舍友做贼一样小声道,‘你知道班上履历最辉煌的人是谁么?’
  宿舍排行老四——那年代极其流行这种叫法,一个宿舍分出老大老二小三和小四,按年龄排列,非得分出来个姐姐妹妹不行。总之,排行老四的张臻傻子一样地问:‘怎么,两个省的高考状元非得分个高低?小学生么?’
  她舍友摇了摇头:‘……和他俩没关系。’
  ‘你不知道吗?还有没高考的呢。’
  没高考的?张臻愣了下。
  然后,她舍友说:‘看。’
  七年前的张臻,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注意到沈昼叶的。
  那姑娘生得特别稚嫩,完全不像个经历过高三洗礼的成年人,甚至眉眼及轮廓都透露着一股难言的稚气与蓬勃之感。
  博雅塔旁灌木垂柳,盛夏炽热的风,光线犹如碎裂四散的金箔。
  物院大多是认真学习的姑娘们,刚结束地狱一般的高三生活,满脸写着朴素,正处在人生中最灰头土脸的时期——而那个小姑娘也不太例外,只是格外的清秀白皙,是素淡也遮不住的青春漂亮。
  她室友在柳树的光影中,极其小声地说:‘……这个是国际奥赛保送来的,今年十七。张臻,你说,人家脑子怎么长的?’
  张臻:‘……’
  然后张臻看见,那女孩儿抬起胳膊,挡了下刺眼的光。
  而就是那一瞬间,十九岁的张臻忽然觉得……
  ……这个叫沈昼叶的,保送来的孩子,是个伸手带着光的,赤诚而热烈的人。
  张臻那样想时,甚至毫无缘由。
  ……
  七年后,那个曾经带着与生俱来的光的女孩正蜷缩在这张异国他乡的沙发上,一边咳嗽一边抱着iPad写写画画,她套着件灰色的过大的家居T恤,头发挽成个球,领口现出一截细瘦柔软的后颈。
  张臻:“……”
  沈昼叶咳嗽了一声,从旁边抽了张纸,捂住了脸。
  沈昼叶是有过初恋的。张臻看着她的背影想。
  而且,她的初恋在她心中纠缠了多年。
  那个物理竞赛的传奇式人物,初三被选入国家队的陈姓大神,后来据说出国继续学业的陈啸之。她本科时一喝酒就会非常幼稚地骂他,具体骂什么没人晓得,只知道沈昼叶会很生气,骂的时候爱用顺口溜。
  ——更是她如今的导师。
  太苦了,张臻有点心疼地想。
  ……她的同学,这个朋友,沈昼叶,实在是活得太苦了。
  沈昼叶像个不懂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懵懂地磕磕碰碰向前跑,将自己碰得遍体鳞伤却寻不到出路。
  …
  陈啸之给沈昼叶放了一个周末的假。
  然后沈昼叶很有个人风格地,上午处理完了陈啸之要求的数据,下午则强行征用了梁乐的时间,连麦和他讨论这数据有没有遗漏干扰项。
  梁乐是个搞人工智能的,早已是工科狗多年了,距离把理论忘光就差那么一丁点儿,然而几个工科狗加一加,还是能给出不少有用的建议。
  张臻坐在客厅抱着笔电看了一上午加一下午的生活大爆炸,被谢尔顿快乐得咯咯笑,一抬头,就看到沈昼叶非常认真地问:
  “学长,这个地方还是要考虑一下介质的吧?我看到陈——”沈昼叶差点说出名字,几乎想咬掉自个儿的舌头,火速改口道:“不,我导师。他给我的表里有这一部分的介质参数。”
  张臻:“……”
  张臻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看生活大爆炸现实版,难以置信地对沈昼叶喊话:“周末啊妹妹!苏格兰人今天都要出去派对了诶!你难道不想出去玩玩?!或者看个综艺啥的——你居然还在搞你导师布置的任务?!”
  沈昼叶喊道:“我还有坑没填完呢!填完了再去!”
  张臻:“……”
  然后沈昼叶又低头去看梁乐。
  梁乐那边还不晚,他仍穿着白大褂坐在实验室里。工科的白大褂与生物及医学的实验白大褂不同,他们的实验室白大褂向来是礼节性的,可穿可不穿,也大多脏兮兮没人管。他周围坐的几个摩拳擦掌要来攻克物理学难题的硕博白大褂都泛了黄,可梁乐的那件白的发光。
  几千公里之外,梁乐转着笔,忽然道:“……等等,沈昼叶。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问题,你不至于问我。”
  沈昼叶一愣。
  “这个问题我大概有点想法……”屏幕中的梁乐道:“——虽然你导师给的问题很复杂。但我感觉,这种程度的问题,以你的能力,你不至于解决不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沈昼叶一瞬之间怔住了。
  ——梁乐说的没有错。
  沈昼叶看了一眼正在看美剧的张臻,突然感到极为难堪,便抱着自己的电脑手机和pad,悄悄地摸上了楼。
  风刮着成团的云,天空灰蒙晦涩,却没有下雨。沈昼叶关上阁楼的们,将正在与梁乐视频的电脑放在桌上,酸楚而诚实地说:
  “我没办法集中精力。”
  梁乐:“……?”
  “——没办法集中。”沈昼叶重复道:“看到之后完全不想面对,看到就想逃。但是另一方面的理智会把我拉回来,让我硬着头皮往下做。”
  梁乐惊道:“……可是,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做的……”
  “……曾经想做的。”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打断了他,沙哑地说:“学长,是很久以前的‘曾经’。”
  梁乐:“……”
  ——在父亲离开前。
  在她仍有精力满中国跑的时候,在沈昼叶仍年轻气盛的时候,在她还有力气说出诺贝尔奖的时刻,在慈教授去世前,在她被磨平棱角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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