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完结+番外-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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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挽枫抬手摸了一把,发觉指尖的料子似是较以往的要精致了许多,便道:“诶,这带子怎么了?”
“我昨日上街买的。那会儿你在看呈上来的报告,我就没告诉你。”燕星何打量了一下那根质地柔软的带子,摸了摸上头绣得针脚细密的翠竹暗纹,又道,“你觉得如何?”
“这料子不便宜吧?怎么就买了这种东西来了,不会有点浪费银两么?”
燕星何“啧”了声,道:“盘元什么东西是便宜的?光是菜肉都要比一苇渡江那处贵,前些日子我问了后厨,一听这价钱,这处的菜是吃金子长大的吗?!更何况这料子本就是上好的,能便宜到哪去啊……嘿,你别摘啊,我这不是看没送给你过什么东西么,就给你买了呗。”
“好吧,”胥挽枫长舒了一口气,“可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啊。”
燕星何顺了顺他的短发,突然一怔,挑起他满头青丝间的一根刺眼的白发,发了下呆,复又叹道:“我们之间又何必讲那么清?我留在这里又不是想从你那里图什么金银。我们既非商贾就不要讲以一换一那套。”
得催催甘珞那头了。燕星何眉头紧锁,趁着与胥挽枫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将那根头发顺手拔了,一面想道。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了,已经熬出白发了,再这般下去,胥挽枫吃不消是迟早的事。
兴许这是他被毒得满头银发的唯一好处了。即便他今后哪一日真生出了什么白发,胥挽枫也不会察觉,便也不会忧心。
“对了,燕子。”胥挽枫突然道,面上渐渐浮起兴奋之色,“我替你打理一番头发,如何?”
“……啊?”
第121章 决断
胥挽枫从未如此郑重仔细地碰过燕星何的头发。那头银丝浮在温热的水面上,带了皂荚的香气,濡湿后从他指缝间坠落,好似他几乎不曾见过的漫天星河中的那一条蜿蜒的白绸。
燕星何倚在浴桶边沿,眯了眯被热气浸得看起来泪汪汪似的眼睛,淡金的眸色像是半人高的草堆里趴卧的猫。
他没什么一大清早起来还要沐浴的金贵毛病,不过本就没换衣裳,胥挽枫也想帮他洗浴,燕星何也就懒得管,左右昨晚被这人折腾出来的腿根处泛红的皮肤也还在隐隐发疼。
一对燕子立在浴桶边上,小小的眼睛眨巴着看着浴桶中的热水,似乎在跃跃欲试。燕星何便抬起手,两个小家伙落在他的手心,欢快地在那一层手心的热水中让每一根羽毛都吸得沉甸甸的,又炸开抖落了水液,蓬松的毛让他们像是两团硕大的毛球。
“你还真是喜欢他们啊。”
燕星何看了一眼酸溜溜的胥挽枫,起身将两只小毛球搁在稍远的桌面上,突然转过身来。
即便胥挽枫在跳动的烛火前见过燕星何惨白的皮肤,覆在精瘦有力的血肉上,随着轻浅的呼吸起伏,也从未见过在暖黄的从窗口钻进来的阳光下的他。
褪去暧昧迷蒙的遮掩,就连胥挽枫猛地绷紧的嘴角都显眼了许多,毕竟无论如何,爱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白晃晃的皮肉和心口裂纹似的黑色纹路实在是很难让他心中毫无起意。
“你跟几只鸟呷醋?”燕星何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一下子在他眼里落成了一个半大的孩童,“这阵子你都和我做了几回了?我第一个吻、第一次做都是和你,我真不明白为何你还要跟几只鸟呷醋。”
胥挽枫沉默地将湿漉漉的燕星何抱在怀里,也不管自己被沾湿了的衣料,撒娇似地埋在他脖颈里呜呜咽咽。
燕星何和他自己不都是半斤八两。胥挽枫腹诽道。约莫是与爱人日夜相处得正火热的男人都是这样,恨不得对方无时无刻不和自己黏在一起,揣在兜里,想要了就摸一摸亲一亲,最看不得对方同自己之外的人有一丁点儿类似于亲密的行为,甚至是触碰一下都不行。
燕星何看着那些辟邪坞来给他递交报告,哪次不是看得人背后发凉。只不过他自己大抵是真的不知道罢了。
怀里的人叫他覆在腰上的手揉搓得喘得几乎要哭出来,胥挽枫听着耳畔燕星何拼命想堵回去的轻喘声,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手上也一时没收住力,揉得人腰上又多了几道红痕。
燕星何满脸涨红地去推他:“别、别闹了……一大清早的……!”
“燕子,别动。”
他被胥挽枫这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咬着唇攥紧了他背上的衣物,黏黏糊糊地往人身上贴。
半路闹了这一出,燕星何没精神反倒又给累回床上去了。胥挽枫便将今日需要看完的报告放在床头的小案上,坐在了床头,右手被燕星何抱在了怀里,摸着他的手指蹭得心头一阵痒。
到了午后,二人用过午饭,前院传来消息,说是钴林盟来了人。燕星何一听,当即转了出去,过了一阵,又有人来叫胥挽枫了。
胥挽枫给几天下来的报告折腾得够呛,伸了个懒腰踱步晃到了前院。
燕星何在池子边与一坐在美人靠上的人谈话,屋里似乎乱糟糟了一片。胥挽枫抬手挡了挡阳光,看清与燕星何谈话的是何人时吓得炸了一圈毛。
他急匆匆地将燕星何拦到身后,压着火气道:“不知总理司司主到辟邪坞有何贵干。”
宣尽欢轻笑一声,舔了舔唇道:“你也不必这样吧,一星怎么说也是我们钴林盟的人,我好歹是个副盟主,同他说说话怎么了?”
“一星又是谁?我劝你们这群人少来见燕子。”
“副盟主,我没告诉过他这个叫法,”燕星何扒在胥挽枫背后摸了摸鼻子,“别这样叫我。”
宣尽欢憋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道:“好吧。这回我来不过是例行地处理一番总理司里堆积的一些事务,不是来抓谁回去。倒是你,少卿大人,屋里有您得见一见的人。”
“……”
“之明,去吧。”燕星何低声道,胥挽枫看了一眼,发觉他的面色甚至有些凝重。“你必须要去见一面,这件事已经与我无关了,只余下你的那部分了。我在外头等你。”
胥挽枫听了他的一番劝说,虽说仍旧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乖乖挪进屋里去了。
甘珞也被叫了过来,满脸疑虑,正愁没个主心骨,见胥挽枫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里头正吵嚷着,一个头两个大的辟邪坞忙向胥挽枫道:“大人,您可来了。方才晏公子同他说了会儿,又说要您做主才行……我们这也不清楚了。”
“究竟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捂着不说的。”胥挽枫蹙眉道。
屋里的人闹哄哄地打中间拨了开来,胥挽枫总算清楚了为何这人能叫所有人头疼。
胥野岚风尘仆仆地从一苇渡江赶来,脸色不大好,见胥挽枫来了,当即便道:“我要随你们一同去钦赞。”
胥挽枫原先就打定主意了先将这类消息压着不动,燕星何要向晏雨絮报个信儿,他也觉得若是全压得死死的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便让他在信末添了一句叫他们别挂念。
能不让胥野岚看见是最好。
不过他同晏雨絮毕竟是夫妻,能不看上一眼本来不大可能,偏生又点了句要出海,恐怕便是此事叫胥野岚起了疑心。
“去什么去,”胥挽枫道,“嫂子不还怀着呢么,不去陪着出来做什么?”
“我与燕儿说过了,她也放不下你们两个,让我过来。”
“……不行。”胥挽枫目光飘忽不定,最后还是望向屋外,落在同宣尽欢说着什么的燕星何身上,勉强定了定神,“太危险了。”
“你也知道危险!那为何还要去?!”
“我能怎么办?”胥挽枫招了招手,让他人都退了出去,随后背着手又道,“我一心想解他身上的毒,睚眦的秘辛都在钦赞,就算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行,那你说说,为何你们二人都要去!既然他也能去为何我不能去?!”
“你真是……虽说一干兄弟姐妹里我对你最亲近,可果然,你还是不懂我在想什么。”胥挽枫有些失望地吐出几句话,长且浓密的睫毛上落着光,“如若可以,我也不希望他去。可他落到如今的这个境地,除了胥宗就是睚眦害的。他必须亲手了结。”
胥野岚仍不死心,又道:“那照你这个意思,燕儿她……”
“但凡晏雨絮她了解个一星半点燕子他都不会痛苦至此。”胥挽枫道,双眼依旧盯着坚硬的石板地,“……燕子花了这么大功夫让她无忧无虑长到如今,不是为了让她和他一样午夜梦回全是刀光血影的。
“胥野岚啊……”胥挽枫叹道,抹了把脸,抬起头看着他,“你要对得起我们。”
听他搬出了这套说辞来激他,胥野岚略收了点心之余却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是不是我娘出了什么事?”
“……”
“之明,你们不能拦我。”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你非要去。你想要的我们未尝不能带回来。”
“燕儿安然无恙,叶老先生疼她,我自然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但之明,不仅是燕儿,你也清楚,我娘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独自抚养我的人那么简单,她们对我都很重要。”
“……就如同燕子对我。”
“你也清楚,晏公子不仅是你喜欢的人。”
一个他珍而重之的人,不该只有“爱慕之人”这单薄的一层意义这么简单。
在他心里埋久了的人,无论如何也会被他的七情六欲裹上好些层外衣,份量愈发重,意义也愈发复杂。
“我明白了,届时你同我们一起去吧。”胥挽枫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道,“嫂子她……”
“她心里也跟明镜似地清楚我说不定会一去不回。”胥野岚的眼中原先并不外露的悲意却在此时毫无遮拦地显露了出来,“……她也想过来,毕竟晏公子也在这。可你也知道,她还怀着,我们都不会答应让她跟着的。”
“燕子花了那么多心思,也不能功亏一篑非要让她知晓当年的一切,跟他一样去跟人争个鱼死网破。”
二人谈毕,从屋中走了出来。燕星何本扒着门想听到些什么,唯恐他们在屋里掐起来,结果这两人说话实在是轻,这门又是往里开的,半个字眼儿没听到,却是额头撞上了胥挽枫的下巴,都是撞得闷哼一声,只得尴尬地在宣尽欢极力掩饰的笑声中揉了揉。
“如何如何,谈得怎么样了?”燕星何左右看了看胥挽枫的脸,见没什么新伤后又问道。
“嗯。回了屋里我再同你说,先让野岚哥去歇歇。”
宣尽欢了无生趣般地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又道:“既然如此,我也告辞啦。”
“诶,好,副盟主我……”
“晏梓你别送了,”宣尽欢摇了摇头,努了努嘴,“你看看你家那位,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胥挽枫:“……”
总算把宣尽欢这个眼中钉送走后,胥挽枫快步推着燕星何回到屋里,将他摁在自己腿上,皱着眉一面环着他的腰一面烦躁地将报告都拢到了自己跟前。
燕星何早已习惯了他反复无常的吃醋,便倚在他肩上看了眼窗外如碎金般的阳光,道:“让他一起去吗?”
“嗯,已经问清楚了。虽然我们谁也不愿意让他去,不过毕竟事关他母亲,终归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能替他多做决定。”
“好吧……对了,方才副盟主把我要的东西带来了。”燕星何说着,往怀里掏了掏。
第122章 出行
须臾,一根墨色的带子的一角从他领口滑了出来,跌进了胥挽枫的手心。
“这个啊,”燕星何笑了起来,靠在他肩上,拿起那根带子来给他看,“这个是我托盟里的工匠做的,我看你先前那根遮眼睛不大好,就请他们帮你想了点法子改进改进。你要不要试试?”
这带子比原先那根要软上些许,在靠近末端的两侧点缀了零碎的墨绿的小石头。燕星何抬手绕到他脑后去给他绑好了,又摆弄了几下,在他眼前那一片拿手碰了碰。
“如何?比起你原先那根可感觉好些了?”
他眼前这块并未擦着眼皮,是以即便蒙了眼他也能睁眼,且这看东西较从前要清晰些。
“我听他们说,他们在这带子的两层中间缝进去了一块烧制得略有些弯的玻片,可让你看个大概,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硬要靠气味和声音了,还能护护你眼睛,总比布料硬实。”
胥挽枫碰了碰带子,抿了抿唇道:“你对我……太好了。”
“你记着就成。真麻烦啊你。”燕星何解下带子来,亲了亲他的眼睛,将带子叠好放在一边,“在屋里看字时就不要戴了。不要在光下看字,到了夜里就别看了。眼睛本就不好,若是真治不好也别看得更坏了。”
胥挽枫转了转笔,笑嘻嘻道:“咱俩可真行。一个瞎一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