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的名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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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单身父亲吧,不然怎么会把小孩一个人丢在别人家门口甚至不考虑一下五岁小朋友的身高按不到门铃。
“早安Ichinen!”清脆的童音把德语发音也变得很可爱。
祝宜眠有气无力地扶了一下额角:“hi,小Joy,早上好。”
Joy从包里拿出一个便签递给他,不用看祝宜眠也能猜到这绝对是教授吃早餐的时候才匆忙写的。
他不是第一次帮忙照看斯诺教授的儿子,但多数时候都是只是陪伴Joy一个上午或是一两节课的时间。
这次教授不管不顾地去了那不勒斯,祝宜眠还是第一次要和一个小朋友相处一周,他很怕照顾不好这种这么小又会说话的生物,但是转念一想,他的不靠谱老爸更不会照顾小孩,突然就欣慰了。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祝宜眠很高兴没出什么岔子,唯一头疼的大概是……这孩子有点粘他。
不会是被当成妈妈了吧……坐在中央公园里听着小Joy大声向朋友们介绍自己的祝宜眠哭笑不得。
好在教授对这个孩子没有那么不负责任,提前带回了圣诞礼物。
为表感谢,父子俩把祝宜眠邀请到家里一起过圣诞。
每年的这个时候,算得上是祝宜眠情绪最不佳最想一个人独处的一天。
今年或许是和Joy处出了一点感情,被他紧紧抱住大腿请求一起装扮圣诞树的时候,祝宜眠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一位单身教授家过圣诞并不那么有趣,甚至有些拘束。
陪Joy玩到九点,等他睡着了祝宜眠才从教授家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这个家里唯一的家长,教授的轻松生活才刚刚开始。
祝宜眠婉拒他夜晚活动的提议,独自沿着哈德逊河走路回家。
晚餐时教授开了一瓶红酒招待他,明明他也没有喝很多,此时迎着风走的时候却有些难受。
他也没有走得很快,但还是遇见了许多紧紧相拥的人,就算是一个匆匆抱着花走过的路人,脸上也有甜蜜的笑。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很温暖的样子。
祝宜眠停下脚步,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碰了一下电话亭的门,试图让那股凉意压制正在心底叫嚣的冲动。
无果。
那个念头疯长。
他突然发狠地咬着下唇,在心里默默跟方瑾苓道了个歉,推开了电话亭的门。
“对不起,我食言了。”
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怎么了,他的手指按在数字键上,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错了好几次。
祝宜眠用力掐了一下手心。
27岁的哥哥……会是什么样的呢?
等真正拨出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哥哥,我想回家……”
但他足足等了半分钟还多,那边才接起来。
“你好。”
似乎伴随着很小的翻身动作。
祝宜眠低下头,挂断通话。
是他从未忘记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又带了他很陌生的,少见的慵懒语调。
他的哥哥是怎样自律的一个人啊。
他当然很清楚顾程睿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放松到接近中午还没醒。
祝宜眠胡乱擦着眼泪,不够亲肤的外套衣料把脸搓得生疼,实在太狼狈不堪。他也很懊恼这样的自己。
对不起……我最后哭一次,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
姜俞在元旦回国,落地后才看到姜妈说不能来接机但有个更靠谱的人会替她来。
于是姜俞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面前的人,感觉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顾哥?”
“嗯。”顾程睿帮他提了一个行李箱,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姜俞爬上他的座驾,顿觉心里没底。
驶离机场没多远,顾程睿主动开口:“你的微信不用了吗,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吗?”
“啊……”姜俞掏出手机给他看,“我一个月前就没再登录了,顾哥找我有事吗?”
他因为祝宜眠那一哭,对微信ptsd了,回国前这二十几天都没再登录过,跟爸妈都是漂流瓶联系……不是。他自己弄了个小软件代替,顺便给姜父姜母先测试。
“你联系到他了,是吗。”
姜俞一愣。但顾程睿既然已经笃定他找到了祝宜眠,他也不好再隐瞒,毕竟,之前说好了要共享线索的。
“是。”他知道顾程睿的意思,但现在突然很不甘心。
于是姜俞正色道:“顾哥,我想先问你三个问题。”
“你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没有。”顾程睿疑惑地看他一眼。
“那魏文算怎么回事。”姜俞声音大了些。
“怎么这么问?”顾程睿觉出一点不对劲。
姜俞没好气地说:“我看到他朋友圈了,你们到底约了几次会啊,就差在一起了吧。”
“不会。”顾程睿皱眉。
姜俞还是不太相信,但又没什么可反驳的证据了,语气变得有些着急:“我求你不要一边和别人纠缠不清一边去找他,他,他很容易哭的。”
姜俞的措词莫名其妙,顾程睿却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
“他……还好吗。”
姜俞幽幽地说:“还算好。”只是看到关于你的一切都让他不太好。
姜俞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找到他了。”
“照片。”顾程睿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翻出那张照片,放大了那角小红帽一样的袜子,“是他吗。”
姜俞内心:“woc……”
两人之前是为了共同找祝宜眠才加的微信,姜俞一直觉得他是朋友圈里的透明人,两年多了仿佛从来不上线一样。
顾程睿扫了一眼他的表情,苦笑道:“你相信吗,我从来没有忘记他。”
姜俞妥协了:“嗯……但、但我还是先告诉你他的学校吧,免得万一他……万一顾叔或者你外公也知道了,他可能又得搬家,怪麻烦的。”
顾程睿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才点头,“嗯。”
姜俞把祝宜眠的在校信息发给他,见他没有立刻点开来看,又说:“顾哥,你没看到魏文发的那些动态吗,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没处理清楚就不要去招惹祝宜眠了……他……”
顾程睿沉声道:“他加了我的工作号码,我没看,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哦……”
末了,姜俞在下车前很郑重地给他道了个歉。
那次在肯尼迪机场,他明明知道两人离得那么近,却选择了缄口不言。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不对,但是我想,如果顾叔方姨没有点头,你们再见面也只会给祝宜眠徒生幻想,他一个人去纽约的时候也才刚满十八,遇到大部分事情的时候其实都是很怕的。”
顾程睿从他家离开之后,降下车窗绕市中心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在与风的博弈中彻底冷静下来,才停下查看那条消息。
原来他的眠眠这么厉害。
为什么我们离得那么近,却还是擦肩而过这么多次。
顾程睿盯着这个地址看了一遍又一遍,屏幕暗下去,再打开。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的指腹停在地名前。
他忽然想起,宿醉那天,是不是接过一个来自纽约的电话。
他也接过不少来自那个地区的电话,毕竟方成礼的公司就在纽约。但……这是他的私人电话。
是你吗?
第21章
21。
意识到自己醒来的时候,顾程睿还不太能睁开眼睛。
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把大脑神经的刺痛归罪于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待瞳孔缓慢适应了白光,他才看清屋内的全貌。
方瑾苓陪在他身边,哭得一脸憔悴。简妤迅速按铃,等待医生护士的到来。
窗前已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还是猜不出当前时间。
顾程睿一字不落听完了医生的话,撑起身子靠在床上,忍着头疼听方瑾苓边哭边责备的话。
不过是前些天酗酒无度,受凉一夜胃病犯了,他也没想到早晨一推开车门就没了意识,连表盘都磕出了刮痕。
听方瑾苓的意思,他竟昏睡了一天之久。
他自己倒觉得,许是突然得了那人的下落,大悲大喜之际神经绷不住了,才病了一场。
方瑾苓说了许多,他也不打断。
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顾程睿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认真道:“妈,我有话要跟你说。”
方瑾苓愣神片刻,又恢复优雅仪态,她大概知道这么些天来顾程睿过的是什么生活,为的是谁。她仍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却也只能一步步退让妥协。
“万一他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生活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死心,成吗?”
“嗯。”
“但你把身体养好之前哪也别想去,其他事先放一边,我只求你不要用我犯的错误来糟蹋你自己的身体。”
方瑾苓愧疚自责的话让他有些恍惚。
顾程睿一笑,“我想过许多次,他若是心里真的有我,或许就不会走得如此干脆了。我对他不够好,也算是我逼走他的吧。”
他一直很后悔最后那段时间没能进学校看一眼祝宜眠。原是不想让他分心,没想到就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得了他的消息,他竟情怯于见他。
他很想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见他。但他不知道这个时机是不是现在。
如果真的像方瑾苓说的,万一他的出现又是对他当前生活的一种破坏呢?
但他更怕的是得知祝宜眠的新生活里因为没有顾程睿而更加圆满。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顾程睿何曾这样焦虑不安过。
方瑾苓时时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装作蒙在鼓里一样,任由简妤为他办了签证。
下属此次赴美谈判不太顺利,若是谈下来了对公司增益良多,但顾程睿才进了医院,没有人敢用公事来打扰他。
拿到机票,顾程睿很自欺欺人地想,我只是去出差。
可是在接下来的十三个小时里,他没有一刻不在想——
我要怎么样,才能以一种更好的方式重新进入你的生活?
他一下飞机就同助理直奔目标公司。
他们此次与合作方的确不那么容易谈妥,对方是美籍日裔,同日本商人谈判是连推特治国那位总统都痛骂的事。
中午又和董事会沟通了一遍,顾程睿关了会议,在哥大校园里走了一圈。
他连多年不曾联系的校友都碰上了,却连祝宜眠半面也未得见。
他们果真是无缘吗。
他不死心地问姜俞要祝宜眠的课表。
发出去的一瞬对话框上方同时弹出洛因的消息——
“徐境说你也在这里,今天是巡展的第一天,记得去看哦!”
随后附上了一张《油画艺术作品展》的电子海报。
霜降过后,他向洛因约了一幅画,画成之后本该交接,但洛因请求将之用于油画展的征稿活动,顾程睿没有拒绝。
洛因只投稿了一个作品,那段时间他的精力都给了这幅画,入选也算意料之中。巡展第一站就是纽约。
当初同意洛因用这副画参加巡展,私心是寻人启事。现下既然知道了那人的坐标,顾程睿又有些后悔,他不该给人看一眼。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祝宜眠刚结束今天的AAmeeting,同group的朋友就提议来看展。
对方买了画正和展方交涉,祝宜眠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她不需要帮忙才一个人循着油画的布置随意看看。
展厅很大,作品布展也是重新构思过的。每个入口处都标示了本次展览主题——油画·梦境卷轴。
两边的回廊均可通往主展厅。原先放置馆藏品的展台与玻璃罩已被撤去,中心陡然立起一堵石膏墙,除去四周零星分布的几件作品,宏大圣洁的墙面上只悬了一幅画。
祝宜眠不自觉地向那面墙靠近,情绪莫名的平和柔软。
顾程睿进了馆径直穿过廊道。他很清楚他的画会在什么地方。
石膏墙前的几位游客离开,如拨云见月之初。
少年和男人同时从幕墙转角处走出,又同时停下脚步。
神分了明暗。
墙上是半裸酣睡的黑发少年。
油画的名字叫……《宜眠》。
但这些他都未能注意到。
因为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再继续向前。
祝宜眠口干咽燥,他能感觉到背后出了薄汗,心脏猛烈跳动着,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梦境卷轴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没有人回答他,这种无形的静默就被一个女孩打断。
“Ichinen!走吧!”铃木信子叫道。
祝宜眠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男人,而对方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怔怔向前移了一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哥哥,你去哪里……?
出了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