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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语-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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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轻轻叹了一口气,坐进了车里。
  星星眨巴着调皮的眼,路灯串联成欢快的歌。轻柔的夜风徐徐,拂过如瀑的长发、掠过及地的长裙。贺青看向窗外。孩子追逐着闪烁的花灯,妈妈追赶着心中的牵挂。女孩停在了不知名的雕塑前,男孩不停按动着手里的相机…当代艺术馆特展的广告遍及城市每个角落,似乎再没有人记得两年多前,那儿还是个无人问津的仓库。两年多前,那儿曾发生一场震惊中外的特大型爆炸,炸毁了半座城市,炸掉了一个市长…还有一个年青人无畏的梦想…这个城市总能轻易忘记悲伤。
  车子停了下来,孟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下车吧。”
  贺青收回思绪,朝孟夏露出微笑:“Yes; Sir!”
  离警局仅十分钟车程的游方小区,一面近城,一面临湖。小区内绿植遍地,四季常青。两栋呈扇形的公寓遥遥相望,高大的棕榈点缀高空,遥遥望去仿佛置身四季如夏的阳光海岸。
  孟夏打开一楼的大门,传达室的年轻小伙抬起头,露出蓬松的头发和齐白的牙齿:“孟队,今天回来的早。”
  孟夏朝他点了点头:“小洲今天值班?”
  被叫做小洲的年轻人弯起眉眼,微微侧着头:“对,下周就不来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小洲的目光落到贺青身上,眼中露出惊奇和探究的神色:“孟队,这是你朋友?”
  孟夏微垂下眼眸,神色淡淡点了点头:“对,来借住一晚。”
  贺青上前一步,向小洲伸出右手:“贺青。你好。”
  小洲双颊泛出浅浅的粉红,慌忙起身。贺青的目光落到小洲身前的桌上,宏观经济学。
  小洲郑重伸出双手握住了贺青的手:“你好,我叫海洲。”
  贺青倏然而笑:“你在哪个大学?”
  小洲微红着脸看着贺青:“安州大学。”
  贺青挑了挑眉:“下学期我会去安州大学代课,说不定我们会在学校里再见面。”
  小洲瞪大了双眼:“贺先生是大学老师?”
  海洲是游方小区值班最频繁的兼职保全。孟夏每天出入小区,海洲都会友好问好。快两年的时间,孟夏还是第一次看见海洲起身,目露崇拜,含羞带怯地看着一个人,还是这个人。
  “咳咳——”孟夏向前一步,“不早了,我们先上去吧。”
  贺青回过头,挑眉看着孟夏,忽然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好的孟队。”
  贺青朝海洲挥了挥手:“小洲洲,下次见。”说着转身跟上了孟夏,进了电梯。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两人有默契的闭口不语,气氛诡异的安静。空气中似乎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琴弦,已经连通了电源,稍不注意,就会燃起不知名的花火。
  贺青专心致志盯着慢悠悠跳动的电子屏幕,孟夏轻咳一声:“屋里有点乱,你见谅。”
  贺青转过头看着孟夏,电梯在此时停了下来。孟夏走出电梯:“到了,走吧。”
  

  ☆、因缘

  鹅黄色的木门向内推开,贺青愣了一下。
  多数情况下,第一次拜访其他家庭时,贺青可以很轻易从空气中辨别出这个家庭特有的味道。比如宠物、比如孩子、比如食品、比如清洁剂、比如霉味…这些因素会给一个个房子赋予所谓“家”的味道。
  孟夏的家,飘出了家的味道,那个贺青在悉尼的家。空气中混杂着阳光的香气、咖啡的香气、红酒的味道和孟夏身上特有的淡淡皂角香。
  贺青跟着孟夏入内。室内装修奉行着极简主义的原则。棕灰色的主色调搭配着绿植的点缀,灰白波点的地毯上放置着原木高低茶几。茶几上倒扣着一套瓷玺茶具。电视柜旁,盎然的水培绿萝悄悄爬上了地毯。
  孟夏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转头问贺青:“喝水吗?”
  贺青点了点头,跟着走进客厅。孟夏走到开放式厨房区域,打开乳白色的柜门。六个红酒杯倒挂在柜子里,六个不同颜色内壁的马克杯方向一致贴着墙面。
  孟夏取出两个杯子,贺青看向柜子。马克杯的旁边放着一个摩卡壶和一包咖啡豆。
  “Campos?”贺青走到孟夏身后,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喝咖啡了?”
  孟夏一边倒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柜子里的咖啡豆:“偶尔。”
  贺青继续打量着柜子里面:“你平时喝什么酒?”
  孟夏把水递给他:“你自己看。”
  贺青顺着孟夏的手势看向墙边,是一个小小的酒柜。
  贺青走到酒柜前,透过玻璃观察。红酒为主,还有一些白葡萄酒和汽泡酒。
  贺青转过身看着孟夏:“一会儿喝一杯吗?”
  孟夏微垂着眼,认真喝着手上的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哲学命题。
  半晌,孟夏把水杯放到桌边:“好。你看想喝哪一瓶?”
  星空依旧迷人,湖面吹来的风轻柔扫过阳台,墙角的龟背竹随风轻摆。
  孟夏弯下腰,搬起墙边的躺椅。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扯了出来,露出一截分明的腰线。腹部没有一丝赘肉,手感应该很好。贺青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自然的瞥开眼。
  孟夏起身绕过贺青,把躺椅支开。腿又长又直,比例真好;手臂的肌肉线条真漂亮。贺青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孟夏转过身,见贺青目光闪烁,挑眉看着他。贺青回过神,转身般起另一张躺椅,支在了孟夏旁边。
  孟夏进屋将一杯红酒递到贺青手上,自己手上端着另一杯,坐到了躺椅里。
  夏夜的风眷顾了城市的这处角落。孟夏闭上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习习。
  贺青探过身,举起手中的杯子,和孟夏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谢谢孟队收留。”
  孟夏没有作声,仍旧闭着眼享受着晚风吹拂。
  贺青躺回躺椅之上,侧过脸看着孟夏。眉头微蹙,仍旧让人移不开眼睛:“孟队,想什么呢?”
  孟夏睁开眼,转过头看着贺青,眼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忧伤:“我在想,今天在桥上,昭昭跳湖的时候,你忽然脸色苍白,真的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吗?”
  贺青移开目光。浮云掠过圆月,遮住了满目银辉。
  贺青喝了一口酒,微垂下眼眸淡淡开口:“我爸也是警察。”
  孟夏默不作声。贺青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孟夏轻轻点了点头。贺青挑眉看着他:“来澳洲之前就知道他是我爸?”
  孟夏又点了点头。
  贺青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之前我跟你说,我妈跟我爸离婚,是因为我爸太忙,这只是原因之一。”
  孟夏转过头,看着贺青的侧颜。雕像般立体的轮廓,佛罗伦萨的大卫也要相形见绌。
  “我有一个姐姐,和你差不多大。那年,省厅发布扑克牌通缉令,我爸一连抓了三四个在逃通缉犯,一年之内连升了三级。其中有个代号梅花A的通缉犯,在实施抓捕的最后关头逃逸了。可是她丈夫,代号方片A的在逃案犯,被我爸成功抓获,三个月后判了死刑。后来有一天…我十岁生日那天,我爸回家很晚,没有买他答应过的乐高回家…”
  贺青顿了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姐说,生日的时候不能不开心,她自告奋勇要陪我去商场买我喜欢了很久的那个钢铁侠的乐高。商场里人很多,我妈叮嘱我们小心,就让我们自己去了。买完乐高,我们在商场门口遇到了一个跪在路边乞讨的中年妇女。我姐说,老妈让我们直接回家…”
  贺青的喉头带着一丝哽咽:“我说,我有三个生日愿望,我要分一个生日愿望给这个阿姨,要给她买好吃的…我们带她进了电梯…一进电梯,她就举起了一瓶喷雾…等我们醒过来时,已经在商场的楼顶…直升机在头顶盘旋,谈判专家站在对面,老爸老妈被拦在了人群外面……那天晚上的夜空就和今晚一样……狙击手已经就位,而我站的太靠边。梅花A倒下的时候,顺势把我往栏边推了一下……”
  贺青闭上了双眼:“我还记得我姐的眼神,瞬间的茫然失措,她不带犹豫地冲了上来,把我往里拉了一把…她自己依着惯性踉跄了一步…她就像蝴蝶一样,在黑夜里翩然飞舞……我呆在了原地……”
  贺青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孟夏,深邃的眼眸里血丝隐现:“因为亲眼见过,所以我知道面对死亡时的微笑代表着什么…姐姐她只是希望我有一个完美的生日,她不想我往后的人生都生活在阴影里,所以她对着我笑了…她的背后是深渊万丈…我曾无数次回想那时的她会有多害怕、多恐惧、多绝望,可是她只是笑了…”
  暗夜里只剩星星眨着眼。孟夏侧过脸看着眼前一点一点揭开伤疤的人。生命多脆弱,这个世界有太多凉薄。爱他的人教会了他爱与宽容,所以他始终不曾对这个世界怨恨。
  孟夏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贺青身边,蹲下身,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贺青的肩膀。
  皂角香侵占五官六识,贺青闭上眼,颤动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一个念头不由自主浮上心头,若是这样的一瞬间成为永恒,也无不可。
  楼下有人在夜跑,谁家的狗忽然狂吠了几声。
  孟夏身体一颤,轻轻松开了手,起身时的神色带着一丝尴尬。
  “咳咳——”孟夏扫了一眼贺青手里的空酒杯,“你先去洗澡吧?”
  贺青跟着站起身,把酒杯放到阳台上,弯腰收起躺椅。分明的锁骨落入了孟夏的眼。孟夏轻咳一声,弯腰收起另一把躺椅。
  卫生间里纤尘不染。花洒里的水细细密密落了下来,轻柔的仿佛情人的拥抱。
  水珠滑过身体,孟夏一瞬间的拥抱忽然清晰了起来。弯腰时露出的腰、笔直的腿、性感的小臂、魅惑的眼角,还有清新的皂角香…整个浴室都是孟夏身上的皂角香…
  贺青抬起左手抵着瓷砖,额头抵在手臂上,右手不自觉往身下探去。热气氤氲,酒精让空气里满布着暧昧的味道。夜晚总是让人沉醉,贺青忽然疯狂想要…想拥抱、想亲吻,想占有一墙之隔的那个人。
  贺青睁开迷茫的双眼,可是他连孟夏能不能接受同性都不知道。
  贺青稍稍冷静下来,红酒的醇香还留在舌尖。澳洲的红酒、澳洲的咖啡…为了他而破过的例…为了他而给出的拥抱…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贺青的心上燎原成漫天烟火,贺青快速洗完澡,裹上浴袍走出了卫生间。
  孟夏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法制节目,主持人面无表情朗读着某份警方通报,林中发现的女生尸体死因不明,同行的男同学有不在场证明,望知情人士积极提供线索…
  客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明黄的光落在孟夏身上,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贺青在一瞬间想起了丹麦人的HYGGE逻辑。这样的光和这样的人构成了这样一幅画,除了HYGGE别无言语可以形容贺青的心情。
  孟夏转过头,柔软的发丝在橙光里跳舞。孟夏露出笑容:“怎么了?”
  贺青走向前,眼神中带着一丝雀跃。
  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贺青犹豫着绕过沙发,坐到孟夏边上。孟夏侧过身,看见一只湿漉漉的萨摩耶,下意识挑了挑眉。
  贺青转过头看着孟夏,眼神里带着盈盈波光:“你,有喜欢的人吗?”
  孟夏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嘴角的微笑倏然远去,孟夏微微蹙眉看着贺青。
  贺青往沙发中间挪了挪:“我的意思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孟夏皱起眉头:“你问过我这个问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贺青似是鼓起了极大勇气,忽然语速飞快回到:“你喜欢男人吗?”
  孟夏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般看着贺青,语气瞬时变得冰冷:“你喝多了,快去睡觉吧。我去洗澡了。”
  贺青呆愣看着关上的洗手间门。所以每一个他错看成深情的眼神,只是因为桃花眼天然似有情…每一个他以为的例外,只是因为孟夏天性包容…贺青黯然起身往客卧走去。
  洗手间门口的孟夏面露懊恼低下了头。是什么时候把心思写在了脸上?是碧水大桥还是留园小区?是篝火晚会还是落春民宿?是安州大学还是……白云家里,重逢的那刻?
  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孟夏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办完这个案子后,要让俞霆来带贺青才行。
  

  ☆、德(6)

  人间四月芳菲将尽,夏日的暑气还未到来,春日的喧闹还在继续。羞怯的荷花自亭亭舒展接天连日的荷叶中探出粉色的花苞,都市里久不见踪影的蜻蜓颤颤悠悠逆风而上,停在了花苞之上。
  湖风卷过荷叶,裹挟着清凉钻入客卧的窗棂。床上的人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从床上爬了起来。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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