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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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几日,阮临霜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会使坏捉弄柴筝,会忽然说起少年事,说起年纪小脾气坏,见着了便想逗一逗的柴筝,说起久远的心动,继而嘟囔着年幼时吃过什么东西,也不求柴筝去买,只低着头仔细形容一遍,两人的馋虫齐齐蠢动,一两个时辰后保管能吃上。
连元巳都觉得自己这徒媳妇儿幼稚许多,他还真以为有人自出生就是做大事的材料,喜怒哀乐一并没有。
月亮自十五开始圆,今日十六仍然清辉满江。
并非中秋节,柴筝手边却放着一碟眼珠子大的小月饼,也是阮临霜想吃的,她道,“上辈子爹生病之前,逢团圆节,家中也会买或做几个月饼,后来多年未曾吃过,这辈子又常常分离,不敢见月圆也不敢吃月饼,怕自己伤心,现在倒是逮着机会了。”
柴筝满是不高兴,“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都不算团圆吗?”
阮临霜听出了她的不高兴,却还是火上浇油地摇着头,“柴筝你在我的心里,我们永远相伴未曾分离,只有分离才有团圆。”
“那你要去同谁团圆?”柴筝轻声问,“我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在这万顷山河中散落,上辈子那些人不再与你相逢,他们会有更好的人生,你留在这里,不要与我分离。”
“小阮,你想想我,你好好地记挂着我,我可以同你去死,但我不想你死,下辈子投胎不是我的人生,我没有把握找到你。”
船上的人像是怕打扰到两个小姑娘,所以远远掌着灯不往这边靠。
柴筝将小阮抱得更紧,除了风浪声,她还听到了一种隐藏其下的动静,凛冽刻骨,在这明月江面上如长剑临空。
柴筝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若来的是梅雪云,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与之一战,她的伤在恢复,不过陈年旧疾需要慢慢调理,章大夫也没办法一帖药就治好,他还叮嘱过柴筝,一两月内不要同人动手。
无声无息的剑气只有高手才能察觉,阮临霜并不是个高手,但她足够了解柴筝,忽然而来的紧张感使柴筝全身紧绷,连说话的语调都低了下去,于是阮临霜便问,“是梅老前辈来了吗?”
柴筝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位师祖究竟是在船舱里藏了这么多时日,还是前两天在码头停靠,她才登船,总之梅雪云不想被人发现,就连元巳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而此时梅雪云忽然现身,当然不是想吃月饼或勾肩搭背一起赏月,她已经是个活在过去的疯子,余生的月亮都没有阴晴圆缺。
她是来杀人的。
前两日船靠码头,赵谦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据说长公主手持传国玉玺和先帝遗诏,是帝位传承的正统,而总在赵谦身边跟着的白衣女子扯开头纱面巾,将那些隐藏于下的勾结全部交代清楚,赵谦未曾反驳,默认了这些年与木桑的交易。
就连漠北十六州都是交易的筹码,木桑与北厥合谋,却要大靖送出漠北,这十六州就是赵谦换取木桑红眼祭司的筹码,表面上却粉饰的冠冕堂皇。
除此之外,李端还拿出了赵谦暗害先帝的证据,就连老太后都将当年实情说出……柴筝本以为这些事她都已经知道,茶寮中休息时,又听人说起,老太后之所以病症不减,越治越重,是因为太医院在赵谦示意下,每次煎药都混了阴寒之物,大孝子想让自己亲娘永远闭上嘴。
朝中尚未乱起来,长公主便以雷霆之势将各方势力整顿干净,所以下面各州府都没受到波及,同往常一样过日子。
大概是赵谦的定罪刺激到了梅雪云,又或者赵谦早就叮嘱她以此为号,梅雪云才在这时出现。
“小阮。”柴筝手无寸铁,她反应飞快,将小月饼下面垫的盘子抽出来一把砸碎,拿其中最大的一块护在阮临霜身前,阮临霜可惜地叹了声,“我的月饼啊。”
梅雪云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船舱中闭目养神的元巳忽然睁开一双眼,剑与刀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在船中相撞,元巳很快出现在梅雪云的跟前,然而这一动,元巳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该落于下风,然而部分内力封存于丹田中,像是夏日被冰水激过的毛孔,难受却不致命。
这是被人下药了……只是药而非毒,章大夫这几天又变着花样的做药膳,饶是元巳一代宗师□□湖,都中了招。
也怪这江山太过安逸,日子里头都没有危机感了。
而跟着元巳一同上甲板的,还有一位穿铠甲的禁军,相较于其他人,这位禁军的身量虽然不小却过于文弱,钢盔笼罩了他小半个脑袋,剩下的五官藏在黑暗中,若是刻意要躲,船上的禁军加上南海水师七八十人,又非战时戒备森严,谁也留意不到这个多出来的。
他跟梅雪云一起出现,还一副害人人不知的装扮,想也知道这正是乔装打扮过的郑清和。
柴筝始终想不明白郑清和对赵谦的一腔忠心从何而来,为了荣华富贵吧,赵谦现在已经是罪人一个难以翻身,为了报恩也谈不上,他爹都是赵谦杀的,赵谦供他读书顶多算是还债,恩情根本谈不上。
那郑清和图个什么,图赵谦有个爹样?
倒也是,赵谦对他亲生的儿子都没对郑清和这么好。
“我倒是知道郑清和图什么。”阮临霜开口了,她很虚弱,但说话的声音并不低,似这江面的风,温柔和煦却也能掀起浪头盖了船。
她看起来只是在跟柴筝说小话,其实字字句句都听在郑清和的耳中。
“杀父仇人对自己恩重如山,又有这么多年的仰慕与相伴,心里早就为自己规划过,要如何如何才对的起这份恩宠,郑清和很小的时候就起了这份心思,这么多年下来赵谦都是他的行为准则。”
阮临霜说得很慢,“一夕之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最崇敬的就是杀父仇人,若此时回头,就相当于推翻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若他舍得,就可以重新来过,还不算太晚,可惜他舍不得。舍不得就只能一直错下去,只要他不承认赵谦是自己的仇人,花费心力建造的高塔不会倒,所爱所恨的才有意义。”
她叹了口气,“这叫自欺欺人。”
郑清和面目狰狞,他被阮临霜结结实实戳中了心思。
不过现在的情况微妙,郑清和早就知道元巳是整条船上最厉害的人物,只有他才能对付梅雪云,不过也因此意味着元巳十分难近身,郑清和在船上潜伏了许多天,无数次投毒的机会,阮临霜的饭食另有负责的人,而元巳根本无惧于大部分的毒素,为防自己暴露,郑清和不敢直接下重手。
如元巳所料,郑清和所用药物都是大补,平素没有影响,一旦运气就会感觉到丹田封闭,若是强来,全身血脉无法负荷,元巳这把年纪会因为吃得太好直接死于口腹之欲。
元巳虽不能尽全力,也不至于瞬间变成个纸糊的老虎,他与柴筝联手兴许还能跟梅雪云一较高下。
师徒两本有默契,只是柴筝一动,郑清和就会向小阮下手!
亘古两难的问题,师父跟媳妇儿同时遭遇危险,应该先救哪个?柴筝原以为自己不会拥有这样的烦恼,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甲板上这二四得八道目光全部聚拢在她的身上。
柴筝没动,因为她低头看了一眼阮临霜,发现对方在笑,那种捉弄到她的得意笑容。
只有这些时候,柴筝才会觉得小阮此生不过十六七岁,骨子里的沉稳都是装的,也会有少年意气藏不住的时候。
“郑清和,你太小瞧我的阮姑娘了。”柴筝也跟着笑起来,她的眼角微微弯,“小阮,你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阮临霜没有说话,她示意柴筝伸手,从她袖子中掏出了正正方方一个红色的盒子,盒子有些大,柴筝得两手才能捧着,郑清和虽然不清楚柴筝与阮临霜有什么样的默契,但作为一个干坏事的人却十分警惕,他扑上去要夺盒子的同时喊了声,“梅老前辈你还在等什么,别忘了你与陛下的约定!”
梅雪云很不喜欢后辈用这样的语调同自己说话,她就算是个脑袋不清楚的疯子,却也是个骄傲的疯子,普天之下就算赵谦在位时,都得尊称她一句“师父”,即便梅雪云从未授予他分毫本事,这句“师父”是替他亲妹妹叫的。
因此郑清和急,梅雪云却纹丝不动,她更想知道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梅雪云是威胁,郑清和可不是,他得赵谦真传,好一位阴谋诡计的大家,此时不过鹏翅之下萤火虫,见梅雪云没有跟上,他也只能冲到一半,悻悻停了下来。
他清楚自己不是柴筝的对手,若不是看在梅雪云的面子上,柴筝早就动手将他这么个颠倒黑白的祸害斩于剑下了。
柴筝的手刚摸上盒子,脸色就微微变了,她一边尝试打开,一边问阮临霜,“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盒子里装得是一枚浑圆温润的珍珠,一枚南海珍珠——正是当年陆晚风去海底打捞的那颗龙颌下珠。
陆晚风死在梅雪云的手中,那时候梅雪云的精神已经不大正常,又怀着对陆晚风的恨意,陆晚风死后,这枚南海珠就落在了赵谦的手中,这么多年才终于见了天日。
阮临霜被风吹得咳嗽两声,她对柴筝道,“跟你学的,贼不走空,难得去宫里一趟,走时不顺便带点东西总觉得吃亏。”
于是她就将这件宝贝给顺了出来。
梅雪云似乎被这颗硕大无比的珠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这一生过于传奇坎坷,论起来元巳都比不上,柴筝双手将盒子递出,“原本就是前辈的东西,现下还给前辈。”
僵持了好一会儿,梅雪云没敢伸手来接,再度看见这样东西,她的表情一瞬间显得知足和超脱。
恩恩怨怨多年心结,没有解开……同死人的结如何解得开,却忽然放下了。
错不在她,也不在陆晚风,当年的人心高气傲学不会信任,都以为时间还长,会永远跌跌撞撞走下去,谁知生离与死别都是一瞬之间,她最需要陆晚风时,陆晚风自以为那颗南海珠会让她开心。
人心隔肚皮,谁能猜得到谁呢?
“前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阮临霜轻轻地开口。
梅雪云好似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既不是宫廷中那位半人半鬼,自己跟自己说话的神经病,就连方才那种执迷不悟的疯狂都散去,她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阮临霜一眼,“同你一样的毒。”
书上所载,长忧炼制不易,要有青铜鼎的配合,最富贵的人家,最厉害的大夫,一次也只能炼出三颗,能用的场合不多,最后这些人要么服了解药,要么都死了,阮临霜又问,“前辈吃过解药吗?”
梅雪云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第136章 完结===
“小姑娘;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梅雪云如此冷静的站在众人面前,与片刻之前的她产生了巨大的对比。
郑清和有些害怕现在的情况,他又厉声提醒了一句; “前辈; 你别忘了你跟陛下有承诺在先!”
梅雪云冷笑着问,“承诺?你知道我与赵谦有何承诺?”
这句话也是赵谦教的; 赵谦只告诉郑清和自己手中拿捏着梅雪云的把柄,却不告诉他这把柄究竟是什么; 说到底; 郑清和只是针对阮临霜的武器; 在这整件事中; 他前不知因; 后不知果; 糊糊涂涂坚守一些颠倒黑白的东西。
梅雪云这一问; 直接将郑清和问了个哑口无言。
老前辈不想继续搭理他,继续对阮临霜道; “赵谦知道我是琳琅的师父; 也知道我会偏心自家姑娘,于是暗中算计给我下了药,原本是想要我的命,可是中毒之后我以内力相抗,‘长忧’极难应付; 与我内力纠缠不清导致走火入魔,一日内清醒不到两个时辰。”
可怜一代宗师,尚未得善终,便先落个神志不清。
“恰逢师兄到宫里来寻我,赵谦觉得他是个威胁; 于是借我的手杀了他。”梅雪云仿佛回到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
陆晚风黑衣蒙面,一只手行动不方便,两丈宫墙望不到尽头的绿瓦中,别离甚久故人重逢,陆晚风还没来得及高兴,刚至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梅雪云手中的剑刺穿他的胸膛,血在惊雷中溅得到处都是,随后才开始下雨……梅雪云疯疯癫癫的时候总也不记得后面的事,这段记忆也是一掠而过,仿佛那黑衣蒙面人只是她手下亡魂之一,没必要提起。
此时看到那颗南海珠,她才恍然想起那个晚上她曾经走过去,掀开陆晚风的面罩,也看清了陆晚风的脸,她记得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过,而那颗南海珠也曾沾着血放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