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花禽兽-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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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已站了起来,吊儿郎当,无拘无束的样子,而事实情况不是这样,她是最无助的肉,随时都有被切片的可能。吴德不明白她为何无惧,就像不明白任天为何突然态度大变,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在吴德看来,感情是最贱的东西,什么都换不了,可就是有人趋之若鹜,甘之如饴,这就是所谓的脑筋不通吧?这些人的筋真是要定时疏通,才能保证人类正常活动啊。
吴德微微一笑,一句话,就能将这个女人的坚强甩扁在地,稀巴烂外加四处飞溅:“二月初五,游街示众,午时开刀问斩!”
舒兰愣着,半晌,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声,像溺水者的最后呼救,这声呼救一直持续到她白眼一翻,身子后倒,昏死过去。
天人两隔,最苦莫过于此。
吃花禽兽》卫何早 ˇ第 28 章ˇ
“喂喂,你醒啦?”
“哎哎,你没事吧?”
“呼呼,你已经昏迷一整天啦。”
舒兰睁开眼睛,就看见上方三个女人的盘旋与轰炸,他们瞪着大眼睛凝视着她,带着充分的好奇与那么一点点关心。刚刚清醒的舒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这几个女人倒是有点眼熟:“你们是什么人?”
“噫,跟你差不多的人。”英气勃勃的小个子女人语气中掩不住的率直:“我叫丝吉。”
面庞白皙而秀气的女人笑了笑:“我姓胡,胡郁。”
珠圆玉润的女子总是弯着眼睛,缓缓道:“橙橙。”
这下轮到舒兰发问了,因为她已经想起这几位何许人也,那天非要进来捣乱的就是她们嘛,还跟门口的守卫吵了一架,不欢而去,怎么,今天又卷土重来?这也太奇怪,吴德的小老婆,那么关心自己干什么,不由得放冷了声音:“你们来,该不是看我笑话吧。”
丝吉抿嘴一笑:“妹妹,我们没那么坏,你别怕。”
胡郁撇了撇嘴:“闲得啊我们?你若是他夫人,请我们,我们还不来呢。”
“别看了,那些讨厌的守卫,被我们大骂一顿,不敢拦我们了。”橙橙得意洋洋:“反正我们不怕吴德,他爱把我们怎么样,随他的便,好姐妹却是要结交的。放心,我们虽是他花钱买来的小老婆,却得宠得很,以后妹妹你有什么难处,言语一声,女人嘛,就是要互相照应,不然谁疼我们呢?”
舒兰被她说的一愣一愣地,至今搞不明白这几位大姐哪儿蹦出来的。
“哎,那天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是不是任天?”丝吉眼睛亮亮的问。
“你见过他?”沉默中的舒兰心塑料袋一样被拎起。
丝吉诡秘地一笑:“刺客一走,吴德就把他运去县衙了嘛,隔老远的,我看了一眼。哎呦呦,当时就觉得你好福气,如今纯爷们可不多了。”
舒兰对这几只虽有敌意,听到恭维,却没有不开心的:“嘻,他粗鲁着呢,说话最爱带脏字儿。”
“吴德斯斯文文,可你也知道什么货色。”胡郁毫不掩饰对良人的厌恶之情:“高下立判。”
想到任天不日问斩,舒兰的心像被捻碎了,垂了头,低泣道:“高又怎样,还不是姓名难保。”
“你家那位,依我看,命大着呢。”橙橙憨笑:“我懂些相面之术,那土匪是福相,你也是富人贵命,等着吧,好日子在后头呢。”
舒兰闻言,对她们的敌意立即蒸发无踪:“是吗?准吗?”
“哎呀呀。”三个人忽而同时道:“要走了,吴德要回来啦!”说着,匆匆向门口走去,橙橙落在后头,临去,在舒兰耳边轻轻道:“有人来救你,好歹带我一起,这牢笼,我是宁愿一死也不想待了。”
也不知怎的,舒兰脱口而出:“放心。”放心?对方底细还没摸清,就许下承诺?舒兰觉得自己太鲁莽,任天是吉是凶,周存道是死是活,还不甚明了,居然当起救命菩萨。生活的本质果然是凌乱啊。
该喂小天了,他爹为咱们牺牲,咱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对的起人家。
一刻钟之后,舒兰从老妈子手里接过小天。那老妈子平日狗仗人势,没少给过舒兰白眼,这次居然有些不安:“这个……孩子不吃东西,也不知怎地。”
小天的脸微红,眼睛紧闭,周围有些干了的眼屎,呼吸不甚平稳。舒兰把手伸进襁褓,只觉得身上比平时热,应该是伤风,目前没有发烧:“看过大夫了么?”
“我跟老爷说过,他说不用。”
这样耽误,到了晚间,弄不好就要烧起来,舒兰急道:“孩子不比大人,有病是耽误不得的,烦劳跟你们老爷再说说。”说着,取下颈间挂着的玉佩,交到她手里:“这是古玉,几百两银子还是值的,拜托拜托!”
老妈子一摊手,不是她想两袖清风,而是收十块这东西都没用,这份无奈因为那玉,倒是无比真诚:“老爷不见我,再说,他一早出门,我也找不着他呀。”
舒兰无助地看她一会儿,知道无望,只得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小天睡着,小嘴紧闭,对塞进口中的食物无动于衷,舒兰轻轻拍他,几次三番,那双曾经明亮的小眼睛还是紧紧闭着。已经昏迷了?舒兰心急如焚,当即下床,鞋没穿,衣裳也忘了掩,就要冲出去,被老妈子手疾眼快拦住了:“你这样也不顶事,没人理你,连这个门也出不去。”
“放手!不是你孩子你当然这样说!让他们告诉吴德,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舒兰离水的鱼般挣动:“人渣败类!小天掉了一根毫毛,老娘跟你没完!”
老妈子的耳朵“嗡”的一声,持续耳鸣了,对这个疯女人无计可施之际,只想着尽快脱身:“你等等,我再去找找老爷。”
舒兰要的就是这句话,余怒未消地坐在床边,算是默许,看着老妈子走了,眼泪习惯性地落下,又是狂亲又是心疼,想起任天,又是一阵自怜,最后想到如果小天真有个什么……不能活了,舒兰想,没了孩子,我这么活着,即使今后逢凶化吉,又有什么意义?那是一定不能活了。
“老爷去醉红楼,明儿上午才回来。”老妈子一路奔波,气喘吁吁:“我也没那个权力请大夫呀……”
舒兰二话不说,轻柔地放下小天,拉过自己的被角,搭在小肚子上,这一系列动作都是极温和的,转过脸,母爱的柔光突然换成了极端的狰狞,同一时间,扑过去,揪住该老妈子的衣领,十头牛也拉不开的架势:“你说什么?我们家孩子要因为那人渣去嫖妓耽误病情?!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我孩子病了,你没看见我孩子病了吗?!你们这帮禽兽!请大夫,立马请大夫!!”
“我一个乡下老婆子说话顶什么用?你找门外头的人,找管家啊。”老妈子几乎被她提了起来,徒劳地挥动双手:“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替你去找管家行不行?”
“快去!!”舒兰一用力,老妈子不是跑出去的,而像是被甩出去的。
母爱可以把百炼钢变成绕指柔,也可以将窈窕淑女变成大力神。
管家的闪亮登场让人觉得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与吴德一式的大饼脸,小眼睛小鼻子小嘴,矮胖如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是有道理的。该管家开门见山:“老爷临走时说不请,小人此时再请,实在是违令,能不能请任夫人耐心等待,大人回来再做定夺呢?”
“滚!”舒兰跳起来,一脚踹过去:“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比一个黑心!我能等,我儿子等不得!他已经开始发热了……你们没有孩子?你们没做过父母?请个大夫能是多大的罪?!这是一条人命,我儿子的性命啊!”
管家被说得有些惭愧,语气终于不是那种不咸不淡的了,捱了一脚,倒也没怒:“这……老爷知道会叫我滚蛋,我一家老小还指着这份工呢。你……唉,你就别难为我了。”
舒兰咬着唇,泪如雨下:“他还这么小,一岁都没到呢……东西也喂不进去,过了今晚,怕就……你行行好吧!这只是个孩子啊,吴德说过不会为难孩子,他不高兴也只会对我发火……”管家表明立场,早走了,老妈子怕惹火烧身,也跟着开溜,屋内空荡荡的,一切只是舒兰的自言自语。
小天比下午更烫了,孩子随她,身体一直不那么结实,一路成长,总有些小岔子,不是伤风就是闹肚子,自从不是每顿喝母乳,身子越发瘦弱,这一病,势头又那么凶,显见的是极为棘手,大夫……怎样才能找到大夫呢?
病急乱投医,舒兰想到那三个女人。
她们还算热情,也够八婆,通常这样的人,比较喜欢多管闲事,嘴虽然欠,心肠却软,且视别人求助为一大乐事。走投无路,即使是绝路也得往前冲啊,舒兰想都不想就拉开门,手上是全部家当:“麻烦你们,请丝吉他们来一趟吧!”
守卫看了看满脸焦急的女人,又看向她手上的一只金丝镯,一块玉佩,一对银耳坠,不过就是带个话,只赚不赔的买卖,且那几个女人又无法无天惯了,即使追究起来也没他们的不是,于是收下贿赂,欣然应允。
丝吉来的时候,屋内的哭声一直传到外边,门紧闭,只得敲着窗子:“你怎么了?”
“小天病了,病得很严重,求求你,帮他请个大夫吧!等吴德回来,我怕已经来不急了……”舒兰的哭声一抽一抽地,说话含糊不清。
一边是一条人命,一边是吴德责难,丝吉是正常人,有着正常的三观与认知,权衡一番,毅然选择前者:“放心,我这就去!橙橙和胡郁马上就到,他们会陪你的。”
舒兰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谢谢……谢谢……”
时间不长,也就是半个时辰,舒兰的感觉上却像千年万年,好容易大夫来了,总算有了希望,前脚进门,后脚就是吴德的声音:“橙橙,你们好大胆,我说请大夫?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敢让外人进去?都活腻歪了?”
这人渣这时候回来,显然是看好戏的,说不定还要亲身参与,舒兰想都不想就给他跪下:“是我不对,孩子喘不过气来,脸已经憋红了,求求你,让大夫想想办法吧!”
果不其然,吴德真是特意赶回来看好戏的,绕着跪地不起的舒兰走了一圈,啧啧而叹:“值得吗,为了那男人的孩子,为他你跪过一次,为这野种又跪,那男人却是什么都不做,值得吗?”
舒兰嘶声,字字泣血:“这也是我的孩子!”
“对我吼没用,我说不杀他,可也没说救他,这病总不是我让他得的。”吴德笑了笑,对大夫挥手:“请回吧,诊费我会加倍给你。”
年迈的大夫不忍心,远远地看了看孩子,叹息一声:“老爷,老朽不要钱,请让我医那孩子,再拖恐怕回天乏术。”
“多管闲事,哪儿这么多废话!”吴德本是有意刺激舒兰,并非当真见死不救,闻言立即不悦:“丝吉,把你找来的老东西弄走,连带你也滚蛋,还有你,你,养你们干嘛?专门气我的?滚回去,别让我看见你们!”
胡郁和橙橙对视一眼,纷纷忍不住求情:“官人,再怎么仇恨都是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他还那么小,眼看就不行了,你行行好,就当是积德行善。”
最后一句倒是说倒吴德心坎上,想起被任天折磨得久病的父亲,积点儿德也好,息事宁人地一甩手:“算了,看吧。”
在场之人全部一喜,大夫连忙来到床前,搭上小天的脉。舒兰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小天床前。丝吉等舒了一口气,欣慰地笑,正在此时,只听大夫急道:“没脉相了……晚了,晚了。”
最先尖叫的是舒兰,不可谓不撕心裂肺,抓着大夫的胳膊,拼命地摇,眼神涣散,口齿不清,反反复复都是:“求求你了……求你……再想想办法……不能让他死……”
大夫满口答应,临阵不乱地施针,小天被扎得像小刺猬,脸色依然慢慢变紫,嘴唇越来越白,别说脉相,呼吸也停止了,眼看着就要断气,大夫也没了办法,长叹一声:“迟了,迟了,早一刻都能捡回条小命!这病发作一天,你们怎么现在才请郎中?!”
舒兰呆呆地,一动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三个女人愣住,看着小天,仿佛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和大人一样死亡。
吴德正要走,刚到门前,闻言,怔了怔。呃……死了?这这,不是我的本意啊,原来真有这么严重?早知道不演这一出了,我真的只想在任天儿子身上出口气,谁想到他说死就死了啊。就晚了那么一会儿?老天,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早上还好好的,老妈子跟我说,我也看了,就是不吃东西嘛,有什么大不了?怎么从醉红楼回来就搞成这样?
完了,这下罪孽深重了。
吃花禽兽》卫何早 ˇ第 29 章ˇ
大夫走了,吴德走了,三女走了,夜深,空房,只剩舒兰和怀中的小天。
舒兰的头自从大夫宣布孩子已亡,已经很久没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