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里 完结+番外-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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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自动展开微博这一秒刚好跳出的特别关注提醒,栀白更了一条微博。
那是《他是阿遇》的另一版海报,画面里还没有两位主角。只有夜幕中的太阳,光均匀地淋在秋叶上。画面下方是一行手写的宣传语:“太阳下,你将和谁相遇。”
任舟深呼吸了三次,可是心跳依然越来越大声。他点开栀白的私信,激烈地晃动拇指,空白的大脑却组织不出像样的邀请,他急得眼眶发热,丢了烟头,伸手去捏裤子口袋里的铝箔药板。
这时,对面突然跳出一条消息,蓝底白字写得分明——
“糖粥,我们要不要见个面?”
第11章 约定
射灯的光束打在商场墙体的巨幅宣传海报上,那颗太阳仿佛真实地在黑夜中明亮。司君遥握着手机渺小地仰望着它。
他在等一个回答。
杨奕原本只当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过完了整个夏天,虚杳的问候与陪伴竟然已经沉淀成一种习惯,于是把细枝末节攒成了新闻跑去跟黄医生汇报。司君遥再去开药的时候,像听话的小患者那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表扬。黄医生重新评估了他的状态,减了日服药频次。
司君遥走出医院熙攘的大厅,第一次觉得在依靠自己康复着,而不仅靠药物的拉扯。
《他是阿遇》即将上映的消息也恰好在这时进入他的视线。从最初只有黑夜太阳的海报,到中期出现了绵延的秋叶,最后添加了主人公迎面而遇的场景。缓慢降落的镜头仿佛给出了一种暗示,这个秋天也许注定会发生一次遇见。
司君遥在那个瞬间,只想到了糖粥。
其实他们交谈时,性别、年龄、职业都很模糊,只有情绪鲜亮着。他们分享那些无人可聊的小众爱好,堪称无趣的对某块云朵的形状进行解读,偶尔也一起吐槽些沙雕新闻,甚至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把一切小动物做成表情包,你一张我一张,发到两个人药劲儿全都上来,各自握着手机睡着。
司君遥想,他从来没把糖粥当成他的出口,他的药引,可她切实地为他带来了疗效。无论他隐瞒了什么,都应当作为一个大人站出来,对她的可爱表示感谢。就在这个风清凉柔软,叶片初试羽翼的季节,取得她的原谅,请求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好友。
所以他问了,可是糖粥没回答。也是,他一厢情愿走入现实,不代表对方也愿意打破虚拟的屏障。毕竟刨除不可计数的聊天记录,他们只是在街上擦肩而不知的陌生人。
司君遥在深夜无人的广场上站了很久,冷空气钻入他黑色的衬衫领口,将衣料吹离肩骨。头发有些长了,扫在眼镜和长眉之间,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睡前准备依然是洗澡、吹发、抚一抚阿白的绿叶。他平静又机械地重复,唯独不敢再去碰手机。失望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他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满怀希望了。
灯熄了,手机屏倒扣着,却不停从缝隙里发射亮光。司君遥坐在黑暗里犹豫了几遍,还是拿起来。解锁的一瞬间,消息铺天盖地,从微博、从平台,从糖粥能联系到他的所有渠道滚滚而来。
“要!”
“什么时候!在哪!我们需要对暗号吗?”
“太太!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已经辞职了!敢反悔我就去你家门口要饭!”
“太太!你要是有顾虑我蒙面也行,也可以抠眼珠子!给个机会!”
“铺盖卷好了,太太说个地点我闪现!太太你放心,我不只不咬人还持有健康证!”
“就算是喝多了说的话也应该算数啊…唉,太太要是有别的想法咱们把这些清零了也行,你别有思想负担…”
“太太,晚安。”
司君遥拨开床头的台灯,隔空去扯糖粥的衣角:“等一下再晚安。”
“太太!!”
“电影上映那天,我们一起去看。”
“我这就背着铺盖卷回去复工加排班!以后徐彦就是我半个亲爹了!”
今日份的晚安被抛在脑后,明明是三天之后的约见,却好像一定要赶在这一晚上筹划个巨细靡遗。两个人迅速挑好S市城东新开的影厅,又同时选定了最早十点的场次,看完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糖粥还是没忘要对暗号的事儿,司君遥表示都依她。结果十九岁的小姑娘脑中的仪式感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糖粥兴高采烈地对他说:“既然我们是因为《气球》认识的,那就在手腕上绑个气球好了!”
刚答应的都依她,来不及收回来了。司君遥踌躇了不到两秒就表示同意,暗暗想象自己一个奔三的男老师在广场上牵着只气球,那个画面…多少有点疯兮兮。可是糖粥很高兴,他也就很高兴,直到糖粥说要继续值夜班,催他去睡,他才道了晚安。
右祎坐在云生网咖门口的台阶上,目睹任舟从震惊到狂喜,从满地打转到单脚蹦迪。他想幸好任舟一直声称对自己不来电,并且看上去摸下脸蛋就会被揍骨折,于是逐渐打消了追他的念头,否则还没机会发现这人脑子不好使。
他被夜风吹得发抖,正考虑要不要悄悄逃走,眼前的人形陀螺忽然挂着诡异的笑从最高一级台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台阶最下处。
右祎叉腰站起来,眉毛扬得老高:“疯啦?不就上映个电影,这一通闹腾,不知道还以为最高法升彩虹旗了呢!”
任舟用力向上抻了胳膊,回身两步跃回右祎面前,耳垂上银色的十字架耳坠摇得叮当响。“电影我可以陪你看,但你得换一部,我有约了。”
右祎脑筋一转,顿时恍然大悟:“噢!我说怎么高兴成这奶奶样儿。你有恋爱目标你早说啊,还拿不来电搪塞我。好歹也认识俩月了,一点儿都不够意思。”
任舟其实可以解释,但他没有,边五顿饭十杯奶茶地瞎许诺,边提溜着缩成一团的右祎回了店。他知道自己亢奋得不正常,但情绪已经冲破了理智线,朝着与以往不同的方向狂奔。
今天店里生意平平,一楼机器差不多开了五成。任舟卷起袖子从1号开始,挨个清理磁盘和擦拭设备,把每台电脑里外都收拾得崭新水亮。贝达宁已经不带他值班,只剩露露和右祎躲在前台,看他眉飞色舞点着无声的节奏,从门口一路忙活到里侧电竞区,片刻没停。
露露忧心忡忡,右祎却一脸了然:“不谈恋爱不会死,但谈上了,人能像疯球了那么活。”
“小舟儿谈恋爱啦?和谁呀?”
“哼,反正不是跟我。”
这时候猛哥睡眼惺忪地下楼拿了瓶可乐,回头瞧见半夜仍然热火朝天劳动着的任舟,问露露:“咋了这是?大半夜的,打兴奋剂了啊?”
露露反手遮了嘴,神秘兮兮报告老板:“谈恋爱了。”
“谈恋爱就去伺候对象啊,伺候我这机器干啥。”
“年轻火力壮,不得发泄发泄精力嘛。”
猛哥脸上的褶子扭成花,顿时感觉自己这几百台电脑成了小伙子的泄欲工具,心痛中夹杂机器大了不由爹的无奈,摇摇头,上楼了。
绯闻主角任舟完全不知道,全店已对他的个人情感状态定了性。他脚不点地,没活找活,到了早上交接班的时间,直接冲回宿舍把还在抓那两根儿头发的蒋昊扔出去,锁了门,把所有衣服裤子都铺在床上。
贝达宁没班的时候也习惯早起,在一楼吃顿早饭就大概了解了任舟昨晚的疯状,没想一宿过去,他这病情没啥好转,对着满床衣物,手上比比划划,嘴里念念叨叨。
任舟对着自己这堆破烂儿一筹莫展,回身发现桌边还坐着个贝达宁,马上把他抓来当参谋:“贝贝,你看这里头哪身最帅?”
贝达宁没见过谁熬个夜班还像他现在这样,两眼精光四射,莫名就有点退却,也没敢计较这说某坪簦缸抛钣冶叩陌譚恤和牛仔外套说:“这套。”
谁料任舟突然别过脸干笑两声,眼珠一转楔在他脸上,阴恻恻地说:“贝,敷衍我?只看了一眼就挑完了是吗?”
贝达宁后背冒汗,强迫自己忽略任舟的不正常,慌张地扫了几遍,指着一件黑色卫衣诚恳地说:“这件,稳重里不失青春,青春中不失得体。”
任舟把那件卫衣抓起来,往身上比了比,忽然狂喜,扭过头在贝达宁屁股上狠拍了一记。
“贝,老子爱你。”
贝达宁扶住镜框夺路而逃。
第12章 奔赴与等候
“见面?!”杨奕站在服饰店的货架前,精英医生的风度荡然无存。
司君遥把两件衬衫的细节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都叠搭在小臂上。
“嗯,明天。”
“明天?!”
“小杨大夫今天很喜欢使用反问句啊。”
“不是,说好的批皮冲浪呢?怎么突然就奔现了?”
司君遥走到另一个针织毛衣的货架前,指尖来回游移,随后停在了米白色的那件上。“网络词你要是不会用就别勉强,这不叫奔现,网恋见面才叫奔现,我们叫面基。”
“属性这么明确吗?”
司君遥偏头,从镜片后看了他一眼,杨奕单手握拳咳了两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你呢,抱着一颗感恩的心,想感谢一下小姑娘,我觉得也挺好。但你们这认识渠道,见了面,自然也瞒不住啊。”
“没想瞒,会和她好好解释。”
“呦,我们阿遥的秘密小花园终于再纳新人了。”
司君遥失笑,翻了翻杨奕抱着的衣服堆,拍拍他肩膀:“结账。”
“都买?”
“嗯。”
“你这是见网友吗?度蜜月也不过如此吧。”
“闭嘴。”
阿白来家里三年,第一次看司君遥打扮得比他还要花枝招展,连头发都洗了又吹折腾了两遍,甚至球鞋鞋带也选了三条不同配色,一一穿好,细细比较哪条最适合。等从头到脚都修饰的干净清爽、一丝不苟,他才走到阿白面前,把手心贴在瓷盆上。
阴云下的凉风透过纱窗,钻入阿白的绿叶。司君遥觉得双脚又重又轻,好像需要费尽气力才能走出门,又好像踩在云上,风一送,就能抵达目的地。他捧着阿白,也捧着勇气。
“一见如故或者相逢恨晚我都不敢期待,如果能许愿,只希望她会接纳我,祝我好运吧。”
风拨起阿白的叶子,泛起细碎的摩擦声。司君遥为它关了窗,似乎得到了回应似的,轻捻了它的脉络当作击掌,转身向门外走去。
千算万算,拗不过老天摆你一道。任舟坐在副驾驶,恨不得把出租凿开个天窗,爬出去瞅瞅,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他堵在了高架桥上。
明明这个时间早高峰已经过了,花血本打个车,不用坐公交两分钟停一脚,算算时间,能提前半个钟头还带拐弯。气球一买,门口一站,从容又有型。这他娘,开出去三分钟不到就被举在了桥中央,上不去下不来。
司机大哥倒是相当淡定,手刹一拉,掏出个保温杯,吸溜起了茶水。热腾腾的水雾袅袅飘起来,他舒服得哈了一口气,劝慰任舟:“小伙儿,你急也没用。这三百米咱走了十分钟了,前面下桥口都里倒歪斜插住了,明显就是有车祸嘛。就得等交警过来处理喽,咱再见机行事。你横不能长翅膀飞吧。”
任舟心说,长了翅膀先拆十根毛堵你嘴里。跟太太首次面基,迟到了算怎么回事儿啊。他抠住车门,伸长脖子了望前方望不到头的车阵,脱口而出:“不然我在这下得了。”
司机大哥不知从哪又掏出只桔子,慢悠悠扒起来:“小伙儿,走着下桥可危险呐。”
“撞死了帮我报个警就行。”
“小伙儿,下了桥,搭公交也堵哇。”
“我扫个共享单车。”
“小伙儿,离那还五公里远,不近乎啊。”
“我三岁就踩缝纫机,脚上有功夫。”
司机把最后一瓣桔子肉塞嘴里,指着计价器上的低速标识说了句亮话:“你下车了,我就是白白堵这儿,咱哥俩就不是共患难了,你忍心吗?”
他不说任舟还没反应过来,等时还跳着表呢!这下根本不用犹豫了,一把抓过眼前吊的二维码,扫码付款跳车三连。啪嗒一滴雨砸在他鼻尖,他真像生了翅膀一样飞出去。
司君遥没想除了他还有人能大早上光临这家新商场,下了车就远远望见门口聚集的几层人,看样子一半工作人员,另一半是带孩子的妈妈团,就等开了门抢先进入一楼的室内游乐场,趁人少让宝宝玩儿个痛快。
卖气球的大爷深谙目标客户的作息,也早早守在门前,小小一辆电动车,车把栓了上百只彩色气球,在阴沉的天幕下格外惹眼。
小朋友一个个看得眼睛发直,胆子大的直接搂住妈妈大腿,央求着要买。
司君遥在大人小孩的拉锯战里,硬着头皮走过去询价。
“您好,气球怎么卖?”
大爷显然也没想到今天的首位顾客是个独身一人的小青年,不甚热情地报价:“十块一个。”
司君遥抬头看了看这堆佩奇大战凯蒂猫,先扫码把款付了。“麻烦您给挑个不卡通的。”
难得第一单这么爽快,大爷顿感讨到了彩头,脸上聚起笑:“今天打的基本都是小卡通人儿的,小孩儿稀罕这。”
司君遥笑笑:“不是给小孩儿买的。”
“咋?噢,给女朋友买。大人玩儿…那就这个!”大爷从佩奇一家的簇拥下扒拉出一颗乳白色的,上面简单粗暴地画着红色爱心。虽然式样依然嗲得很,可已经算是其中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