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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梦里什么都有-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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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啦。”
  沈昼叶笑道:“才五岁呢,那可算不上初恋,本来就是个四处撒欢的年纪。他一开始对我很坏,可能是男孩对女孩天生抵触……毕竟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戳一下就一个骨碌,一点也不好玩,不是个讨他喜欢的小伙伴。”
  加勒特:“?”
  “但是。”
  沈昼叶停顿了下道:“……但那只是开始,后来我说什么他都会努力去做,我说我想去哪哪玩,无论多远,他都敢带我去,手拉手。回来后所有过错都由他来扛,明明是我出的主意,他一定要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肩上,说我会被打死……为此被他爷爷打了多少次来着……”
  沈昼叶想了想,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多次。”
  加勒特沉默。
  然后沈昼叶想起那个小小的男孩,羞赧道:“可是分别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
  “他从来没哭过……我小时候都怀疑他没这个功能,泪腺坏掉了。”沈昼叶步履跳过红杉,努力拼凑着那段记忆,说:“我抽抽嗒嗒哭鼻子说我不想走,说我想和只只一起玩,他就跟我一起嚎啕大哭,说他要和我一起上小学。”
  加勒特:“……”
  “很幼稚吧?”沈昼叶笑道:“那年纪就是这样的。”
  “我后来只是依稀记得我有过那样好的朋友,记得五岁那年我们爱着彼此……是孩子能拥有的最纯粹的爱意,和男女之情无关。”
  加勒特问:“你们后来又相遇了?”
  “是啊。”沈昼叶在阳光下点了点头,笑道:“后来又遇到了,他在十五岁那年,成为了我的初恋。”
  “……”
  “——他是我第一任男朋友。”沈昼叶莞尔道:“也是唯一一任。”
  “我那时候很爱他。”沈昼叶说:“他也很爱我,我看他的眼就能明白这一点。可是我没有能去比较的对象,毕竟他是第一个。”
  “……因此,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想都没想过……”
  “从此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
  帕罗奥多晴空万里,冬日北风穿过沈昼叶一头卷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尖儿,努力沿着一条笔直的辅助线向前走,抱着的咖啡已经凉了。
  加勒特沉默了许久,道:“这不公平。”
  沈昼叶垂目,轻声道:“……感情上从来没有公平。”
  路上全是下课的学生,雪白大鸟飞掠胡佛塔,两个人影子并着肩,沈昼叶看见自己的影子穿过细长树枝。
  “所以你是一直忘不了他么?”加勒特突然不依不饶地问:“那个男孩好到十年都忘不了么?——真的那么好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对我笑?”
  沈昼叶一愣:“笑?”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向你丢飞机的那天。”加勒特现出一丝不忿,咬牙切齿道:“就是那节课,你对着我笑的样子。别想抵赖,你为我动摇了。”
  沈昼叶那一瞬感到心里发空,连胃都绞紧了。
  加勒特说的是真的,动摇也是真的——可那原因却与他无关。沈昼叶有点想哭,堪堪忍住,低声道:
  “……你写下的那首诗,还记得吗?”
  加勒特:“?”
  “你说我的眼睛就像风暴卷起的黑叶。”沈昼叶道:“……那是巴勃罗的诗。”
  “……他也这么说过。”
  “……”
  沈昼叶茫然地往前走,鼻尖儿发酸,觉得自己对陈啸之太执着。这么多年中,似乎陈啸之毫无负担地在外潇洒,唯有沈昼叶在做苦行僧。
  ——可感情从不平等。
  ……
  阳光洒在他们身后,前方Sequoia Hall有个CS的讲座,一群学生络绎不绝地往里进,他们头顶鸟影飞越人间。
  “你说得也太童话了。”加勒特终于开口说道,他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丝颤意:“……怎么搞得像你为他而生一样。”
  沈昼叶笑弯了眼睛,问:“是吗?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为我而生’呢?”
  加勒特停顿了下,冷漠道:“……随便你。”然后他想了想,又不平地说:“而且,前提是这段感情持续到了今天——五岁的感情真的能持续到二十五么?”
  沈昼叶软软地笑了笑。
  胡佛塔侧白鸟成群飞过,冬日晴空万里。
  ……
  沈昼叶在教学楼楼前停下,说自己要进去拿东西再回图书馆,和加勒特道了别。她再回去的时候加勒特会换一个座位,以后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前提是见面的话。
  沈昼叶明白,自己对加勒特来说,只是一场粗糙的怦然心动。
  沈昼叶目送加勒特离去,然后揉着冻得发红的小指头哆哆嗦嗦上楼。教学楼里有空调,温度却不高,楼梯里依稀传来学生们讨论问题的声音。
  她只裹着一件白色的毛茸茸毛衣,小心地站在小教室外,踮着脚向里看。
  这是一节小班讨论课,只有十几名学生,而且已经上完了。讲课的教授——陈啸之,两指夹着白板笔,往黑板上写着什么。靠着桌子的他年轻锐利,衬衫袖口挽了两截,写板书时肌肉线条流利紧实,目光专注如星。
  怎么看,都是沈昼叶梦中的样子。
  沈昼叶越看越喜欢。
  ……
  下课,同学们收拾东西往外走,陈啸之披上外套,第一时间拿手机回沈昼叶消息,正打着字又抬起头,迭然看见在门外等着的小青梅。
  陈啸之:“……”
  他要回消息的对象在阳光下,温温甜甜地笑了起来。
  陈啸之吃惊道:“WRX你不是在图书馆吗?”
  沈昼叶跑过去,温暖地说:“和人聊着天走过来的。我来探班不好吗?”
  陈啸之一瞬沉默。
  下一秒他大步向沈昼叶走去,那步伐坚定不移,将身上风衣一脱,围上女孩肩头。
  然后陈啸之冷冷地说:“你还要不要命了?穿件毛衣就往外跑?不嫌冷?”
  沈昼叶裹着他的衣服,鼻尖被冻得泛红,笑眯眯地说:“冷呀,所以来抢你的外套啦。”
  陈啸之:“……”
  那句话简直膨胀到了极点,沈昼叶却说得毫无愧意,陈啸之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昼叶一会儿,然后将风衣用力一拢,把小混蛋裹在里面。
  小混蛋眼眉弯弯,像被折叠又被花汁浸润的晨星,简直是最招他疼的模样。
  陈啸之:“……”
  沈昼叶暖融融地说:“比我的暖和。”
  “屁话这么多,”陈啸之恶狠狠道:“小心我揍你。”
  他凶狠地说着,把自己长围巾扯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了面前像小山雀一样的女孩子。
  …
  …………
  ……
  十一月末,窗外冬阳灿烂,寒风凛凛,办公室里暖气十足,掺杂着一股高乐高香味。
  室内,沈昼叶小声抱怨:“我不要喝高乐高。凭什么你喝咖啡我喝高乐高,太小屁孩了……”
  陈教授泡水的动作一顿,冰冷道:“你胃炎好了?”
  沈昼叶秒怂,片刻后小声道:“不是胃炎,是十二指肠溃疡……”
  陈啸之瞪了她一眼,沈昼叶立刻没了声响。
  陈教授将热高乐高放在姓沈的娇气包面前,自己却也没磨咖啡,照顾娇气包脆弱的小情绪,只倒了杯热水,回到桌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
  沈昼叶趴在茶几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软塌塌地埋进了纸堆里。
  “只只,”沈昼叶埋在纸堆里,小声说:“晚上吃什么呀?”
  “我晚上吃个卷饼就OK。”陈啸之说。
  标准回答,他什么都不爱吃。沈昼叶无聊地滚了滚,铅笔滚到了地上,陈啸之忽而拧起眉毛道:“你怎么老窝在我办公室里,你不是自己有办公桌么?”
  沈昼叶委屈巴巴,觉得陈啸之很凶,趴在纸堆里没说话。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陈啸之又问:“这两天有什么进展?”
  沈昼叶说:“……还在设法找我们的推测3…B的理论基础?”
  陈啸之说:“一直都没动吗。”
  陈啸之那句话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有怅然。可两个人之间气氛仍是突然变得十分别扭,一时寂静无比。
  沈昼叶望着天花板上,如河流流淌的光点。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在自己房间里思索的问题。那一个个在动手和脑内实验推演中度过的下午,日头逐渐变得金黄而纤长——沈昼叶曾享受这个过程,凭借自己去推演她眼中稚嫩的宇宙。
  亚里士多德,四种基本元素。第谷,双中心假说,璀璨的超新星。牛顿的经典力学,泾渭分明的时间与空间……和爱因斯坦令时空重回混沌的相对论,以及将宇宙物质彻底解构的量子力学。
  她曾享受这样的下午。自己踩着思想的巨人们的步伐前行,摸索他们眼中的宇宙万物,感受自己的思维和远古巨人们契合的瞬间,迸射出的火花。
  可是如今,他们终于走到了巨人们的脚步尽头,前方是一片混沌泥泞的荒野,再不会有火迸射而出。
  一切的路,都需要他们自己走。
  “……只只,如果我们走入了误区怎么办?”沈昼叶打破沉默。
  陈啸之静了许久,答道:“这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
  陈啸之和过去一样,心里一旦有事,就会变得非常沉默。
  沈昼叶知道这点是因为他在竞赛决赛前就这样,那段时间她说什么陈啸之都用简单句回答,仿佛大脑不堪两端转的负荷似的。
  十年没有改变什么。沈昼叶喜欢窝在陈啸之办公室办公——她对陈啸之这人有天然的好感,和他凑在一起就开心,陈啸之不赶她,沈昼叶就在那里生根发芽。
  只不过沈昼叶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种奇怪的寡淡。
  ——仿佛两个人中间还有一层透明的膜。
  好像她能摸到陈啸之的体温,碰到的却不是他的皮肤。
  十二月初,临近学期的结束。
  临近期末,学生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在餐厅里读书的读书复习的复习,早已超脱了本科境界的沈昼叶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一根德式香肠。
  湾区的冬天雪不多,枯叶萧萧落尽,寒风凛冽。
  陈啸之坐在她对过,在阳光里以餐巾纸擦拭嘴角,问:“吃饱了?要不要再加点蛋糕什么的?”
  “……不了,”沈昼叶发着呆说:“今天不是很想吃。”
  “一会儿我打包一个,”陈啸之坚持道:“免得你下午跟我叽歪,我还得出来买。”
  沈昼叶:“……”
  沈昼叶有心想问问他你是不是把我当猪喂了,怎么跟我在一起就满脑子喂猪大业……却没说出来,跟着陈啸之起了身,去打包蛋糕和下午的饮料。
  沈昼叶跟着他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杂乱的思绪填满脑海。
  ——总觉得有隔阂。
  沈昼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侧过头去看陈啸之:陈啸之敞怀穿着夹克,手里提着小蛋糕盒,目光落在别处。
  ——至少和小时候比起来,他们现在的距离远得多。
  十年前,他们期末考试结束,跑去什刹海溜达。一行人美其名曰要给小美国人见识一下老四九城,最终陈啸之在后海被小偷偷了钱包,一伙初中生在傍晚时分冻得哆哆嗦嗦跑进麦当劳点薯条取暖,那麦当劳小的很,魏莱嘲笑陈啸之小气,然后抢自己小同桌的热可可喝。
  回家时身无分文的班长和她一起坐公交,车上人多拥挤,于是班长十分在意地将自己的小女朋友护在胸口。沈昼叶还记得他那天穿的羽绒服的质感——更记得他们在车上聊天,谈天文地理,谈宇宙星河,谈自己青涩的人生。
  毫无保留。和现在截然不同。
  有人说:“二十五岁的我们已经无力走进一段全然亲密的关系了。我们经历了太多,人生疲惫,再也无法像十五岁那样亲密地爱人。童年,少年,那些时代都很好,嬉笑打闹,爱一个人就想将自己剖开,将全部都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侧过头去看陈啸之,他却正在看着另一个方向。
  十年的岁月,他们早已是和当初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
  那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
  天朗气清,沈昼叶在清朗冬阳里看向向前走的陈啸之,看着他挺拔坚毅、截然不同的背影,甚至没有底气去否认。
  …
  沈昼叶的CSC项目是两个学期,十二月,正好是它的一半。
  美国的大学放假时间与国内截然不同:斯坦福的秋季学期从八月开始,十二月中旬结束,寒假不过两三周,正好将圣诞与新年包括在内。
  一个学期,四个月。
  不爱锻炼的沈昼叶多了个晨跑的习惯。她每天六点起床,沿着Stanford Ave跑将近三公里去办公室,有时甚至会跑去游泳馆门口等其开门,但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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