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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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沈昼叶走在陈啸之的身边,垂着脑袋,听夜色中,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种遥远的、令人怀念的气息。
沈昼叶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声音来自太初的尽头,贯穿了她的大半个短暂的人生。
可是她又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熟悉的源头是什么。
陈啸之忽然嫌弃地道:“你看看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跟我一起去吃个米线还被辣的眼泪汪汪抢我水喝,水喝完了没办法我只能把可乐给你,你还嫌可乐喝着疼。你有什么用啊你?话说回来了喝可乐为什么会疼?”
沈昼叶揉了揉自己的爪子,呆呆地问:“就……就是疼啊,碳酸泡在嘴里炸开不疼吗?”
陈啸之冷冷道:“毛病。就你也配叫美国人。”
沈昼叶:“…………”
沈昼叶怒道:“我不是美国国籍我说多少遍了——”
陈啸之冷笑一声:“谁管你哪个国家来的?美国人为什么喝不下可乐?”
转学回国已然三个月的沈昼叶:“……”
她疲惫地心想我真的不想再解释国籍问题了,陈啸之是不是脑子有病,是不是死杠精,美国人就要天天汉堡可乐吗,我在家还一天一大盒荷兰牛奶盼着长个子,他看了我的菜谱是不是要怼我是荷兰豆……算了先忍忍,沈昼叶痛苦地想——他还提着行李呢。
万一把行李朝路上一扔,罢工了的话,那就我完了。
沈昼叶可怜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跟着陈啸之往自己的寝室楼走。
“还有那米线哪里辣了,”陈啸之又难以理解地开口:“我不是都跟那个阿姨说你那份不要加辣椒了?你那份一点辣都没有。”
沈昼叶固执地说:“明明又烫又辣。”
陈啸之:“……”
陈啸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娇气。”
“……???”沈昼叶不开心地说:“我才没有。”
“——我他妈说你娇气,”陈啸之愤怒道:“你吃东西又挑,可乐喝不了辣椒吃不了,细皮嫩肉,提个装零食的塑料袋爪子上都能勒得一道一道的,我说句重话就懵。你这不是娇气是什么?”
然后,被周围所有人惯大的沈昼叶懵了一下。
陈啸之:“……”
这位头顶个怼字的大少爷挫败道:“……哎我不是说娇气不好……不是那个意思……沈昼叶你之前自己出来住过没?”
沈昼叶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她眨眨眼睛:“住过呀,Summer Camp。”
陈啸之:“你居然还住过……夏令营?”
沈昼叶笑了起来。
“是呀,”她笑眯眯地道:“去加利福尼亚,横跨了整个美洲。在帕罗奥多待过。”
陈啸之点了点头,莞尔地说:“斯坦福游学?”
沈昼叶笑道:“斯坦福和伯克利。三个星期,玩得很开心。”
陈啸之笑了下,腾出一只手,撸了一下沉昼叶毛茸茸的脑袋。
沈昼叶不满地拍他一巴掌,道:“……你别总摸我的头。”
陈啸之嗤地笑了一声,又在她披散着头发的后脑勺拍了拍,道:“发型挺可爱的。走快点儿,你比我这拎行李的还磨蹭。”
沈昼叶,瞬间红了面颊。
……这发型可爱吗?明明蓬得不行……
男孩子审美都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在骗我……
他们两个人行走在黑夜之中,沈昼叶羞耻地不住揉脸,耙头发,过了会儿还揉了揉眼睛。
女生宿舍楼并不算近。
沈昼叶踩着帆布鞋,与陈啸之并肩走在秋夜里,只觉得凉风盈满世间。
然后沈昼叶突然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啸之眉峰一挑:“你说。”
“——如果,”沈昼叶斟酌了一下字句,认真地问:“你有一天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信。如果硬要让这件事合理,物理学角度上该怎么解释,有什么理论依据?”
陈啸之:“……”
陈啸之奇怪地问:“你最近看日轻啊?这都什么破问题。”
沈昼叶心想我在经历日轻……但是她没敢说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
陈啸之笑了笑:“你说的这件事里唯一一个有悖于常识的地方就是时间。首先我们需要明确时间的概念——”
沈昼叶点了点头:“七个基本物理量之一,本质是物质与能量的传递。时间连续、不间断,并不可回溯。”
陈啸之一点头,莞尔道:“——‘时间’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以研究的一个物理量。目前存在的假说,包括弦理论在内,全都是推测。20世纪最伟大的理论相对论也并未被证实。”
沈昼叶点了点头:“然后呢?”
陈啸之拧着眉头道:“——时间‘不可回溯’的特性,至少现在是无法证伪的。”
沈昼叶:“……唔。”
“想让‘收到来自未来的信’这事儿,在我们的客观世界变得合理,”陈啸之淡淡地道:“你得改变宇宙大爆炸后建立的一切秩序。”
沈昼叶哽了一下,小声说:“……你这个证明真的好狂暴啊。”
陈啸之眼睛一眯:“那不然?当然你可以去找徐子豪这个民科,他能扯的肯定比我多。”
“……”沈昼叶尽量善良地说:“……你不要这么看不起徐子豪的科幻小说。他只是笨了点。”
陈啸之冷笑一声:“哦是吗。行吧我尽量。”
……妈的这人怎么回事……沈昼叶都替徐子豪心塞,他平时都是怀着什么心和陈啸之做同桌,还在桌子底下看科幻世界的啊?
沈昼叶紧张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它合理呢?”
——因为它确实是真的。
沈昼叶的确收到了来自十年后的信,那信是真实的。而她也神志清醒,并无妄想倾向。
夜风里,陈啸之看了她一眼,说:“……那就是朱时清的那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了。”
沈昼叶微微一愣。
“我不是说世上真的有神,”
陈啸之淡漠地说:
“——我是说,你要考虑,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人’。”
沈昼叶:“……”
……
沈昼叶嗯了一声,眼神移开,望向北京茫茫的夜空,无意识地攥紧了兜里的拳头。
——是的。
陈啸之和她自己的推测,居然完全一致。
…
……
陈啸之将沈昼叶几乎所有行李,一口气搬上了她真实居住的B栋312。
他路上没让沈昼叶搭半把手,将姑娘家沉重的三件行李拖着穿过校园,又给她一路扛上三楼,最后把他从老师处换来的钥匙塞给了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昼叶站在宿舍门口,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呜谢谢你……”
“赶紧进去吧,”陈啸之甚至颇为体贴地说:“你今天也够折腾的了,去洗个脸早点睡。”
沈昼叶看了一下门里,发现还没有人回来,突然有点甜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里没有人看。
她笑得眉眼弯弯,犹如秦淮月牙儿,对陈啸之说:“我下午睡得不太好哦。”
陈啸之一愣:“我知道——怎么了?”
沈昼叶想起先前在美国时,她朋友们教她的,勾引男孩子的小动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努力调整了下状态。
然后她甜甜地对陈啸之发问: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呀?”
——他肯定不好意思说。一个小声音道。
但是没关系,撩动就好了,那个小昼叶又坏坏地说:要让他心里发颤,让他心中传出第一声雷鸣。
沈昼叶问完,心里几乎在敲鼓,连耳朵尖尖都在泛出桃花一样的颜色——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羞耻的、勾引别人的事情,如今甚至想躲开陈啸之的眼神。
然后,沈昼叶听见了陈啸之嘲讽的声音:
“你他妈还好意思问?”
沈昼叶:“……???”
陈啸之说:“……我问你要不要上去睡,你嗯了一声,自己爬上去的。”
沈昼叶惊恐万状:“是、是我?!”
然后他嘲道:“那还能是谁?你以为我抱你上去的啊?路上摔了好几跤,差点儿脸着地,完事儿现在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陈啸之礼貌又刻薄地问:“沈昼叶,您都多大年纪了,还梦游啊?”
然后他嘲弄地拍了拍沈昼叶的脑袋,转身走了。
……
被连击骂了的小姑娘呆若木鸡,目送着陈啸之,在看到他背影消失之后,终于羞耻地靠着墙角蹲了下去。
“……呜。”
沈昼叶把红到滴血的面颊,埋在了双膝上。
…
……
那天夜里十点钟。
陈啸之和寝室里几个人一起出去沿着附近走了一圈,探了下周围的店有什么,回来时差不多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陆之鸣推开宿舍门,忽然问:“……说起来啸之,今天白天是不是小昼叶来过?”
陈啸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和你一样,都发错了钥匙,发到咱们宿舍来了。”
陆之鸣:“哎呀,没见到。我也想吸一口198的仙气……”
陈啸之冷冷地道:“有什么仙气?我倒天天见,今天我在宿舍铺床,她直接推门就进来了……伺候了一整天。晚上饭还是和她一起吃的。”
陆之鸣一怔:“卧槽?”
陈啸之眉头紧紧地拧起:“没见过这么娇气的。都他妈惯的毛病……”
陈啸之说着就踩着梯子上床,去床上捞睡衣。
他的家居服在枕头边,陈啸之将那家居服一拽——
一个缠着小星星和丝带的发圈,吧嗒一声掉在了床上。
陈啸之:“……”
“小姑娘娇气也正常啦,”陆之鸣笑道:“我倒觉得你照顾不到她才会……”
陈啸之看着那发圈,沙哑道:
“……我没见过这么娇的。”
第49章 “很荣幸认识大家,我叫慈……
……
宿舍里灯还没关; 厕所里还有人洗漱。
沈昼叶坐在下铺,床上铺着星星用腿把被子蹬开。
沈昼叶所住的312宿舍条件的确比男生那边要好不少,只是房间稍微小些。但‘宿舍小’在北方城市; 完全算不上缺点; 因为宿舍越小暖气越热越温暖。这宿舍虽有六张床; 却只住了四个人,余下两张床用于女孩们放行李,更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带一个只能流冷水的花洒。
——沈昼叶住在靠门的下铺。
住在她上铺的女孩叫姜英,是高二理科班的一个学霸,此时正从床上探出头; 将脑袋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听歌; 忽而眼角余光扫到沈昼叶的床; 当即就是一愣。
“昼叶……”姜英摘下一只耳机; 朝床下看,好奇地问道:“……你床上那是什么?”
沈昼叶看了一眼; 有点羞耻地说:“……五岁时候开始用的被罩?”
她的被罩是纯棉的材质; 上面印着NASA的logo,已经洗得发白。航天总署是所有孩子的梦,沈昼叶小时候曾经跟着父母与学校一起去参观过,出来时在纪念品商店抱着印着深蓝圈圈的床上四件套不撒手,非得买回家不行。
至今,已经睡了快十年了。
姜英笑着问:“NASA?”
沈昼叶点了点头:“很小的时候去玩; 在那里买的周边……挺久了,都洗白了,但是我不舍得扔。”
姜英哈哈笑了出来,又温柔道:“大概是说明长情吧。”
……长情。
沈昼叶微微一怔,觉得‘长情’这两个字; 与她放在一起,十分违和。
然后姜英翻了回去,接着灯啪地一声灭了,黑暗降临在这寝室里,唯有各个人床上亮着莹莹的、玩手机的光。
黑暗中,沈昼叶簌簌地钻进了她的小被筒,将她抱了多年的兔子布偶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昼叶一向喜欢蹭着东西睡,并在那时候东想西想。
——这只兔子布偶陪伴了她多年。
从沈昼叶有记忆时起,她的这只兔子就陪伴在她的身侧,它是沈昼叶抱着睡得破破烂烂的‘安全毯’,里面浸透了令她安心的味道。
这小兔子在她牙牙学步时就陪在她的身侧,是她拆卸家里电视的晶体管的见证者,见证了她翻上屋顶将自制的风力发电机安在房顶,令暖黄的灯泡中淌过颤抖的电流,钨丝在大风骤起的夜中亮起。
这布偶曾与奶里奶气的小姑娘一起玩过家家,与她一起回过国,在小主人小学入学的前夜蹭过她的鼻梁,见证过小姑娘与父母吵架后的抽泣,见证过她去毕业舞会的夜晚,见证了她十二岁的初潮。
如今它在小主人十五岁的夜晚,用小小的纽扣眼儿贴在待长大成人的小姑娘,绯红的眼皮上。
姑娘的心跳犹如隐约雷鸣万叶铮然作响。
却又柔软得如同初春四月,细雨洒落花前。
咚一声,又咚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