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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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嘴里。
“唔……”兰德先生只能咬住布团,上面没有鲜血,只有微咸的汗和矿石断面常常散发的气味,就像身后这个男人雄浑的迷人气质,将他心神彻底扰乱、碾碎。没办法吞咽的唾液沿他嘴角滑落,混着泪水和汗液,在木桌上淌开一小滩湿印。
因为起初拉塞尔提议“在露台上绘画最能把风景记录”,所以兰德先生吩咐仆人把一应器具都挪到这里,他们甚至没有关上门,仆人从外面走廊或者一楼的花园经过,太容易注意到他们紧紧交合的身体。
但有什么关系?兰德先生懒得装模作样,能和活着的拉塞尔做爱已经令他欣喜若狂,哪里会惧怕旁人的目光。
他们缠绵了三个小时,或者四个,记不清了,兰德先生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疯狂抽搐的时刻,连尿液都没了,他的阴茎只能感到疼痛。拉塞尔把他抱回房间沐浴,让仆人打扫脏污一片的露台,在这座宅邸的人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下起小雨,兰德先生靠在对方臂弯,那动听的嗓音念着长诗,令他入迷,令他满心柔软。拉塞尔很喜欢在做爱时对他讲下流到无耻的情话,但彬彬有礼的风格也无比诱惑,仿佛有一千个面的立方体,一千束柔和的光,一千个湿黏的亲吻。
然而,这种恬静氛围不会持续太久,兰德先生被迫从那些美丽的字句中抽离,定下心神取悦对方勃起的阴茎,无论是床,或者合上的窗户,或者蓬松的地毯都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好地方。兰德先生最受不了接近野兽的姿势,比如今天下午,他成了一匹懵懂的马驹,被脾气恶劣的主人鞭打,不得不边爬动边承受操弄。拉塞尔对他的顺从表示愉悦,伸手一把抓起兰德先生后脑勺的头发,粗鲁地往后扯,使他不能动弹,
因为对方太过亢奋,所以手上没什么轻重,兰德先生被拽得头皮刺痛,仰着头喘息,但这样的疼痛成为情欲的催化剂,在他体内爆炸、席卷。而拉塞尔的目光打在他的脊背,那么强烈,那么恶毒且贪婪,是硬生生刻在皮肉里的图腾,是獠牙,是脱轨的蒸汽列车,也是被一枪击碎的水晶吊灯……
疯狂过后,拉塞尔会揽着他睡觉,兰德先生再也不能穿上柔软昂贵的薄睡衣,赤裸着把自己埋在对方怀里,或者身后直接含着那根即使不勃起也非常粗硬的阴茎安眠。
他们邪恶又安宁地分享梦境,换作他人,早就在那浩瀚无垠的黑暗中发狂,但兰德先生受到庇护,他是被选定的情人,因此只看到日光明媚的林子,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到永远清澈的湖泊里嬉闹。
拉塞尔很擅长游泳,在陆地上他是野蛮的孟加拉虎,在水下他则成为了嗜血的鲨鱼,身姿矫健,即便在梦里,兰德先生也仍为他倾倒,为他神不守舍。湖水有些冷,像乳汁,又像融化了的矿石,兰德先生把双脚浸在里面,小声哼唱童年时母亲教他的歌谣。
“摇啊摇,摇啊摇,
一只独木舟,
划进月光的海洋里。
我要坐上它,
摇啊摇,摇啊摇……”
歌声戛然而止,是拉塞尔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拉入湖中。充盈的水是如同棉花般触感的洁白物质,把兰德先生的退路全部占据,尽情流过他的皮肤,不过奇怪的是,他仍能呼吸,用满是欢欣的声音喊着勾起唇角的情人的名字。
拉塞尔的神情越发放松,牢牢地禁锢他,任由那些粘稠的湖水将他们包裹,填满每个缝隙。兰德先生失神了一般用手臂拥抱对方,努力睁开眼睛,把亲吻时所有细节都捕捉,像在信封摁下火漆,拉塞尔已经在他的灵魂落下深刻的烙印。
……
几个仆人目送马车远去,在主人离开的期间,他们将好好看守宅邸,妥善打理繁花盛开的花园。有幸跟随的护卫则分外高兴,从儿时到现在,他们还未去过真正喧闹的大城市,看一看有着丰厚底蕴的家族的大宅。马车一路前行,在傍晚时分经过小镇,有小贩殷切地将食物通过窗口送进去,在这几分钟内,他只记住了马车里客人的手,那是比本地盛产的矿石更为洁白的颜色。
马车继续启程,随着车轮一圈圈转动,路上有些颠簸,厚厚的帘子遮掩住里面所有颤抖的声音。没有人知道兰德先生是如何死死忍住呻吟,他的嘴唇、乳头都被涂抹了应季的果酱,成为紧搂着他的男人的食粮。他们刚刚分吃了面包和蛋糕,但拉塞尔还饥饿,缓缓地向上顶弄,把坐在他大腿上的兰德先生操得眼神湿润。
与此同时,马敦奇家也传来一阵骚乱,他的父亲让最信赖的仆人驾驶马车,目的地是邻近城市的疯人院。前些时候马敦奇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但可怕的是,他全然忘记了家人、朋友甚至是自己的一切经历,目光呆滞,在每个多雾的夜晚发疯,袭击身边每个试图阻止他的人。他的父亲坚持了没多久,最终选择放弃,秘密地将人送离小镇,就像掩盖一个不可忽视的污点。
小镇上的人从这天起,就再没听说马敦奇的消息,同样地,他们曾经污蔑和唾弃的兰德先生,也只在每年天气好的几个月里和情人回来,把这边当做度假的地方。渐渐地,他们就不再讨论了。
第6章 第二卷 箱祭 01 仪式
老林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年纪越大,脾气也越犟,往往要合了心意才肯替人打家私。但这个月底他推了不少生意,朝阳还未升起就去采买木料,不许老妻儿女靠近,闷头闷脑在屋里一直干活。老妻伴他多年,暗地叮嘱喜欢缠着长辈的孙儿:“一年一回,你们爷在做箱咧,过段时间还得亲自送到人手里。”
“什么箱子这么金贵?”已懂事的大孙儿好奇地问。
老妻微掩着口,声音也压低:“当然金贵,是给东湖那边祭神用的。那么阔绰的人家,又虔诚,当天要敲锣打鼓,披红挂绿,好好大办一场。光是这个箱子,哎哟,就够我们家一年的吃用了。”
闻言,几个孙儿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不敢去打扰。只是私下闲聊,总忍不住猜测那东湖人家是如何厉害,纵使街里街坊都传过关于他们富有的流言,但大多语焉不详,没人能说准来龙去脉。只知道起家靠的是一味香粉,坊间不卖,专供给繁华都市的夫人小姐,连一些在意容貌的老爷,也会派人偷偷地要,出手极其大方。
并不清楚家人的谈论,老林头专心致志做箱,水磨工夫,好不容易在期限前几日完工了。箱子不大,仅能让一个瘦弱的成年人艰难地蜷缩进去,放平日的猪羊祭品倒是足够宽敞。所以老林头做了这些年,也以为是东湖的讲究,连盛放祭品都要挑选不凡的器物。
东湖人家不是具体某家,是泛指,据说整个村子在宋末就已经占据了湖边的宝地,只是到了后来,才机缘巧合学懂香粉的制法,由此一举脱离农户的身份,发达起来了。
老林头没能进去被早早圈起来准备祭神的村子,唯有在外面等待,没多久,东湖的当家人便领着青壮出来,满意打量了一阵,才把箱子抬进去。老林头得了赞赏,又有银元花费,自然对这边的人和事守口如瓶,高高兴兴驾车回去。
另一边,抬箱的青壮在当家人的带领下,恭敬地进了建在湖畔的湖神庙,里面已经布置一新,香烟袅袅。除了还未准备妥当的箱中祭品,其余的牲畜、新鲜瓜果都按照旧例摆放齐整,尤其一个三十多斤的大猪头,是特意从农户家买来的,据说用精粮养了一年才这般肥美,表情瞧着也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意味,正合了众人心思。
“当家的,那箱祭还需些时间料理,不如拨多几个人过去,免得错过吉时。”须发泛白的老管家迎上来。
听了这不太好的消息,当家人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道:“就按你说的办。若是难弄,就把药的分量再加两成。只要保证……仍是活的。”最后一句他说得含糊,一双眼紧紧盯着庙中庄严的金身塑像,目光隐约露出一丝恶毒。
老管家自然低头应声,很快,就从参与祭祀的人中选定了几个嘴巴严实的,一行人走进不远处的屋舍,四面墙壁很厚,几乎连脚步声都不能传出。窗户也都糊上了,因此屋内不好散气,腥臭的铁锈味和发苦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分外浓郁。除了神态自若的老管家,其他年轻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板着脸看向正中的宽阔木案。
与一般需要处理的猪牛羊不同,案上被药倒的赫然是一个男人,他生得瘦弱,嘴唇发白,呼吸也如同飘絮那般轻,时有时无。他身上套着象征吉利的红衣,奇怪的是,这衣物并没有衣袖、裤腿,仿佛不成器的织娘只做了包裹躯干的部分,其他就草草了事。
老管家对负责用药的妻子小声嘱咐了几句,她便取来一碗新的热气腾腾的药汁,掰开男人的嘴粗鲁地灌了进去。一些液体从嘴角溢了出来,在男人的下巴淌开,她见状才扯过毛巾擦了擦,很留意不打湿红衣,却不在乎男人裸露的皮肤脏污与否。
“好了,动作快些。”老管家语气严肃。
那几个还未经事的年轻人听从长辈的命令,各站在一个角落,分别按住男人的手脚。一个有力气的大汉则握着砍刀,像剁猪骨头一般,娴熟地朝男人的左手臂用力挥下。毕竟是人的身体,比不上牲畜柔软,砍刀仿佛变钝了,第一下没砍断,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直到男人在昏迷里也发出可怕的惨叫,断裂的肢体掉在地上,被那屠夫随便踢开。他面无表情,转而对付起另一边手臂,并没有表现丝毫的怜悯。
年轻人们大多受了惊吓,但血淋淋的残酷场面远没有老管家的威严更令他们惧怕,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呆呆地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男人的四肢都被齐根斩断,大股鲜血几乎把深棕色的桌子彻底涂成暗红,更多的流到地板,积出一滩滩浅浅的水窝。而他的哭嚎、尖叫也逐渐变得轻微,除了脸色,其他地方都和红衣一样的鲜艳,甚至比它更为引人注目,有着一种极其悚然的美感。老管家的妻子端来另一种药水和几条红布,在四肢的断面涂抹、捆绑,感觉没有更多液体渗出了,满意地朝丈夫点点头。
忽然,门外传来声响,是木箱被熏香熏过了一遍,被抬过来,正好能派上用场。老管家急忙上前迎接,又麻利地吩咐年轻人们把“人牲”小心翼翼装入箱中,重新抬到湖神庙,等待仪式开始。
其中一个被喊来帮忙的年轻人是屠夫的侄子,故意走在最后,等叔叔收拾完残局,心有余悸地询问:“叔,过去祭湖神,也是这么——”
“这倒不是。”屠夫谈论这可怕的习俗,宛如向人提起家中有多少亩地、多少余粮一样坦然,只是沾了血的指头微微发颤,“过去放的年纪更小,身形也小,整个塞进去绰绰有余。可这回找不到合适的少男女……”
侄子了然:“所以‘请来’前段时间过来乞讨的傻子?”
“嗯。要我说,他可真是生得逢时,傻归傻,容貌倒是好的,否则也当不得这么贵重的祭品。”
两人慢慢到了庙旁,顾着场合,都很理智地闭上了嘴。
恰巧,当家人算得吉时到了,连忙点新香,朝湖神的塑像躬身九叩首,端正行过大礼。然后他接过老管家派人准备的长篇祭词,清了清嗓子,高声念诵起来,当中无非是祈求家业兴旺、子息不孤的吉利话,颇费了些时候。与此同时,庙外的妇人往湖里放下一个个竹瓯做的小灯,任它们漂浮在水面,散漫如九天星辰,为的是唤醒湖神,希望它留心,过一阵便有丰厚的祭品呈上。
等当家人读完祭词,青壮们应声抬箱,于是锣鼓敲起来了,人群喧闹起来了,酒水、鲜食一同被捧在手里,浩浩荡荡向仿佛无边无际的东湖前行。之后众人轮番叩拜,赞颂湖神往日的慈悲恩泽,又为整个村子、各自家庭的美满富裕祈祷,希望湖神继续保佑他们。
“礼成——送祭——”
随着当家人的一声呐喊,人们纷纷把祭品扔进湖水,虽然东西多,但东湖很深,水又重,瞬间就贪婪地吞没了牲畜、鲜果,不剩一点痕迹。压大轴是做工精致的箱子,外围扎上了红绸带,喜庆非常。当然,没人在意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曾发现,箱子正细微地震动,好像有人在里面求救,可惜太过虚弱……
祭河神的仪式在傍晚告一段落,但人群还未散去,而是聚集在村中的空地,勤快的妇人们收拾了一桌桌美味佳肴,供忙碌了大半日的男人们享用。当家人和德高望重的村老坐在主桌,那屠夫也占了一席,得意洋洋接受旁人敬酒。喝得半醉,他便开始吹嘘自己的功绩,比如从前怎么干净利落断了猪牛等的喉咙,怎么剖出一块块肥美滴油的肉,又怎么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