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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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鱼也是个聪明的,窝在水中良久没有动弹,直到泥沙沉淀下去,占满了小半个缸底,它的尾巴一卷,抛出样东西。
这样东西不过巴掌大,带着水渍在雨中划出道弧线,被柴筝接到了手中——
黄金打造,纹路精致清晰,中间镶着一枚被掏空的红色宝石,晃动时发出空落落的声响。
竟是雀玲珑!
===第27章 第 27 章===
穷酸人家见不得晃眼的宝贝; 柴筝下意识将这东西往自己怀中一藏,做贼心虚般四下望了一眼。
夭夭有些看不过去,“那东西是我的。”
“……”柴筝与她远远对视了会儿; 才悻悻将雀玲珑又掏了出来。
当年巫衡罗惨死; 贤夷太子远走漠北的时候,柴筝就想过雀玲珑到底去了哪里。
克勤王是肯定没拿到; 他国内乱成一团,若有这样能镇民心的宝贝; 克勤王早就拿出来用了;老爷子与贤夷也不像有; 否则当年他们遭遇的就不是祭酒处杀手; 因为克勤王肯定千方百计的留下活口; 好套出圣物所在; 而不仅仅是有个可杀可不杀的余地。
势力两方都没能得到的东西; 竟然在夭夭这个黄毛小丫头的手里。
柴筝与这六岁的小姑娘相处不久; 只觉得她有些渗人。
“神性”这种东西若是透着懵懂与良善,便能让人安心; 除此之外稍有偏差; 就只能结出冷漠无情和生杀予夺的果。夭夭现在还是根嫩芽,不知插在何种土壤里,已经有长邪长歪的架势,柴筝感觉得给她松松土,施施肥。
她拿着雀玲珑; 将刀往水缸旁边一扔,那只鱼默默缩了缩头,沉底吐泡泡去了,而柴筝则走到夭夭面前,坦然将雀玲珑交还给她; “拿着,明天我还需要这东西。”
夭夭被她拽着手,掌心里硬生生塞进了黄金铸的珍宝,夭夭的手没作力,柴筝松开,雀玲珑便随着她的手指一滑,砸进了淤泥里。
小女孩忽然问:“你怕我吗?”
“啊?”柴筝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小巫衡的思维。
“很多人都怕我,他们表面上看来恭恭敬敬,其实只想离我远一点。”夭夭龇着小虎牙,像是要咬人,“他们命途如何并非我安排,我又不是个多管闲事的,若不来问,我也不会说,凭什么要怪在我身上。”
愤愤说完,夭夭又抬眼看向柴筝,重复了一遍:“那你怕我吗?”
小姑娘步步紧逼,柴筝被迫往后撤了几步,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夭夭的眉心,阻止小姑娘再往前凑,口中轻飘飘答了一个字:“怕。”
而后这根手指一曲,弹出声极脆的“砰”,夭夭震住,后知后觉地捂住额头,眼泪汪汪地控诉柴筝恶劣。
柴筝却松口气,笑着又摸向夭夭头顶,将她束好的辫子揉成一团糟。
“但你我也没什么不同,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能洞察天机,但是我能惹你哭,怕能怕到哪儿去?”柴筝道,“我怕的东西多了去了……小阮在当中能拔头筹,还不是一日不见,牵肠挂肚。”
夭夭的额头这会儿已经开始泛红,柴筝下手不算重,但她刚被雀玲珑激起了一身的杀气,这会儿还没消退下去,夭夭只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这一弹额头几乎肿了。
长这么大,从没受过此等委屈的巫衡开始立地嚎哭,嚎得水中大鱼都缩了脑袋,海面水鸟飞绝,地上淤泥都“嗡嗡”跟着颤。
柴筝眨了两下眼睛,赶紧给她擦眼泪,“姑奶奶,姑奶奶,咱们轻点好吗?别把师父他老人家再招来了。”
小姑娘不听,哭得我行我素。
夭夭在宫闱中出生,她的母亲是前任大祭司唯一的女儿,虽也锦衣玉食,但大祭司之位的传承靠着神谕和筛选,与血缘并不相干,最多也就是历代大祭司的直系亲属中,出下一任大祭司的机会更多些。
克勤王囚禁她们,就是因为这个腹中的孩子前程不明,连巫衡罗都说不清楚。
这种情况极少出现,巫衡罗在历代大祭司中活得最为长久,也最受推崇,有些人家中甚至拿他的画像做辟邪之用,连巫衡罗都被障住了眼睛,可见这孩子不同寻常。
然而,夭夭的出生并非一帆风顺,她的母亲难产而死,夭夭落地就双眼绯红且不会哭,她张着嘴似菏泽之鱼,就是不发出声音,克勤王一度认为她是个哑巴,所以匆匆安排了老师教导写字。
细想想,夭夭天生就不是个爱哭的人,平素冷眼薄情都受尽了,也没亲人伴在身边,难得被柴筝欺负地撒泼耍赖,鼻尖都哭红了。
柴筝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干等在旁边,时不时还抽出一片衣袖,让夭夭擦眼泪,若是慢一点,海风都能将这几滴眼泪吹成盐渍,毕竟夭夭干嚎居多。
小姑娘耸着肩膀哽咽,柴筝趁这会儿功夫已经将周围都打量完了,这片海位于森林之后,离当初她们遭伏击的山有一段距离,木屋旁边就是河,入海口水势湍急,若当初不是乐清相救,现在的尸骨恐怕都泡烂,浮在海面上了。
“就算报恩,给他当个养老送终的徒弟也不亏。”柴筝的心思拢不住,闲一会儿就天南海北的瞎晃悠。
她又想,“娘跟秦将军也不知如何了,还有粮草,是否已经到了爹那里……今日是初七,还有大半月爹就会受伤,我到时一定要离开这里。”
柴筝便又发愁,“乐清实在太厉害,我短时间内肯定赢不过他,可他看起来也不像个讲道理的。”
人心到底隔着肚皮,柴筝若是刚刚能与阮临霜好好说上一句话,就该知道乐清也非凶神恶煞。
“你知道祭酒处吗?”夭夭哭完了,这会儿正在打嗝,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柴筝一句。
柴筝脑海里浮起那张鬼面具,点了点头。
“祭酒处是乐清一手建立起来的。”夭夭的话轰在柴筝耳中,一时响了个双手发麻,柴筝纳闷,“不是专属克勤王的吗?”
夭夭点点头,“乐清是克勤王最得力的手下。”
宫廷之事,帝王权术,最容易落个“不可说”,大靖这副糊涂烂摊子柴筝至今都茫茫然,更何况隔海相望的木桑国。
“我还在娘肚子里时,他就负责保护我。”夭夭像是憋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可以说话,就迫不及待倒腾出女儿心事。
她又道,“那时候乐清不瞎也不哑,直到两年前一个雷雨天,祭司院的大门被敲动,他一身是血站在门口……”
夭夭抽了口凉气,“我以为他要死了。”
柴筝本想早些去找阮临霜,却被夭夭几句话一拦,难以脱身。
其实算算年纪,柴筝若是还活着,养个女儿也该有夭夭这么大了。
巫衡生长的环境实在恶劣,柴筝两岁就见识过一位活活将自己逼死的,夭夭若是学了那位十成十,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保不齐就憋出个英年早逝来。
柴筝对“英年早逝”四个字过敏。
于是柴筝顺着往下问,“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废话半天?!
“只是自那天后,乐清跟我一样,都成了祭司院的囚徒。”夭夭看着眼前高阔的天地,倏地一下抓住了柴筝的衣袖,“救救我。”
柴筝纳闷,“你现在的日子不是过的很好,在这海边有吃有喝有屋檐避风雨。乐清看起来不似个好人,却只拿我跟小阮开刀,对你算是无微不至,救你,从何说起?”
“你不明白!”夭夭急了。
这片海四周都是滩涂,泥泞非常,夭夭脚尖局促地踢来踢去,有些像老牛犁地。
过一会儿,她自己结束了无意义的行为,“你的命数很奇怪,总是因为一两句话就改变了,所以我必须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承诺,才能看清前程。”
“承诺也能反悔,哪有人一生容易看清且毫无变数?”柴筝叹口气,掰着小姑娘的头向前看,“我们等的人回来了。”
雨刚刚下过,阴云散后,阳光也已油尽灯枯,余烬殷红一片弥散在海水与天际边缘,辉煌盛大的退场一日接一日的在这里无声上演。
而海天之色闭合的中央,阮临霜正缓慢的向木屋靠拢,她的形象并不比柴筝干净整洁,头发草率地绑起来,胳膊与腿都是伤,衣服也被扯坏了不少。
除此之外,阮临霜腰与脚上都绑着一层厚厚的东西,太远了,瞧不清楚,只是重量一定非同一般,她那么轻巧的身子,竟然能让淤泥淹过脚踝。
而乐清跟在阮临霜的后头,他形象上到是没什么错处,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夭夭的瞳孔微微放大,边缘的猩红像是被勾引牵连了出来。
她刚刚发现,乐清的命运发生了极小的一点变化,不是因为柴筝或阮临霜,而是为了她自己。
短短不过几里路,等到太阳彻底入水,四面泛了黑,阮临霜才走到了柴筝面前。
她现在打得还是基础,从站桩开始,但寻常人想要有个成效,都是三百六十五天起步,阮临霜只有半个月,而乐清也不可能为了带个没天赋的徒弟,就忽然病体痊愈,长命百岁。
为了缩短这个打基础的时间,就只能委屈阮临霜将一天掰成几十天,时时刻刻都处在紧绷的氛围当中。
阮临霜倒是没怎么叫苦,她似乎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如此笨重的甲衣套在身上该如何走路、吃饭和睡觉,对她而言都构不成困扰。
柴筝却为此有些郁闷——
她的小阮毕竟有十几年活在自己记忆之外,每当柴筝想要试探出点什么,阮临霜就会借故转移话题或是干脆沉默不语。
柴筝又不想为难她,就导致话说不开,常常陷入沉默当中。
年少情深经过了生离死别与失而复得,至此捧在心上更怕伤着碰着,还没在一起,就像做了对长久夫妻,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
柴筝心里有些难过。
===第28章 第 28 章===
乐清眼睛虽然看不见; 却听到了鱼尾搅动海水的声音,他捡了根树枝,写道; “鱼没有死?”
“我看它挺聪明的; 又记住了我们几个的脸,若是煮来吃难保不变成冤魂; 天天在耳边吹泡泡。 ”柴筝用刀刃敲了一下鱼缸,“明日; 我留它还有用处。”
面目狰狞的大鱼成了打短工的小可怜; 缩在缸里一动不敢动。
乐清边又比划着问夭夭; “她是不是将缸中之物取出来了?”
夭夭闷头不说话; 她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整个人有些飘乎乎的。
木桑国的大祭司之所以受人尊崇; 就是因为这一眼能阅尽生死的能力; 巫衡罗尚且十算九准,夭夭这双眼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至今从未有过纰漏。
可是刚刚乐清的命途确实动荡了一下; 虽然结果没有改变,却隐隐出现了两条路没入尽头,他那笔直的,一眼望到头的人生陡然复杂了起来。
能知天命者必然笃信天命,夭夭还不像巫衡罗有过起初抗争的那几年; 她几乎是一生下来就在“天命”这个罗网中,这困住她,结成方寸牢笼的“罗网”忽然被撕开一道口子,让她得以窥见其它可能,夭夭却瑟缩了一下。
奉为圭臬的认知一夕崩塌; 束冠之后也会徘徊茫然,更何况巫衡夭一个小小的娃娃。
乐清微微皱了皱眉,又问柴筝,“怎么了?”
“没事,”柴筝回答,“要长大了而已。”
“……”乐清发现自己身边这三个小姑娘,除了自己,各个神神叨叨。
“对了,今晚吃什么?”柴筝比较现实,她作为三肢健全,不瞎不残,没有捆着一身动弹不得的玩意儿,也没茫茫然不知前路为何的普通人,率先操心起填饱肚子的问题。
“盆里还有几条小鱼,你会游泳吗?”乐清比划着,柴筝还没反应过来,脚底下就一腾空,远远被拎起来扔进了潮水里。
“……”柴筝脸朝下,鼻子磕在螃蟹壳上,默默问候了师父他全家。
傍晚是潮涨潮退最不消停的时候,柴筝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捞上了一家老小四个人的饭食,等她最后一次从水中探出头来时,第一眼就看见岸边上橘黄色的灯笼。
熹微的光芒落在水面上,转瞬就被翻滚的墨色侵吞,阮临霜静静站在滩涂上,不说什么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像风雨中静默的灯塔,执着等着未归家的人。
柴筝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幸而天气不算凉,她手里还兜着一尾红褐色的鱼,只有拇指那么大,在一抔水中晃动尾巴,中天一轮苍白的月亮也落满了掌心,她两步落在阮临霜面前,将这小巧的玩意儿拢到小阮眼下。
“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