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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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四个人,各个心怀鬼胎。
“既然殷大人已经输了,我希望你能够遵守之前的约定,不要再试图威胁我。”
贤夷的语气不太好,“殷大人应该知道,我只是不想跟朝廷作对,才一次次吩咐元老手下留情,你若是屡教不改,那我为了保命,也只能下狠手了。”
殷岁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江湖地位摆在这里,也没到要出尔反尔的地步,他将擦干净的长刀重新收回鞘中,拱手道,“愿赌服输,告辞。”
江湖人都不喜欢寻常路,放着大门不走,直接钻窗跳墙,转眼消失在视野中,偌大漏风的厅堂,只剩下贤夷独对两脾气不好的小姑娘。
“多年不见,太子殿下您算计故人,倒是算计的很有一套。”柴筝冷冷笑着,她的不高兴已经全部写在脸上了,都恨不得实体化能抠下来,将“我气死了”四个大字砸贤夷头上。
柴筝还有更伤人的没有说,否则将贤夷跟克勤王做个类比,骂他们都喜欢算计亲戚朋友,贤夷恐怕能气得当场吐血。
鉴于人心隔肚皮,贤夷没办法知道柴筝这些小心思,因此还招呼她们,“过来坐,现在天冷,喝杯热酒。”
阮临霜是不擅长喝酒的,她更喜欢甜甜的酒糟,这跟个人口味有关系,跟酒量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阮玉璋当年曾喝倒三个柴远道,这项优点也遗传给了阮临霜。
一直到殷岁离开,阮临霜都紧紧拉着柴筝的手,她没有说话,殷岁此人就像是一根死死楔在她脑海中的倒刺,提醒阮临霜她被追杀那几年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在殷岁手中。
殷岁是只毒蝎子,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大厅中有些安静,贤夷给自己斟了杯酒,因为缺少休息,他脸上的气色有些差,眼底乌青,皮肤也有些苍白,就连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酒在杯中漾出了旋儿。
他缓缓开口,“殷岁已经知道你们要在途中截杀太子妃的护卫队了。”
殷岁知道了,孙启府却不一定会知道,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散沙一片,想扫起来都难,还想往一块儿使力?
贤夷又道,“为防消息走漏,我已经让人在城外张了网,只要有消息想传回长安,我的人会迅速拦下。”
当初阮临霜要拉拢他,就是因为贤夷在整个漠北的势力根深蒂固,有他的支持才有成功的可能。
贤夷又道,“我原本并非真心实意的想帮你们,毕竟风险太大,漠北虽然天高皇帝远,但只要事情败露,你们大靖的皇帝遣军队来斩草除根,我这么多年的经营都要付之东流。”
“但是殷岁来威胁你这步棋却走错了,”阮临霜倒是很理解贤夷,“你大概也看得出,他的手段就是祭酒处的手段,赵谦跟克勤王有勾结。”
殷岁当然不会知道“桑先生”就是木桑的贤夷太子,但赵谦跟克勤王勾结这件事,就能直接影响到贤夷的选择。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贤夷问,“我的建议是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孙启府一动身,我们就做好准备,应该就在这两天了。”柴筝很有信心,“他们死后一定要毁尸灭迹,不能让赵谦抓住任何把柄,我们是,你也是……另外我还需要你派两个人随后护送我跟小阮去长安。孙启府是要死,但小阮和我也要回到长安城,好筹谋下一步的计划。”
“可以……”贤夷想了想,“如果截杀之时元老与年年能全身而退,便直接由他们二人护送。”
这个安排倒是正合柴筝的意。
既然知道贤夷此番布下的是鸿门宴,就算心大如柴筝,看着一桌子鸡鸭鱼肉也有些下不了口,她连酒都没喝几杯,周围环境不太平时柴筝很难放松警惕,因此又寒暄了两句话,柴筝就以“得回家看看”作为借口,先告辞了。
她从刚刚开始,就发现了阮临霜的不对劲,小阮平常的话虽然也不多,但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她作为主导,柴筝在旁边搭搭茬或者龇龇牙,但这次柴筝却有种孤身作战的错觉,小阮全程不在状态。
柴筝不喜欢阮临霜如此沉默,每当这种时候,柴筝总是觉得小阮肯定是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而那些回忆正一点一点地刺穿阮临霜的心。
天还没有亮,只在边缘微微有些泛白,漠北的天色偶尔会像今天这样,难以整个儿的拢入黑暗,像是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无论黑夜白昼,都需要一点哪怕称之为“熹微”的光。
柴筝骑着马,只是这次她将速度放得很慢,柴筝喜欢带着小阮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大街上走,哪怕这条路不是回柴国公府的——
柴筝刚刚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正准备掉转马头时,忽然被阮临霜摁住了胳膊。
阮临霜的额头抵着柴筝的脊梁骨,她轻声道,“就这么往前走吧,反正凉州城这么大,一个晚上我们也走不出去。”
柴筝轻轻地回道,“那可不一定,长寿是匹千里马,它可乐意撒开蹄子跑出城了。”
长寿像是听懂了柴筝的话,竟然真的刨了刨蹄子,让新换的马蹄铁跟石子地面撞出细微的响声。
阮临霜因此低低地笑了笑。
“柴筝,我上辈子最恨的其实有两个人,一个赵谦,是因为你,因为我父亲,一个就是殷岁……是为我自己而恨。”阮临霜道,“殷岁是个疯子,当然不是你我这种大逆不道的疯子……他当年追杀我的时候,从不留活口,一家客栈、一个村落,甚至是一座城,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柴筝,你的恩人都在凉州城中被朝廷抛弃,而我的恩人全部死在了殷岁的手里,你告诉我,我该多恨他才好?”
小阮的声音沁在凌晨的薄雾中,一如既往的冷清,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柴筝却知道小阮在发抖,她的恐惧她的愤怒和她的恨必然是排山倒海而来,小阮就像只被人剪去双翅,钉在牢笼中的鸟,一时之间茫然到不清楚自己该不该挣扎。
阮临霜这不是第一次在凉州城里见到殷岁,但第一次时这种绝望未曾露骨,而此时却像迟来的潮水,誓要将阮临霜剥皮拆骨,要她将沉降在心底腐朽之处开始溃烂的伤口亲自掀开,给柴筝看看有多疼。
“小阮,小阮……”柴筝将马停下,她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着阮临霜的名字,“小阮,你曾说我的恩就是你的恩,那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不必恨到骨子里,你分一半给我,小阮……我在这儿呢。”
虽然阮临霜是看起来更为淡然的那个,却只有柴筝知道她的小阮感情无比浓烈,她只是不得不在回忆中铸造一个又一个的格子,将很多人很多事藏在里面,柴筝清楚,自己也是这些格子之一,她的小阮靠着遗忘得以存活。
阮临霜没有吱声,她双手紧紧抓着柴筝的衣裳,眼泪忽然止也止不住。
她连哭都是安静的,柴筝只间或听见一两声哽咽和抽鼻子,柴筝便忍不住想,“原来小阮哭起来也有上不来气的时候,我以前怎么从未留意?”
“柴筝!”阮临霜忽然出声,她还没哭完,鼻音很重,就这么狠狠掐了下柴筝的腰,柴筝全身痒痒肉,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阮临霜这才接着道,“我已经分了一半给你,你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可莫要骗我。”
柴筝对天发誓,“终此一生,绝不相负……小阮,我们回家。”
长寿作为一匹品种好到应该贡起来的千里马,用来夜风中散步实在过于屈才,可惜马再好也没人权,一旦长寿四条腿捣腾快了,柴筝就一勒缰绳,原本一个多时辰的路硬生生走到日近中午。
阮临霜早就不哭了,她将所有的眼泪都擦在柴筝的身上,此时两个小姑娘正相互依偎着挪到柴国公府门口,门还是自家的门,牌匾也是自家的牌匾,就是门口停了一辆豪华无比的巨型马车柴筝没搞懂——
是打算装个十几人的小队进去?
除了这辆轿子,门口还站着位清甜的小姑娘,跟柴筝差不多大,穿着件素色袄子,瞧起来玲珑剔透会说话,远远看见她们这匹马就迎上来,笑眯眯地问,“是小将军和阮姑娘吗?我叫卢小小,是这凉州城的人,两天前刚被一位姓孙的大爷买下来,随行伺候阮姑娘。”
卢小小确实是正宗的凉州人,说话带着点口音,但南来北往的人接触多了,卢小小的口音被带的有些偏,但不管怎样她确实是个活泼热情,面面俱到的小姑娘。
孙启府买丫头的眼光倒是不错。
阮临霜被卢小小扶下了马,后者见阮临霜似乎是哭过,鼻尖上还有些红,睫毛沾了泪花,轻轻颤动,便又慌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自己用得手帕,给阮临霜擦干净了。
卢小小的眼睛里始终有光,几乎能让人忽略她手腕子与颈口的伤,即便这些伤已经快好了,偶尔露出来的部分却还是触目惊心。
孙启府虽然看起来是条阴森森的毒蛇,但卢小小这样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付出精力。
也是这种忽略救卢小小出了苦海,最让小姑娘害怕的就是过度关注,她这两天过的日子已经算是近半年来最好的了。
“……卢小小,我听过你的名字,”阮临霜开口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位兄长?”
上辈子卢峰全身湿漉漉地闯进阮临霜地盘,是在他行凶之后……随后官方出的通缉令上写着“案犯卢峰,为报仇杀伤一十三条人命,平垣县乡绅林氏家中除一双儿女,尽数惨遭毒手。”
卢峰那天是给自己唯一的妹妹报仇的,而那个姑娘的名字就叫——卢小小。
此后相互扶持的十几年光景中,阮临霜很少提起柴筝,就像卢峰很少提起卢小小,这两个名字就像是禁忌,一旦被踩中了,就会勾连出那些足够美好的过往,从而衬得而今越发凄凉。
卢小小“啊?”了一声,先是疑惑,“您怎么知道的?”随后恍然,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冻结住了,许久卢小小才哆嗦着嘴皮子问,“小姐,您是不是见过他?他还活着吗,现在在哪里?他失踪之后爹娘就病了,家中缺吃少穿也买不起药,我才……”
卢小小咬着下唇,“……我只值二十两银子,爹娘的病被一拖再拖,三个月前就死了。”
阮临霜的手轻轻放在卢小小肩膀上,小姑娘的身体找到了支撑,加上她原本就坚韧开朗,悲伤的情绪没有酝酿太久,她便自己擦了擦眼泪。
“卢峰还活着,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阮临霜虽然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尤其是这皆大欢喜的对象还是她相交多年的挚友时,这种愿望便显得更加强烈。
只不过一个好的结局需要更加完善的谋划,卢小小毕竟是孙启府买来随行伺候的,让她见了卢峰,小姑娘必然不想千里迢迢去长安,要不就是卢峰也跟着一起去,可惜孙启府又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阮临霜想的是至少这辈子让卢小小能够平安长大,卢峰能跟他的妹子相依为命,壮志豪情大可不必太多,重要的是守住曾经失去过的东西。
权利虽好,若要舍弃些不可重来的珍宝,却也不是人人稀罕。
要让卢小小和卢峰全身而退,就得将孙启府这关过了。
卢峰自从瘸着腿从矿山中出来,就一直被安放在帐篷中治疗,他那条腿原本处理的非常粗糙,别说瘸一两天,任由发展下去,可能会瘸一辈子。
随军的这些大夫中虽然也有本事好的,但跟兽医各占半壁江山,人手不够用的时候,医人的也能看马,医马的也能看人。
于是卢峰就在几个大夫的手里被颠来倒去的照顾,没有“已经检查”的牌子挂着,大夫们经常会看重。
但不管怎样,总是比扔在边上任由自生自灭的好。
柴远道之前亲自来叮嘱过,让好好照料,周围兵荒马乱的,柴远道顶着一张想要拉拢人心的脸,还给这帮矿工安排了独立的帐篷。
这些人确实跟新兵蛋子们不同,他们杀过人,闯过了战场,甚至与炮弹擦肩,冲锋陷阵需要的一切素质都已经具备,愿意留在军中且命长的,以后兴许能成大将。
柴筝跟阮临霜绕开了家门口那辆豪华马车,并偷了拉车的马,带着卢小小一起往军营里去,孙启府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费心费力,结果大早上就被人抢的只剩车了。
卢小小不会骑马,所以柴筝跟她同乘了一匹,阮临霜依然坐在长寿上。
这匹黑色的马倒是认主,不管是柴筝还是阮临霜它都亲密的很,别人要是想骑,它尥起蹶子就上蹿下跳,连柴远道都只能眼馋而不可亵玩。
卢小小一路上都显得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