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格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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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舒就在原地坐着,一步没走。
陶旻是跑着回来的,这时候,他的头发倒是没有炸毛。
因为都被汗水打湿了。
明明是冬天,陶旻却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来。
陶旻把刚刚买来的碘伏,创可贴,一股脑儿地全塞进季望舒的手里。
季望舒有点想笑,眼前的人这一点都不像学校里那个性格潇洒的他。
这样的陶旻,虽然看上去憨憨的,但也让他感到暖暖的。
陶旻,你总说我是傻子。
可是,你知不知道,明明你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我?
我不值得。
季望舒低着头,道:“不用你这么麻烦,小伤而已。你别再把自己冻感冒了,昨天才发过烧,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别管我了。”
陶旻抬头,认真地说道:“你要你能好好的,哪怕让我上天入地,我也毫无怨言。”
“……”
季望舒心里一堵,错杂的思绪百转千回,打了个弯儿又回到了自己这里。
实在是麻烦。
陶旻明白自己现在留在这儿只能添乱,于是站起身,跟季望舒道了别,转身离去。
季成平被随后赶来的警察压制住了,季望舒的母亲也驾车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季成平一看见自己的前妻,瞬间连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要了,大声朝她嘶吼道:“顾婷,你给我滚过来!你他妈对得起我吗?你把这么一个小混蛋丢给了我,一分钱也不给。他妈的,那些年我们的感情,都喂狗去了吗?!”
顾婷,季望舒的母亲,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季成平,说道:“他也是你儿子。当初你非要争取他的抚养权,想拿他绑住我结果发现不行,现在还想拿他来要我的钱给自己花?你怎么想得那么美呢?我的钱,只给我儿子季望舒一个人花。”
“顾婷!你混蛋!当初我不就是找了个男人玩玩还打了你几耳光吗?至于吗?有必要吗?”
“如果我当时不走,你觉得我还能活到今天吗?”顾婷不再看季成平,转身走向季望舒。
季望舒伸手按着肩膀,叫了声:“妈。”
顾婷冰冷的眼睛里总算有了温柔的色彩:“走吧,先带你去医院看看伤,然后你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我在市区的那套公寓里去,离那疯子远一点。”
季望舒伤势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身上有好几处软组织挫伤,还有几处轻微伤,可以向法院申请更换监护人,并由相关机构对他实施保护了。
接下来的时间,季望舒和顾婷一起待在市区的公寓里养伤。
顾婷的工作依旧很忙,忙到几乎没时间照看季望舒。
季望舒一个人待在干净整洁的房子里,除了写作业看书之外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正在写一张数学卷子,写到一道证明题,突然觉得题型很熟悉,辅助线一添,更熟悉了。
陶旻之前给他的录音笔里好像有过这道题。
季望舒还记得陶旻是怎么评价这道题的,陶旻的原话是:这么啰嗦的题,配这么弱智的辅助线,出题人的脑子一定进了水。
陶旻说这话的表情季望舒不虽然知道,但他能想到。
陶旻一定是撑着头说这句话的,他的眉毛一定会向上挑一点点,好看的眼睛一定会半眯着,但他的眸色肯定是深沉的,说不定头上还有一缕头发翘着。
嗯,现在是冬天,就算是卫衣领口也不大,要是夏天……
季望舒趴在桌上,觉得自己没救了。
陶旻成了他心里唯一的粉红幻想,解压也消愁。
失眠是季望舒这两天最痛苦的事情。
意外的是,他一想到陶旻,思维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散出去,像脱缰的野马,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想着想着,季望舒睡着了。
迷糊见,季望舒似乎看见陶旻推开他卧室的房门,朝他笑着说:“卷子写完了?”
季望舒突然不想喊他“陶哥”了,喊“陶旻”也不行,那叫他什么好?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季望舒神使鬼差地说了声:“阿旻。”
说完,季望舒也不去看陶旻的反应,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让我抱一下,阿旻……我想你了。”
事实上,站在卧室里的顾婷女士此刻是一脸茫然,她被季望舒紧紧地抱在怀里,还有点懵。
他刚刚说什么?他想谁?
阿旻是谁?
“望舒?望舒?你怎么了?”
季望舒猛地一激灵,清醒过来了。
刚刚,是幻觉吗?
是做梦吗?
我一定是疯了。
顾婷上下打量了季望舒一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明天我上班,没时间,你一个人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吧。季成平那人实在太不是东西了,或多或少肯定给你留下点不大好的影响,早点解决也好。”
顾婷不信任季成平,也知道在那个人手里,什么好苗都长不出来。
这么多年虽然时常为儿子感到不公,但因为顾婷也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新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哪里还来得及照顾旧的?
时光遗留下的很多债都可以被抹平,但生命不行,陪伴和爱也不行。
第二天,季望舒孤身一人站在了医院的门口,有些害怕。
他不是没有过痛,而是痛得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心里的伤早已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印记,成为了他性格和人生的一部分。
这时候,什么都是不可逆转的了。
他捏着薄薄的挂号单,孤零零地站在候诊大厅,其实旁边就有椅子可以坐,只不过他觉得站着更有利于他思考人生。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想通些啥。
这时候,旁边有一伙儿中年人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来到了季望舒的旁边。
季望舒在等待的过程中,那些人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孩子,怎么会喜欢男孩子呢?真是……奇了怪了还。什么毛病?”
“就是,这得让医生好好开导一下,他一个男的喜欢其他男孩子绝对是不正常的。他脑子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之前让他去相亲的时候,那么好好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站在他跟前,这小子看都不看一眼。怎么那个小王八蛋就这么让他着魔呢?今天得让医生好好给他讲讲。再这样下去,我们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那个被带来的少年依旧是一脸冷漠,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淡淡地说道:“没有用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们怎么说都没用。我喜欢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这孩子病得不轻啊!你要是和那个小王八蛋跑了,谁来给咱们家传宗接代!你要我们家的血脉后继无人吗?!”随行的一个女人听了,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
少年瞥了那个女人一眼,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有点冷,让人怎么看了都开心不起来。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轻但很冷静,“哦,婶娘的意思是,原来我就是来给家里传宗接代用的吗?呵,要是只会传宗接代的话,那我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养只猪都比养我效果好,还省力一点,好养活。”
“这孩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们这是关心你,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家里好?不结婚生子,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这像什么话!我这是关心你……”
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依旧是笑着的:“这种关心,我不需要。”
“你怎么油盐不进?你这样就是个怪人!异类!你这样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只配像老鼠害虫一样被人人喊打!”
少年冷笑了一声,挑了挑眉,说道:“哦,是吗?”
旁边的男人闻言想动手,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一个女医生听见动静从诊室里走出来,看了一眼,说道:“别大声喧哗,你们这样影响到别人了。”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互相推搡抱怨着走到一边,少年跟在最后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走过去。
走的过程中,少年突然转头,他的目光和季望舒的眼神接触到了。那一瞬间,季望舒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压抑。
那个少年的眼神就好像一潭枯水,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内里早已,心如死灰。
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季望舒却在那一刻读懂了少年的眼神。
看来,这世间,所有的悲伤大抵都是相通的。
即使每个人苦的原因不一样,但被命运折磨的方式倒全是大同小异的。
无一例外,都是惨得可悲又可怜。
有些遗憾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它们来源于世人,那些人自诩高贵的歧视与偏见……
最终,那些所有与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的美好回忆都因为偏见而凝结成了某一段时光里的意难平。
那个少年是先被叫上号的,季望舒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莫名地有些惆怅。
他没等多久,自己也被叫到了。
给季望舒接诊的医生看上去年纪不大,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后,面带笑容地看着他,说道:“坐吧。”
季望舒坐下了,动作有些拘谨。
其实也没什么好治疗的,该改的自己能改,一时之间转不过弯儿的也只能等着,没什么是能一下子变好的。
医生顶多也就是给他指一条路,接下来走不走,如何走,都还是取决于自己。
谈话的过程很愉快,也很轻松。有医生专业的帮助和引导,季望舒把医生当成了一个同龄的朋友,将心里的闹心事儿全讲了出来,倒也好受了不少。
快要结束的时候,医生开始给他写病历卡。
季望舒在对面紧张地用手指轻叩着桌子,心里进行了一场白热化的大战。良久,他抬起眼,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他问道:“医生,您觉得,男孩子喜欢男孩子,真的那么罪不可赦吗?或者说,这是病吗?”
季望舒的声音很轻,也很脆弱,听上去不堪一击。
女医生抬起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望舒抿着嘴,一言不发。
医生想到了刚才那闹得惊天动地的场面,轻轻地笑了,说道:“你被刚才那对家长吓到了啊。没事儿,我在医院里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见过不少这样的。家长一味地想让自己的孩子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其实有时候他们根本不在乎孩子是怎么想的。嗯,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因为他们的行为而受到创伤。从本质上来讲,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就是一种正常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已,只要那两个人没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就没什么好被特别忌讳的。”
季望舒又低下了头,说道:“可是,我总觉得大家对这一类人都有一种特别的偏见,我很害怕。”
医生停下了笔,说道:“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季望舒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
医生笑了笑,继续低头写病历,边写边说道:“别紧张,没事的。别人的看法其实没那么需要在乎,他们没经历过你的生活,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所有的评论都太过于片面了。只要你真心喜欢你的男朋友,就不需要害怕。”
“可是我会毁了他的。”
医生停下了笔,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季望舒艰难地笑了笑,尽量压制住自己话语间的悲伤,“您应该还记得,我刚刚讲过,我有个一直不做人的爹叫季成平。您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母亲离婚后,为什么我被那个混蛋折磨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逃吗?”
☆、我的救赎(三)
季望舒没顾上看医生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以前想过,也实施过。只是那时候,季成平对我做了些事情,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逃了,甚至啊,我当时还觉得,连活着都没什么必要了。”
医生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季望舒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他给我播放了他和其他女人在那什么的……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
这些话季望舒说的极为困难,要不是面前坐着的是心理医生,他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些讲出来。
这本来都是要被他藏一辈子的事情,现在就提前说出来了,倒也给季望舒减轻了一些压力。
有这个作为开头,季望舒接下来说话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季望舒继续补充道:“还给我看了很多,我的照片,公开了会让我名誉扫地的那种照片……很多很多……有些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拍下的。那些照片上的所有动作,也都是摆拍,而我竟然一直毫无感觉……他曾经是个好人,我曾经也最信任他……却没想