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完结+番外-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行!”池束跳了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是,本就是我来喊你的呀?”宣尽欢朝他招了招手,“走吧。再不走,我就喊奶娘来了。”
池束只得别别扭扭的钻进他的大氅下,委屈地抱着他的腰。两个人在寒夜里走着,虽只有一盏灯笼,却温暖异常。
…
大元五年。
池束看着身侧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宣尽欢,眯了眯眼。
宣尽欢的师父,是他找人寻来的。是他在姑苏阁的一个朋友。
姑苏阁虽是由民间探子组成,但也不仅仅是接些案子。姑苏阁的探子大多随心所欲,没案子时也会接些寻人寻物的活儿。他前阵子随父亲去一苇渡江附近时,偷偷上了姑苏阁去求宣尽欢的师父的消息。
对池束当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来说,时常到处游荡的宣尽欢的师父实在是不好找。但她身为总理司司主对于姑苏阁来说却并不难找。
池束得了消息,得知前司主正巧在西郡中的一处总理司内,赶紧连夜回到西郡,把人找到了。
虽然他没见过那女子,也是在说出了她的名字后才从姑苏阁口中得知她其实其实是司主的事实,但她的确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脸上的清冷是再华丽的衣裳、再浓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的。
但是他提到宣尽欢时,她那微僵的表情也是难以掩盖的。
他带着宣尽欢在距离池府最近的乐坊里与他师父见了面。他看着师徒二人拥抱、互谈这些年的经历,却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若是要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他自己也难说清。只是想了,便做了。
…
大元十一年。
池束站在了几年未碰的家门前。即便是前几日刚回来过,却也没走这扇漆红大木门。
它竟是一点也没变,两尊石狮子也仍然盯着他。
他却仿佛从中看出了些惊喜的意味来。
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池束的眼皮跳了一下。
“找谁?”那人没好气地问道,戒备地看着他。
池束斜了他一眼,道:“本少爷出去游历几年,家中的下人竟也换成了一批如此不懂规矩的了。”
对方愣了一下,赶忙收拾了表情:“原来是少爷。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池束冷哼一声,侧身走了进去。
主厅上只有清一色的面无表情的没见过的下人,池束见他们浑身上下全是戾气,便猜这或许就是先前浑西沙所说的那些黑衣人的一部分了。
“家主呢?”池束挑眉道。
一人用他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回道:“家主马上就来了。”
闻言,池束的心猛地一沉。
作为子女,他称呼家主应是用“爹”的,若是喊了“家主”,下人定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番。
而如今,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算是没见过,但也能轻易看出,他根本不是什么下人,恐怕也根本不晓得池家还有个活着的大少爷——下任家主。
再者,他爹娘已经被池纷纷关了起来。那么马上要来的家主,又是谁?
池束没有给过多的反应。他在主位上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对于那些人脸上出现的一丝裂痕直接忽略了。
“听说有人要见我?”
来人不出池束所料,于是他也没怎的惊讶,轻笑道:“下人说来的是家主,可来的怎是姐姐?”
刚跨进正厅的池纷纷嘴角一抽,瞪了眼两旁的人,道:“姨父……有事。”她抿了抿嘴,撩了一把头发。
“你怎么回来了?”
“弟弟出去游历几年,长长见识,回来后听到的第一句来自血亲的话竟是责备我为何会回来……姐夫呢?”池束突然笑问道。
池纷纷一脸被噎住的模样:“他……他在休息。”
“哦,那我去看看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看姐夫罢了。”池束看着她的眼睛道。
池纷纷见他这样,突然明白了过来,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接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与池束一起长大,自然看得出池束从小对宣尽欢的那种几近露骨的情感。
池纷纷的内心愉悦起来。这是她的优势,至今为止唯一的、在她与池束之间的争夺间的优势。她是个女子,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宣尽欢,而池束再怎么情深也是个男子,就算天崩地裂了他跟宣尽欢也不可能被世人认可。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放柔了声音:“宣尽欢他真在休息,我骗你做甚。”
“你没骗我?”池束眯了眯眼,“他不在吧?你们两个亲也没成吧?”
一瞬间,池纷纷几乎以为池束已经知道了宣尽欢失踪的消息。可她又转念一想,这般的一个小子……也没那个本事。
“你胡说什么?”
“我打进门就没看见他,你也俨然一副家主的模样了。若你真嫁给了他,怎么可能会成家主?要么,他不在,你们也没成亲;要么,你对我爹娘做了些什么。”
正厅中一下子寂静得可怕。
池束与池纷纷对视了会儿,移开了视线,道:“我回我院子了。”
池纷纷在衣袖下捏紧了拳头。方才池束盯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条藏于层层灌木后的毒蛇,尖锐狠毒,把她盯得出了一背的冷汗。
“……你不与舅舅他们去见一面吗?”池纷纷忍不住颤声问道。
池束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能见到吗?”
第18章 堂姐
入夜。池束把窗推开了一道缝。冰凉的夜风刮在脸上,吹起了他的发丝。池束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侧耳听着动静,仿佛坐成了一尊无悲无喜普渡众生的佛像。
可若是他要普渡众生,那芸芸众生中也无人能来渡他。自他杀了第一个人起他就明白绝不是那种善人,但无论如何,也得先渡了池纷纷这合该被千刀万剐的丫头片子再说。
池束突然发力,从窗口翻到屋檐上。他爬到了靠近院子的那一面屋顶上,观察了一番院中形势——池纷纷果然是做贼心虚,在他院里角落上安插了几个人。
池束不晓得自己的武功能在各路江湖豪杰中排上第几,也觉得自己尚不成气候,可这些个人定是根本没有任何练功的路子、绝对打不过他的。
他在屋脊上坐了下来,静静思索他爹娘会被关在哪里——现在他才想起来真是该死,一星这熊孩子只说了他们被关,却偏偏没说被关在哪里。实在是失策。
他忆起幼时若是有哪个孩子犯了错,铁定要被爹关到祠堂中去,对着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认错,若有人不服管教,他爹还会拿鞭子抽。
他与池纷纷都被抽过,他幼时身子差,约莫半个月才得下床,池纷纷虽身子不如他这般坏,却也终归是个女孩子,也是十天半个月了才下床。好在有祛疤膏,否则一女孩子身上留些鞭痕也不大好。
可不留疤不代表池纷纷不记仇。
都说人心海底针,没有谁会知道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当时在想些什么、会记仇多久。也没谁会知道她会以何种手段报复回来。
这也是他亲身经历了得出来的。他可忘不了被池纷纷用刀划的那几道险些要了他的命的疤。
池束打定了主意,从屋顶上轻盈跃出,往府中祠堂而去。
…
祠堂外的院子里有两个人来回走动巡逻,院门外落了闩,有点武功的人都能轻易跳出去,可换作是池束他爹娘,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池束站在院角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手拽着自己缠了一根绒毛长条的头发,以免这头发与树枝纠在一块儿。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那两个人开始疲倦的时机。
武功再好的人,精神在长久的紧绷之后都会难以维持清醒。他也一样,因而他选择一动不动地留存体力。
一柱香后,其中一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另一人紧张地回过头来看他,刚松了口气却见对方身后落下一人,接着他手中银光一闪,一根细长的银针便直接捅穿了他的脑门,将他活活钉死在了石墙上。这针虽细,却将伤口堵得严实,一滴血珠都没有溢出来,且力道之大竟入墙三分。
而另一人自然也已经被抹了脖子,跌在了地上。
池束嫌弃地把沾了血的小刀片嵌进了那人脖子上的伤口里,左手两指捏在一根连接了银针尾端与他右手袖口的几近透明的线上,上下一搓,那线便断了。
他松了口气,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勾出一只小布袋,一串有些年头的钥匙从袋口露出一点柄来。
池束俯身去抓那钥匙,刚触到地面却听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活像来催命的。
他暗叫不好,捞起钥匙就窜到门前,好在钥匙只有两把,池纷纷也不晓得究竟是心大还是没脑子,把祠堂的钥匙给了看门的人。
可甫一进去,他就怔住了。偌大的祠堂里,根本没有爹娘的身影,只有他一双弟妹遍体鳞伤地躺在角落里。
他的脑子一下子有点空,整个人只会愣愣地靠近弟弟妹妹,哑着嗓子唤道:“阔阔……?过过?”
把手伸出去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如筛糠般发抖得厉害。
弟弟池阔还有些意识,可妹妹池过却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池阔张了张嘴,轻声呜咽了一声:“哥哥……?”
“阔阔,你别怕,”池束把他们两人抱到怀里,低声道,“哥哥回来了,哥哥在呢。”
“妹妹她……”
“没事的,等哥哥找到爹娘就带你们回去治好,不会有事的。”
虽然说着这话,可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原先若是这里当真空无一人倒还好办,可带着弟弟妹妹只能从正门出去,况且他方才还触动了那报信的铃铛——也就是说,眼下他只能坐以待毙另寻时机。
“你真是不老实。”池纷纷跨进祠堂,面无表情道,她的身后是一群黑衣人,粗暴强硬地押着池束的爹娘。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肥了。”池束已是恢复了冷静,毫不客气地冷声回道,“连家主也敢动了。”
“哼,”池纷纷侧身看向家主,抱臂思量半晌,笑道,“舅舅,你知不知道,我这好堂弟其实是个断袖?”
所有人都一下子噤了声。家主倒抽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几年没见的儿子。可池束却仍是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他,眼神都没飘一下。
但他这儿子身上的变化却更能让他震惊。上回见他,他还是个直来直去的一头愣的毛头小子,身上穿着他用银两供奉出来的精细衣裳,桀骜不驯得仿佛天王老子下凡。而现如今他的身量已经长了开来,罩衫上的针脚细密,一点也不必他至今仍旧存在池府柜子里的那几件差,显然是过得不错。且他也确实是在险恶江湖里混出名头来了,看得出他明白了许多,沉稳了不少,当得起一声家主了。
确实是长大了,还长得不错。
“小束……小束……你不会真的……”季婉没那么多心思,她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妇道人家,没有英雄般的豪迈气概,一辈子在宅门后头只顾得上自己的一家五口,担惊受怕了这些年,唯恐这可怜的长子在外头遭了难,看他如今这般模样,又担忧起他是否会因心上人而遭人白眼,一双美目不由地已经湿润了。
“舅母,我还晓得他喜欢谁呢。”池纷纷越发愉快起来,“宣尽欢,对,就他的姐夫,我的相公,那个青楼来的小倌儿。”
“尽欢不是小倌,他是总理司司主,比你这个寄人篱下的不知好过多少。你们两个也还没成亲。”池束黑了脸,道,“更何况,断袖总好过大逆不道。”
池纷纷被噎住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复杂道:“宣尽欢那贱人不在。”
“我知道。”
“……是你带走的。”
池束轻蔑地笑了一声,勾起嘴角,看着她。
池纷纷被他那眼神盯得炸了毛,活像是被盯得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什么龌龊心思狠毒计谋都被看透了,便疯了一般地冲到家主面前:“舅舅!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这样子哪像能继承池家的样子!”她顿了顿,扭过头,瞪着眼睛道,“把他带下去,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池束动了动手指,看了眼脖子还被搁在人刀下的爹娘,叹了口气,将池阔和池过抱到爹娘怀里,毫不犹豫地跟着几个黑衣人出去了。
他晓得他的爹娘是池纷纷的最后一张底牌,绝对不会被放过,若是他当即转身抬个手恐怕也会惊动那个女人,一刀子下去了就不仅仅是几滴血的问题了。
左右只要他能撑到钴林盟来人,一切就尽在他的掌握中。
他离家后头两年的摸滚打爬不是白在泥水里淌的。
虽然他有猜过自己可能会被抓住、会被池纷纷戳上个几刀,可他万万没想到池纷纷竟然真的是如此无趣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